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章 步步为营

鲤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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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正是为酋大人求赏!”刘瑾道。

    皇帝大笑:“人人为己,你倒是无私。”

    刘瑾笑答:“奴婢有私。奴婢是皇上的奴婢,酋大人尽心为皇上办事,皇上舒爽了奴婢的差就好当了。奴婢惭愧,是大大占了酋大人的光呢。”

    皇帝听着爽快:“酋卿,这杯酒就赏你!”

    酋同儒大步上前,叩谢皇恩。

    宴席过半,众人皆酣畅。

    今年除夕,皇帝广选良女,为表庆祝,特意安排烟花庆典。

    时辰已至,酋同儒向皇帝请示后,前往禁廷顺德门,亲自指挥烟火燃放。

    忽然间,北面天空火红映天。

    众人仰面望,皆以为是烟火之故。

    皇帝亦起身,指着北天道:“请母后观赏,今年的烟花可不寻常!”

    太后含笑观看。

    北天之上,火红极盛,越燃越烈,似是火烧赤云,无比壮丽。

    忽一声爆炸之声,震天彻地,众人只觉得脚下之地都随之抖了一抖。

    众人这才察觉有异。

    随着爆炸声,腾起高高火焰。

    有人惊呼一声:“走水了!”

    顿时,众人慌乱一片。

    刘瑾高呼护驾,带领侍卫挡在帝后身前。

    殿下大臣百数之众,再加上太监、侍女,几百人众,不免推搡纷乱。

    皇帝非但不怕,反而新奇。他推开刘瑾,探身而望。

    只见一会儿功夫,火光就急剧扩大,浓烟滚起,隔了这么远都能感觉灼热之气扑面而来。

    火焰顺着风向,在屋脊之上快速蔓延,像是一条狰狞火龙张牙舞爪地飞腾而来。竟是从禁廷一路烧向乾清宫。

    乾清宫大殿之上数百人,纷纷奔走呼救。

    “护驾!”刘瑾高喝,他指挥锦衣卫将众臣疏散至安全地带,一面在皇帝面前挺身而出,显示其果敢忠义。

    若是细看,则会发现,刘瑾神情笃定,无半分意外之色。

    刘瑾挡臂护在前,口中呼:“保护皇上、太后、皇后移驾。”

    皇后神色焦惶,立即随锦衣卫逃离,口呼:“快走,快走!”

    太后一手抓紧了皇帝,死死拉扯他。

    唯皇帝挣扎挣脱,倾身观看,击掌大笑,口呼:““好一棚大烟火!”

    众人总算撤离乾清宫,待到东华门,清查之下好在无人损伤。但观之,人人披发乱履,形容狼狈。

    回头观望,火势之下,无数卫兵、内侍扑救,渐有控制。

    “查,为何走水!”太后大怒。

    自古,走水乃是皇宫大忌,意为不可烧断天运国脉,故,宫中不允宫人私自用火,防火措施更是完备,怎会好好就烧起来了?

    张勇望一眼刘瑾,见刘瑾忙于为皇帝整理仪容,全一副安分样子。

    “毒狐狸!”张勇暗骂一声,也只能任其利用。

    张勇做出惶恐之态,低声:“似乎是顺德门起的火啊。”

    顺德门正是烟花堆放地点。

    太后怒:“是谁负责烟火!”

    皇帝一个激灵:“酋同儒呢?”

    刘瑾四下寻找:“酋大人,可不是亲自去了顺德门!”

    “去将他拿来!”

    立即有卫兵前往。

    许久,归,抬着一个浑身焦黑的人。

    正是在爆炸中伤重昏迷的酋同儒。

    众人都怒等着质问,没想到面对的却是一个重伤昏迷之人,顿时不知所措。

    就连太后的怒气也不由覆灭。

    皇帝更是目露担忧,似要查看又有踟蹰,不由张口,欲唤太医。

    却被刘瑾抢先开口:“酋大人真是鞠躬尽瘁,不管事故原因是何,酋大人罔顾自身令人钦佩。奴婢斗胆,恳请皇上念在酋大人辛劳,赦免他失职之罪。”

    “大人?小小千户,也敢称大人!”是李靖麟怒斥。

    徐研开最恨酋同儒等拍马小人:“罪己身,蔽之以人,法度不庇。”

