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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网络笔名开始说起。
今天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亲爱的作者,您的作者名已经修改完成。”
这是第三个网络笔名,第一个是为了应急,又一时想不起什么,就随手挪用了一个。
临时挪用的当然不能随便就转正,写作是件正经事,肯定要有个独立的名字,认认真真想了一个,但提交的时候才发现,哦,原来已经被别人用了。
于是只能搜肠刮肚再想新的,甚至请教了小朋友,这些新新人类们是伴着网络长大的,应该更擅长和网络有关的事。
新新人类帮着想了几个网络名字,我听来当然是新新的,完全不在我的语言系统里能够出现的,欣欣然敲进去,结果依然是被提示:已经有人用了。
这可以理解,我眼中的新新人类,并不代表是大众眼里的新新人类,公众称谓应该叫做九零后。
网络世界,是人人可达的罗马城,并不是什么小众地域,我怎么还幼稚的以为什么擅长不擅长之类的事情能够出现在那里?
零零后,在自然属性上已经发育得可以生儿育女了,我眼中的九零后,在零零后们的眼里,大约已经是大叔系了吧。
又动用了更多的脑细胞,把自认为有意义的文字按照某种逻辑各种编排,再度产出了一批网络笔名,然后按可心度进行排序,有主打,有备选。
像是发现沙粒中的宝石一样,小心的罗列了一长串,再一一敲进去,结果都是一样,好名字都被前人用了。
记得广播里把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的概念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概念加以强调后的一段时间里,金钱的气息从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群向其他部分人群扩散,从沿海城市向内陆城市扩散,这样扩散了一段时间后,一个显著的变化就是宠物狗渐渐走进了千家万户。
狗狗们脱离了看门护院的工作,从家庭职员变成了家庭成员,大黄二黑之类不走心的名字就被淘汰了,黄黄黑黑之类带着可爱宠溺意味的称呼此起彼伏的在街巷的林荫路上流动,进而雌性的被称为悠悠柔柔,雄性的有了大熊啵啵之类更加拟人化的名字,听着像是从肥皂剧里走出来的男女主角。
一次我月下匆匆前行,身后一个老妇人轻柔的一句:
“依依,你慢点走。”
我即刻觉得有个仙衣飘飘的年轻女子在老妇人身侧,八成是她女儿吧。
回头观望,只有一个和声音匹配的老妇人,四下搜寻,草地上跑着一只撒欢的狗。
那是我第一次对狗的身份有了改观。
就有初为人父者调侃说,我家孩子到现在还没想出个全家人都满意的乳名,好名字都让狗给起了!
何止是阿猫阿狗,小仓鼠小鹦鹉,蝈蝈蟋蟀,一切能让人亲近愉悦的小生灵,主人们都给起了正式的名字,倒是真正的娃娃们,因为家长们隐隐的还保留着起个癞名字好养活的心思,常常被看似漫不经心的安排个臭臭、小花之类的大俗的名字。那些悦耳的,能引起遐想的,都给了口不能言的生命了,就像给它们变着花样穿衣打扮一样,都用尽了心思。
在许多人抱怨活得不如一条狗之后,在我终于有了一个满意的网络笔名之后,我把自己归为网宠。
话扯远了,我们回到文初。
看着一个个心怡的文字组合都被系统否决掉,苦恼,苦恼!我本来对起名字就不在行,现在更是绝望,敲最后一个的时候我已经不抱希望了,但它居然通过了。
提交成功的那一刻,我忽然又后悔了,还不如再等等,万一灵感井喷,一下子想出了一堆可心的文字组合,总有一款能通过吧,应该宁缺毋滥的。
因为提交顺序是按喜好程度递减排列的,排在前面的肯定是自己最认可的,排在后面的都是备选。尤其是最后的那个,就像买一斤面条,电子秤显示还差那么一点才够份量,售货员随手抓了把碎面条渣凑份量。最后的那个备选,现在感觉就像那凑斤两的。
这感觉怎么能让人心情舒畅?
