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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史志》中这样记载:“正德五年,岁末,帝亲点剿匪军,令锦衣卫御前亲卫大汉将军酋同儒领军,肃清豫北,安定民生。豫北,匪祸猖獗,民不聊生。剿匪军至,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得民拥。百姓纷至,箪食壶浆。军民一心,大破封门山,一举剿灭匪寇千人,匪首当众枭首,大快民心。战报奏天家,帝大喜,嘉奖官军,减免豫北三年赋税,普天同庆,乃正德帝第一功绩也。”
后世有一出经典戏文,唱的就是着大破封门山的故事。
“秦甘罗十二岁官居太宰;石敬瑭十三岁拜将登台;三国中小周郎名扬四海,十岁上学道法颇有将才。今有酋家好儿郎,铁血丹心杀匪名扬。热血冷面似那罗刹,鬼面具下同是英姿勃发。
逐鹿中原华夏天命神授,武王伐纣牧野封神昭天下。赤壁火烧千里神鬼难解,垓下四面楚歌霸王饮恨。封门山冰封千仞料峭,杀匪寇伏尸成山血流河。松涛雾海起鬼哭狼嗷,大罗佛陀不忍闭目阿陀。看将军鬼手冷酷刃匪寇,颂英雄佛心仁慈护安宁。”
封门山一带百姓,也长久的流传着这个故事。男孩子自小就爱听剿匪将军的英勇故事,青年游历四方也因为家乡英雄而自豪。只有耄耋老人,偶尔忆起当年情景,依旧心惊叹息。
“那时候啊,是在封门山一条沟里处斩山匪。一颗颗人头砍下来,滚到地上滚烫的血融化了冰雪又很快冻住。从第一个砍到最后一个,前面砍下的头颅就与地面冻结牢了,拔都拔不起来,干脆就地掩埋。一冬天大雪下来,盖住了无数尸骨,等到来年雪化了,这才看见,整条山沟的山石、土地都变成了红色。自那后,这条沟就叫做红土沟了。”
不管是歌功颂德、流芳百世也好,还是野史杜撰,被传成冷血杀将也罢,真相已经掩埋在历史层层夯土之下,私心、背叛、阴谋或是枭志,只落笔史书上短短百字,只唱成一段戏文,只存地名“红土沟”传世,即使百年后,这段历史已经烟消云散,人们已经无法考证此地名由来,这三字却于历史中永恒。
梦中,酋同儒还在挥动砍刀,一个人头、两个人头……无止无休地砍下去。一具具跪地、失去头颅的身体不肯倒下,直挺挺杵着,大量鲜血从腔子上那碗口大的窟窿里往外冒,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流下来,汇集,又顺着酋同儒的双脚向他的小腿、膝盖、大腿蔓延……
一颗颗头颅滚在地上,全都面向一个方向---那是杀人的疯子,是冷血的侩子手。
酋同儒知道这不是真实,他却被冤魂纠缠,无从醒来。
越恐惧越疯狂,杀、杀、杀!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越愧疚越凶残,要用杀戮驱赶心虚。
忽然,一颗头颅睁开眼睛,那是女人风韵犹存的双眸。她曾经真心的对待二八,认他做子嗣依靠。只是,在生存中挣扎的孩子,眼中只有仇恨,他从不曾看到女人对于他真心的目光。此刻,酋同儒竟然忆起一幕幕:
他从狼口逃生,是青玫冲上来将他抱起,说要认他做儿子;
青玫一手牵他,一边媚眼横生,撒娇撒泼要柴老大务必提携;
青玫怒冲到马棚,拖出栖身马粪中的他。青玫骂的厉害,却为他清洗仔细;
青玫给他准备冬衣,青玫为他震慑他人,青玫曾对他说:“你,我,要互为依靠。”
他从来不曾看到过,他恨自己孤苦无依却原来也曾拥有过母亲。
又一个头颅瞪目望他,那是历经岁月磨练出的圆滑双眼,是老刘头啊。
山匪们从火场中带回了婴孩,却将他随手丢在马棚。山匪们哪有什么不忍,只是一瞬间的胆寒而已,冻死了可算不得他们头上。
天寒地冻中,婴孩微弱的哭泣是挣扎还是祈求?老刘头听到了,是他半夜起身,将孩子裹入怀中,整整暖了一夜。他救了那孩子,用剩菜剩饭和差强耐心;他给了那孩子名字,却随意粗俗,山匪的名字嘛,不就是老刘、胡子的喊;他养那孩子长大,不敢护不敢帮,毕竟总先要顾着自己。
但,就是这样一个圆滑自私的老头,却在二八落难之时,几次出口帮言;这个老头子会留意胡子的动向,装作不经意对二八出言提醒;也是这个老头子,在五年前,二八偷马逃走时,装作未听见,拉紧被子,失落又释怀的叹息。
二八从不愿感受,封门寨是仇人却也将他点滴养育。
那豹眼圆睁、怒目罗刹的是谁?生生让酋同儒在梦中也心神震颤。那是二八最仇恨、最防备却也是树立为人生目标的封门寨大当家柴老大。
记忆中的柴老大最是威风,可眼前这颗头颅却是如此衰老。酋同儒带兵冲入封门寨时,柴老大竟坐在椅上打瞌睡,被杀声惊醒后,他起了几次也没起得身来。青玫被缚,他怒吼着欲救,起身太凶猛自己撞到了刀上,血溅当场。
酋同儒不痛快,他恨了二十多年,日日嚼着仇恨入睡,夜夜梦着手刃仇敌,柴老大却死的如此潦草,让他满腔仇恨无从发泄。恨着、也悲凉着,他砍下了柴老大的头颅,悬挂在寨门之下。
果然,柴老大还是柴老大,不管他老了、弱了,他的一颗头往外一挂,就震慑了上千山匪,吓破了胆,泄了气,不费一兵一卒就全都降了。
动物总将幼年时见到的最强者视为偶像。二八不愿承认,死死记得杀亲之仇同时,他正是将柴老大树立为目标,不知觉中学习、追赶、超越……
是李崖、李甲、牛夯、牛劲田、大刚、小捌、老钱……
一个个陌生或者熟悉的人,齐刷刷地跪成一排。
手起刀落!