    皇帝犹豫不决。

    礼部尚书姚元浩最是老好人,他看出皇帝危难之色,出来打圆场:“不管怎样,先让太医救治吧。至少能开口,才能审一审啊。”

    太后点头:“上天有好生之德。”

    “是啊,皇上,酋大人当真辛苦,从烟花采办到放置点燃,他都是亲力亲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有人冷喝一声。

    众人望去,见是京城兵马司指挥使卫武。

    卫武身着虎袍,竟是威风,绝难和之前畏缩兵卫卫五视为一人。

    他跨步上前,跪地:“臣斗胆禀报,京城之中乞丐军横行霸道、散布谣言,近期,更是借着为皇家采办烟花为由,明抢滋事,当街殴打百姓。兵马司卫兵曾对其驱散,却被一众乞丐当街围攻,叫嚣为皇家办事,大汉将军盖世之功,谁敢阻拦乞丐军!”

    “大胆!”皇帝怒喝一声:“将酋同儒关入大理寺,严查此案!”

    言毕,拂袖而去。

    一句乞丐嚣张、散布谣言,真真扎到了皇帝痛心之处!

    前日清晨,皇帝醒来,侧卧床上看辛美人梳妆。

    辛美人是余杭人氏,在新封宫妃之中尤其温婉。她白净瓜子面,柳叶新裁眉,眼波似水,嘴角如菱,看她眉眼总像看到一池春水。

    此刻,她正对着镜子画眉,本应是赏心悦目。

    皇帝侧着面看她,脖子有些酸了。他换个姿势,支起一只手臂。

    先是一抹亮光晃了他的眼,皇帝皱皱眉,偏了偏头。原来是窗外阳光照射在铜镜上,反光正对上他的眼。

    偏了角度,皇帝看见了镜中影,纤细纤细的一双眉,左面一道已经画好,辛美人擎笔正画右面一道。她笔触娴熟,落笔精致,两边秀眉竟是连高低、弧度都一模一样。

    皇帝忽然就索然无味了,再看镜中,本应的一池春水怎得就成了一池死水?

    皇帝忽地起身,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辛美人追了几步,满面惶恐,皇帝见着心里更烦,快步奔出。他口中不停诽怨:“都是一样的无聊!都是一个模子刻出的无聊!眉一样,眼一样,笑一样,都是一张面庞,都是一群假人物!”

    皇帝无法忍耐,他看够了一张张虚伪、无真实表情的脸孔。

    刘瑾跟在皇帝身后,恭敬顺从:“皇上,息怒。”

    “整个皇宫都是假的,千百个人都是一张脸,不敢说不敢笑,每天对着朕只会说‘是’,辛美人、李美人、刘良人,她们不都是一样!”

    “皇上觉得无聊,不如出宫散散心吧。”

    “出宫!”皇帝迫不及待,他一刻也无法再忍耐。

    坐在马车之上,感受着从平直大道行到颠簸街市,皇帝的烦躁稍稍平复,却有一人出现在他想念里。

    皇帝不由想着另一双眉,秀丽的、灵气的,好好的细眉偏偏眉尾些许上扬,显得倔强。若是旁的女子,像是辛美人,恐怕会一根一根绞去,再画成精致不错的弯弯柳叶眉。她却不同,与任何女子都不同,她有着既柔和又倔强的眉,有着真心笑着的眼,有着水心清澈的样子。

    皇帝不曾记得自己竟将她的面容看的如此仔细,却是此刻,忆得清晰,越是清晰越是心塞,心塞到痛恨!

    朱厚照甚少有想要而不可得的。一是自由,因此,他离经叛道,行而荒唐;现在,增添了她,一名他热切渴望的女子却消散与大千人海,此生无缘。

    他痛恨无法掌控、痛恨无能为力、痛恨阴差阳错、痛恨命运弄人。

    朱厚照推开车门,他从车辕上一跃而下,发力的一跳嚣张了满心不忿和冲动。

    到了西市。

    眼前西市,依旧是热热闹闹。

    似乎日日都是一样:三生凡俗事,浮沉皆轮回。

    似乎日日又不相同:百家百事难,百人百种忧。

    朱厚照随着人潮行走,入目是热闹,入耳是热闹,越是热闹越是恼恨,他恼恨旁人的热闹,恼恨眼前热闹不是他的。

    无目的地乱走着,不知觉就走遍了西市,天竺来的舞蛇人、美艳的波斯舞娘、走南闯北的杂戏班子,朱厚照没有一个看在眼里,他身处热烈之中,心愈是恼怒,因不可得、因失落和孤单。