虽然有些遗憾,但毕竟是独立的网络笔名,平复了一下患得患失的不良情绪,还是安心的用了。
但依旧像是贼心不死,依旧执着的在脑子里编各种自认为的好名字,然后时时的上网站碰运气,想着哪一天能把凑数备选的那个换下来。
关于给自己起个合适的名字这事,不是这次才遇到。
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对起名字这事有着超于常人的喜好,主要原因嘛,大概是我的名字在发音上不能令我满意。
我觉得名字,虽然是自己的,但是除了写在纸上的时候由自己掌控,更多的时候是从别人的嘴里,以声音的形式在空气里穿梭。
朗朗上口,清晰响亮,我认为是名字应该有的特质,显然我的名字不具有这样的特质。
很多父母给新生命起名字都是翻字典,我有个高中同学的名字就是个极端的例子。
她妈妈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和她爸爸翻字典,字典当然是为了给刚出生的她起名字而特意从家里带过来的。
她妈妈大约是闭上眼睛念了几句愿望词之类的,然后脆生生的翻开捧在手里的字典,睁开眼一看,出现在那页的,跳进脑海里的,首先是个“怡”字。
这情景在她的叙述下,我立刻就脑补出了一副寺庙信众上香求签图,向菩萨表达完心中愿望之后,哆嗦着双手,一面念着天灵灵地灵灵,一面摇动着签桶,只待啪的一声脆响,一根灵签从众签中脱颖而出,求签的人睁眼定睛观瞧,如不如愿就说不定了。
她的爸爸妈妈那次是如愿的,并没有把抽字仪式重新进行,因为没有必要了,她妈妈很满意这个“怡”字,怡字本来就会让人立刻联想到心旷神怡,怡情、怡心之类的美好感觉,更何况她妈妈还有更充分满意的理由,那就是,大美人秦怡!她妈妈很喜欢电影明星秦怡,于是立刻就定下了她的名字。
我同学虽然没有长得倾国倾城,但甜美可爱这类词语还是当得起的。
可是新的问题出现了,那是在她上学后,同学们都不喜欢她的名字,因为“怡”和“姨”同音,每次叫她的名字,就像是被她占了便宜,淘气的男孩子索性给她起了外号来替代她的名字。
外号贯穿了她的小学和初中,直到高中,心智成熟的高中生们才摒弃了幼稚的思想,大方的喊她的本名。
我对改名字的执着不是因为算命福运啥的,我是不信这些的,大多时候都是唯物主义者。这倒不是因为多年的正统教育让我有了清醒的世界观,更多的原因是我天生一个小胆儿,其主要的体现就是怕黑,绝对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天黑就不出门了,很多这个时段的活动就被迫放弃。
为了拓展自己的活动范围和活动时间,我让自己相信,鬼神都是不存在的,能造成麻烦的,都是大活人!黑暗的地方没有鬼,尽管走过去,死去的生命也没有什么反噬的法力。如果真的有鬼怪,那世界得拥挤成什么样?他们也要实行计划生育了,他们的计划生育,就是让活的不要死去,也不要成仙。现实世界没有长生不死的,连石头都会被风化成齑粉,所以鬼怪神仙是不存在的。如果他们是不存在的,那我还怕什么呢?如果感觉不舒服,不是因为饿了就是因为累了,没有什么事是“吃饱了睡一觉”不能解决的。
我就这样克服对黑暗的恐惧,欢蹦乱跳的活到现在。
但是,唯物主义的我,并不代表着我拒绝接受美好的寓意和暗示,所以名字还是要好听好记又暖心的才满意。
起个响亮又寓意美好的名字,对于当时年龄不满两位数,识字不多的我,可谓是困难重重。
我的学名,因为发音有些绕口,老师们,尤其是新老师,总是会在转音的时候产生停顿,有个男老师,为了转那个音,有时还要抬一下下巴,我的天,每次他让我回答问题,我都担心会不会因为时常念我名字时要做不必要的停顿而让他变成结巴。
我是有亲身教训的,在更小的年龄故意学人家口吃,觉得好玩,只是一天,就真的口吃了。当时把自己吓坏了,拼命想改回来,越急越严重,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自己做的错事惩罚。印象里大概是折腾了一个星期,口吃的毛病才好了,从此再不敢瞎胡闹了。
那时的我,对重新起个名字这事的上心程度远远超过现在对于起网名的上心程度,有事为证。
一次上数学课,我脑子里还在想着给自己改名字的事,想着想着就走神了。这也不能全怪我,和大班教育的方式也是脱不了干系的。一个数学概念,老师在课堂上要重复讲解好几遍,直到绝大多数学生的脸上都呈现出豁然开朗的表情,老师才肯罢休。
碰巧那天的我第一遍就听懂了,看看窗外被风吹得哗啦哗啦作响的树叶,再看看老师口若悬河的重演,开始在脑子里给自己认真的起名字。
什么李白杜甫白居易,什么秦皇汉武柳亚子,都那么朗朗上口,人家这是怎么凑的?学识有限,苦思冥想!
