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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下旬的一天,彭福生正在摆弄手里的美钞,计算着不同汇率的差价,忽然感觉寻呼机已经许久没动静了,拿出一看,原来昨晚换电池,忘了开机。赶紧拨到“on”,屏幕上显示何莉莉一大早曾给他打过几次传呼。
电话回过去,那边喊了句“老彭稍等啊,水开了我先灌上,别挂!”随即听筒里便只剩足球场上的哨子声和呐喊声——何莉莉正在看甲a联赛回放,她大学期间依然延续着自己的优秀,既是女足主力,功课也一直名列前茅,离毕业还有半年,已被学校保送研究生,仍继续攻读俄语专业。
如今,中国足球首开职业化先河。甲a联赛刚刚开幕,何莉莉当然不会错过,电视机里一会儿讲范志毅怎样怎样,一会儿说曹限东如何如何。
“来了来了,抱歉啊。”听筒里终于传来何莉莉的声音。
“早上你找我?”彭福生问。
“对呀,呼你半天也不回。我听说慧文今年开始涉外办学了,去了三个外国留学生,主修中文,这事儿你知道么?喂,你离得近,帮我打听一下有没有俄罗斯的啊,我们研究生部想搞个中俄联谊,打算找几个苏修特务。另外,下周老同学聚会,你和刘强去不去?”何莉莉竹筒倒豆子,开门见山。
“我这几天正忙着公司注册,真去不了。刘强就不知道了,最近我没见过他,你们这帮本科生不都在托关系联系工作么,估计他也在忙这个。哦,对了,你已经不算本科生了,你研究生,好好研究啊,别老想着苏修特务。”彭福生已经养成了习惯,即便在电话里,也不忘抢白何莉莉几句。
“嘿,我怎么一听你说话就那么别扭啊,老是戗着碴儿出来。研究生怎么了?告诉你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的啊——贫富差距,就是知识差距!你有工夫可真得多读读书了,赶紧续个本、补补文化知识什么的,要不你往后非得和我们拉开贫富差距不可,你开公司也没用。”
“没工夫跟你瞎贫,喂,说正经的,你跟黄毛儿发展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喝喜酒,我和刘强得提前准备啊。听说咱班有人已经结婚了。”
“黄毛儿?早吹了,各有各的追求呗,你甭打听这个,反正以后甭管我跟谁结婚,你和刘强都必须得来,我等着收份子呢。”
“你可真够庸俗的。”
“我就庸俗了,怎么着吧?又不是嫁给你,你管得着么?转告刘强啊,到时候份子钱不许比别人少。”
“得得得,姑奶奶您的话我一定转达,您可别嫁给我,就您这样的,我娶谁也不会娶你!”
“嘿,想得美,就你这样的,地球上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俩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电话里扯完闲篇,彭福生接着鼓捣他那些美钞。最终,他从那些百元票子中抽出两张留作纪念,剩下的依旧兜儿里一揣,骑上二八老凤凰就奔了西单。
西单大街总有一些换外汇的等在路边。彭福生随便找了一个,一番讨价还价,将美元兑成人民币,便去了工商局。
一个多月后,营业执照终于发了下来。隔不几天,《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宣布正式施行。
公司的地址位于朝阳区的一片城乡接合带。彭福生租下一套前店后厂的院子,订做了几个大柜台,里面摆上油墨、丝网、感光胶等一大堆印刷材料,就开了张。
院子里有厨房、工作间、男女生宿舍,冬天还有土暖气,不必再自己烧锅炉,伍子、小陆,以及从门头沟带出来的人马,都一起安顿在这里。
这天一大早,店门忽然“哗啦”一声被不客气地推开,几个身穿工商制服的大盖帽晃了进来,为首的是工商所五十多岁的徐副所长,原来他们是在辖区内例行巡视。
徐所一进门就说营业执照没挂在显要位置,得罚两千。彭福生一边赶紧迎上去说自己刚开公司不懂事,往后少不了要请各位大哥多照应,一边示意伍子小陆好烟好茶好招待。随后又压低声音邀请徐所下班后一起吃个饭,到旁边的“阿婧粤菜”咨询一下工商政策,安安静静聊个天。