    刘瑾不动声色地引领着皇帝。

    一群小乞丐冲上来,围绕着朱厚照,口中一声声,分明高声唱:

    “溢光流彩玉屏捧,凤翔九天玲珑鸣。

    舞低歌尽明月心,暗香浮动清酒影。

    天造之,地设之,三生缘来三世梦。

    游龙戏凤红尘伴,天作良媒红线凝。”

    一名小子迎在最前,伸出一双污黑的手掌,捧在朱厚照身前,陪笑着:“贵人赏下孔方钱,小子再唱龙凤缘。”

    “游龙戏凤”,“天作良媒”,这些词语正戳中朱厚照痛恨,他要错了人,吃了个结结实实的哑巴亏,正是恼恨时候,偏小叫花不长眼,凑在跟前大唱游龙戏凤,怎叫他不怒羞成怒!

    “滚开!”朱厚照恶狠一声,快步而走。

    小叫花却阴魂不散,追在左右,愈发声亮:

    “一步走二步行,贵人且住把歌听;

    三步四步踏金鞋,好花开在深山中;

    五彩祥云托日出,今早雀鸟把喜鸣,

    路路通顺通天道,凤出民间树梧桐;

    七巧女,八玲珑,金风玉露喜相逢;

    酒家女儿艳绝色,游龙戏凤杯酒中;

    十全十美姻缘配,传奇歌话唱太平;

    叫花唱段莲花落,莲花落曲曲莲花;

    舌灿如莲接连天,贵人打赏孔方钱。”

    小叫花声声唱着,路人闻而嬉笑。不远茶楼里,隐约传来说书人抑扬顿挫地一声“皇帝心悦李凤姐美艳无双,一双手将她一拉,就着美人手饮下美人酒。当真风流少年君!”

    朱厚照气恼发狂,他一脚将面前小叫花踹了个跟头。

    “你咋打人!”小叫花儿们叫嚷:“俺们都是酋将军手下乞丐军,四九城中谁敢不给俺们面子?”

    “管你是富贾贵人,谁不给酋将军面子?就连皇帝都依仗酋将军剿匪安国呐。”

    “将军?他算哪门子将军!”朱厚照勃然大怒。

    帝王心最是难测,绝不容许半点忤逆。

    刘瑾这时才上前,往地上丢一把铜钱,口中斥责:“都捡了钱,快走吧。”

    小叫花们一哄而上,纷抢起地上铜钱,嘴里不忘奚落:“越是有钱越是小气呦……万贯家财一把锁,手缝只露水点滴……”

    刘瑾扶了朱厚照快走。

    “胡说八道!朕要下令,封了他们的嘴!”朱厚照犹是怒骂不止。

    刘瑾恭敬劝到:“皇上息怒。想来酋大人是为皇上得了佳人高兴,才叫手下乞丐四处传唱。酋大人剿匪功高,皇上莫动怒了。”

    刘瑾越是恭顺,皇帝越是恼怒酋同儒张狂,愤而回宫。

    就在皇帝离去不久,适才那群小叫花子们捡完了地上铜板,来到一处胡同内。

    一个男子佝偻着肩,数着手中铜钱,数来数去,克扣掉一吊,塞给乞丐手中。

    为首乞丐掂着手中钱串,啧啧:“得加钱啊,你可没说还要挨一脚,俺这个腰疼哇……”

    “行了!我可是好心啊,要不然我就叫剩子他们去了。叫花子还怕人唾!”男人嘟囔着,手中却不含糊,剩下一吊钱利索的塞进了自己衣襟。

    他抬起头来,竟是李侩,他竟与乞丐混的熟识。

    李侩推一把小叫花:“别婆妈了,快去烟火场干活,大不了我多给你们多算两天工,总不亏了吧。”

    叫花子们嘟嘟囔囔地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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