成百上千的头颅滚过来,七窍流着血,死不瞑目,层层叠叠将酋同儒淹没……
那是……胡子!那是……亲弟!
还我命来……还我名来……
今夜站岗的是酋五儿和李大攀。
寒风中,他们站在指挥使的营帐外。李大攀抱着膀子,渐渐就蹲下身去。
“真冷,要冻死人。”
酋五张望四下,已是后半夜,早没半个人影了。他这才跺两下脚,蹲在李大攀旁边。
“快到京城了。”说一句话,就有一团白气从嘴里冒出来,朦胧中,酋五儿想起妻子柔软的脸庞。“京城可是繁华的很,等安顿好接了玲子来,她一定高兴。”
李大攀笑一声,又苦着脸:“还得几天?哎,这些天我真是怕,一闭眼就是乌压压的人头,你说酋大人咋那么狠?都投降了的,还全杀……”
“嘘!”酋五儿压低声音:“别多说。打仗的事,你不懂。”
这样劝着,可酋五儿心里也是怕,整个封门寨,一个活口也没有留,真是血流成河啊。
两人正嘀咕着,忽然听到帐内一声厉喊。
两人赶忙跑进去。只见指挥使躺在床榻之上,怒睁双目,手握拳,口中厉声高喊。
酋五儿和李大攀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他们只当背后议论被指挥使大人听见了。
二人扑通扑通地磕头不止,连呼:“大人饶命!”
指挥使怒吼一声:“杀!”
李大攀咕咚一声,翻到在地,竟是吓得闭过气去。
酋五儿重重磕头。
过去片刻,未见指挥使动作,只是听见他断续厉喝:“杀……一个不留……我杀……”
酋五儿壮着胆子抬头望,指挥使躺在床榻之上,口中呼喊,身体挣扎,原来竟是陷在噩梦之中。
酋五儿大着胆子上前,想要仔细打量,却正对上指挥使睡梦之中仍大睁的双目。他一个胆寒,连退两步。
听说指挥使大人祖籍河南府,名讳酋同儒。逍遥县酋家少爷名讳正是酋同儒,酋五儿早有怀疑,指挥使大人就是堂弟酋同儒。
酋五儿是酋宣公侄儿,随父自幼住在酋家大宅,他还记得少爷与他年龄相仿,时常在酋家相见。
记忆中,小少爷总是文弱,孩子们玩耍时总见他在竹林外的书房读书,有时,小少爷会隔着窗子看着他们,却从不曾加入。
少爷五岁就有神童之称,及少年去往应天书院,当年就有嘉奖,来年高中解元,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文弱书生怎会成冷血武将?
酋五儿不敢确认,他抬起眼睛打量,眉目五官,确有几分相像。孩童长成青年,样貌总有改变,性格也会变化,但是这样天差地别,谁能相信是一人?
酋五儿心中升起恐惧,他早有猜测却一直不敢深思,此刻,他面对着指挥使酋同儒,这个念头再也压制不住,疯狂地涌上来。
酋同儒为何过家门而不入?安宁县距离逍遥县不足百里,他却没有踏入家中半步。就算是祖宅倾塌,不想直面触情伤情,可父母坟墓也不拜祭,这就解释不通了。
酋五儿记得清楚,攻入封门宅时,指挥使面巾遮脸,砍杀山匪,招招杀招,似乎生怕山匪多活片刻。待大批山匪返回、投降之时,指挥使只端坐高堂,远观,尤其处斩之时,指挥使亲自督查,却不愿接近。
“他怕山匪看见他的相貌,他怕有人认出他的身份!”酋五儿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他连连后退,一脚绊在昏倒的李大攀身上。
“杀人灭口!指挥使要灭口!”酋五儿警醒,他慌乱拉扯几下李大攀:“起来……起来……”
李大攀毫无反应,酋五儿再顾不得他:“酋同儒,不管是真是假,他绝不会放过我这个堂弟!”
不能死!
酋五儿狠了心,再不犹豫,拔腿逃跑。他一口气跑出营地,向着北方莽莽深山逃亡。
第二日清晨,酋同儒醒来,看见地上僵硬的尸体。他沉默,许久之后出账,复傲慢冷酷,命人掩埋尸体,追查逃兵,一旦捉拿,就地格杀。
自此,酋同儒下令,夜间站岗,不许人接近他营帐百步。
后来,酋同儒多次征战疆场,无论是平南军,还是征西军,他的营帐从不设岗哨,睡眠之中绝不许人近身。
渐渐传出传言,酋将军乃天狼星转世,天煞孤星,夜寐之中仍大睁双目,异于常人;也有人说,酋同儒早年血洗封门山,杀孽太重。亡者诅咒,诅他睡梦之中冤魂纠缠,夜夜不能寐!致使他入夜狂癫,状如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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