诶,一个名字忽然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某某某,这三个字组合在一起,怎么这么顺口,再念一遍,再念一遍,心里将这三个字重复了好几遍。真是太好了,起了这么久,想了那么多,还从来没有碰见过这么顺口的。立刻下定决心,放学回家就告诉妈妈,向他们宣布我的人生大事。
正在满心欢喜的我,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这个名字,是谁?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是老师温柔的声音!
两眼发直的我猛的回过神来,看见老师两肘支在讲桌上,俯身前倾,用教鞭指着我,再一次轻柔的念着那个名字:
“某某某,你走神了。”
我?是我?是在叫我?什么叫瞬间一身冷汗?我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那一瞬间的感觉。
手背后身坐正,我这标准的听课姿势一定是感动了老师,刀子嘴的数学老师居然没发火!可是在老师的目光下,在同学们的注视中,我已经是被吓得香汗淋漓,娇喘巍巍了。
这数学老师,那可不是一般的刀子嘴,论声音的穿透力,常常是邻居以为她家出事了,纷纷出来查看,原来是她们一家子聊高兴了。
论脾气,那就更邪了,体育老师在主席台上指挥排演出操队形,她觉得不好,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头对着体育老师嚷,结果全校师生站在操场上看他俩硝烟四起战火纷飞,最后以拥有话筒的体育老师败下阵来为结束。
这么火爆的老师,抓到我上课开小差,居然和风细雨,用今天的话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老师,献上我的膝盖!
这某某某居然就是我的名字!什么叫专心致志!什么叫忘我!这就是了!
给我自己取名字,认真到把我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学《邯郸学步》时,觉得那是笑话,这件事之后,寓言故事我都相信是真的。数学老师的一声呼唤简直就是还魂丹呀,幸亏她温柔一指,我永远知道我是谁了。
起名字这事自此告一段落,我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都觉得可笑得不得了,当成头等大事的认真操办了一番,最后终结在忘我时刻的一回神。
多年后的今天,又遇到起名字,这一次是给自己真真正正的起名字,虽然只是网络上用,但又一次让我心力憔悴!
几番网下神游网上被拒之后,在一次次碰壁之后,转机出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昨天在网上翻看访谈视频,王朔和曹可凡的一段对话让我忽然灵光一现,与其说灵光一现,不如说是眼前一亮。因为“大堂副理”这名字不是在他们谈话的启发下想到的,而是王朔直白的说出来的,那是他希望成为的职场角色。
最重要的是,他说了为什么喜欢大堂副理这个职位,王朔的原话是:
“我的人生理想是一大堂副理,我愿意干那个,全世界最大的办公室,又不负太大责任。坐那儿,能处理的处理,不能处理的往上交,不负责任啊,我愿意当这么一人。”
这很符合我的本性,胆小怕事,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老师用教鞭一指,就吓成那样。脑子也不太灵光,稍微复杂些的问题就能让我身心疲惫,打小班主任给我的操行评语就是:工作不够大胆,缺乏魄力!
因为这个问题,我的干部身份始终没有从两道杠变成三道杠。班主任为了锻炼我的魄力,中队长的职位一直为我空缺,希望我能练出魄力,成为她的左膀右臂。可是我变得愈发不符合她的心意,尤其是在聪明伶俐又漂亮可爱的外班班干部的映衬下,更加的上不了台面。
无奈之下,她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提拔了另一个口齿伶俐,浓眉大眼,精灵般样貌的女生,让她担任年级的大队干部,俗称三道杠。
作为班级的脸面,显然她是更合适的,她能把别的老师的谈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我们班主任,也能把自家小院里种的架豆顺便拿来让班主任尝尝鲜。学校开联欢会的时候,她站在主席台上,头戴绢花,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唱甜美的歌曲,念我写的台词。
我是五音不全的,不能带着全班大合唱,我只能在自习课上帮辛苦的老师在教室前面的黑板上誊写练习题,老师可以在这个时候坐下来安心的批改作业。
我是分不清各位老师脸色的,不能到办公室替老师传达心意。我只能在课间课后,把教室后面的黑板用各种图案文字填满,并定期更换,以显示我们班级欣欣向荣的面貌。
从小我就被老师鉴定过了,并且贴上了“缺乏魄力”的标签,缺乏魄力,当然就担不了什么大事。后来的岁月,我一直身体力行的鉴证着她对我的判断。
当王朔说:坐那儿,能处理的处理,不能处理的往上交。太和我心意了,大神就是不一样,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人拨开云雾见亮光。
网名,有了!
(2017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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