其实徐所与彭福生一照面,彼此便已心照不宣——这彭老板显然也是经过些场面的人,保不齐以后也能混成个人物,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心思,徐所欣然应允。
而彭福生一看徐所的派头架势,就知道这是根“衙门口儿的老油条”,又是辖区现管,必须搞定,往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临走,他又往每个大盖帽的兜里塞了两盒红塔山,营业执照就算挂厕所里也没人管了。
天擦黑,彭福生和徐所坐在了京城颇有名气的阿婧粤菜馆。酒过三巡,彭福生一顿马屁拍下来,徐所已然舒舒服服成了他大哥,俩人的话题就从阿婧开始唠。
徐所说,这阿婧算是粤菜闯京城的元老了。刚赚了点钱,内部就出问题,中国人就这毛病,内讧,然后另立门户什么什么的。赚那么多钱干嘛呀,还不够自己人打架的,云云。又说现在大家都活分了,不赚钱也不行,像自己这样给公家当差,五十多岁才混个副所长,工资还不够喝顿酒的,这个月就连医药费都不给报全了,赶明儿要是退了休,更是啥也捞不到。
彭福生义愤填膺,接过话茬和徐所一起骂体制、骂社会,同情大哥在体制内的不幸,诉说自己在体制外的可怜。随后问道:“大哥你那医药费一共多少钱?”
“一千五,不信你看,他妈的都气死我了……”徐所脸红脖子粗地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票据甩在桌上。
“得得得,大哥您别生气,犯不上。”彭福生把那些七零八落的票据扒拉到自己这边,随手把一个装了两千块现金的信封掖进徐所的提包。“不就这点医药费吗,兄弟这边走个账就完了。”
“别别别,那怎么行!”
“行行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赶明儿我还得请大哥多照应呢。喝酒!”半推半就之后,信封踏踏实实躺在了徐所的包里。
“得!兄弟你局气,大哥我也仗义,以后有用得着大哥的地方,你言语!咱哥儿俩——没的说!喝!”
当晚,伍子和小陆用三轮车把醉烂如泥的彭福生驮回公司,得知给徐所塞了两千块,不禁连连咂舌。
“没事儿,甭心疼……这钱……咱一定能挣回来。”彭福生大着舌头说完,就昏睡了过去。
一个星期后,彭福生添了一项新业务——销售洗涤灵和洗发香波——这种日化小配方,属于他大学期间的专业课范畴,课堂笔记里多得是。
生产工艺很简单——后院立个半人高的大塑料桶,先由几个兄弟将不同的原材料按比例倒进大桶,兑好水搅拌均匀;再由几个姐妹分装到不同的小包装里,就算大功告成。而洗涤灵和洗发香波的区别就在于,后者多加了些不同味道的香精和不同颜色的色素。想要稠的,就多放点盐;想要稀的,就多加点水。
“咱卖给谁啊?”小陆好奇地问。
“头一个就卖给阿婧。徐所和酒楼主管打好招呼了,每星期一百五十公斤。附近其他几个餐厅、宾馆,咱都可以进。徐所的面子,谁敢不买!”彭福生得意地说。
洗涤灵的生意果然不错,比卖油墨搞印刷来钱还要快。但过了一个月,彭福生便发现了新问题——这种小作坊式的生产,虽然表面看能赚些毛利,但实际上不够维持开销的。除了原材料以外,税费、房租、水电、工资一分摊,最多打个平手,根本谈不上盈利。由此彭福生第一次意识到——没有规模就没有效益,没有实力就没有品牌。
七月初,方冬梅终于拿着毕业证书回到了北京。学校分配她去一家研究所工作,但她压根儿就没打算去那里上班,迁回户口,立即就到彭福生的公司住进了女生宿舍。当然,对牛阿姨那边得撒个谎,说是去了一家特有前景的刚创业的小公司。
暑假,何莉莉的老妈拿到了两个免费去北戴河度假一周的名额,何莉莉就约了谷秋霞同去。她俩都被保送本校研究生,自然多了许多共同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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