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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从酋宅中传出悲哭!
院内,横七竖八遍布着衣衫褴褛的流民,听到院内传出悲痛哭声,却无人有感。他们最多就是麻木而本能地张一张眼睛,顺带动一动腿脚,换个姿势继续苟延残喘。
也有人饥饿的实在难耐,挣扎着起身,如行尸走肉般四处翻找。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院中早就被翻找了无数遍,每个房间、屋梁、墙角,甚至掘地三尺,能吃的早就被搜刮一空了。但是,实在是太饿了,他们如同行尸走肉般,也许只是本能也许还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摇摇晃晃地翻找着。
一部分人向着院外而去,也有人茫然地向着后院而去。
几个流民茫然不辨方向,闷着头一直向后院走去。越走哭声越响,他们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后院最深处的一座矮小破落的房子前。
哭声正是从洞开的柴门中传出来。
几个流民停顿住脚步,目光呆滞地望着屋内情景。
只见一名妇人趴在床边悲痛哀哭,一个年轻女子跪在妇人身边哭泣。床上一席薄被微微凸起,隐约能看见透出人体的形状,只是那人一动不动,显而易见已经失去了生机。
死亡者正是酋宣公。
自从三年前经历牢狱之灾后,酋宣公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全凭汤药调养着。然而,酋家日子一落千丈,到后来更是连温饱都难以为继。到了今年,酋家算是山穷水尽,熬到了极限。
酋家原本的丫鬟、工人早就散尽了,只剩下酋公、两位夫人以及两个从小买进府的丫头。酋夫人带着丫头做些刺绣活计维生,然而年景不好,百姓哪里还有心思耗费在衣物用度上?绣出的帕子、汗巾十几日也卖不出一件,酋夫人还要从微薄的收入中省出大部分来给酋公买药。
幸好医生是多年的交情,有赊有送的情况下总还是维持着汤药,只不过用药从山参到柏树再到山药,最后只能熬得起甘草水,这般情境下,酋公的身体再也难以维系,人陷入昏迷,不知何时就会撒手人寰。
灾民入城,霸占了酋家大宅,酋夫人只得将酋公安顿在柴房中,几名女眷惊恐不已,不敢安睡。
然而,饥饿困乏之下,临近黎明之时,众女还是支持不住,困睡过去。
这是此时,趁众人困乏,紫如竟偷裹了仅剩下的一点干粮,带着丫头跑了。
阴冷的风呜咽了整晚,忽然传来一声钝响,酋夫人一个激灵醒来,抬眼就向屋顶望去,生怕是破败的柴房被风刮塌了。眼见屋子无事,酋夫人这才松一口气,后院侧门在前日被流民破坏后就一直摇摇欲坠,想来是终于支持不住倒塌了。
这时,小丫头也揉着眼睛醒过来。
酋夫人一边起身探查酋公情景,一边吩咐道:“果红,烧点水吧,给老爷准备汤面。”
果红迷糊着应道,起身去探屋梁角落里的一只海碗,那里藏着他们最后一点粮食。
酋夫人温柔地按捏着酋公的手臂、腿脚,一下、一下,坚持而用力。待她按到酋公手腕时,忽然,酋公的手指微微抬起,竟是想要努力去覆她的手的样子。
酋夫人大惊,忙抬眼望去,只见昏迷多日的酋公竟然睁开了眼睛。
“老爷,您醒了!”
酋公的眼睛混沌而无神,却是清醒的,他努力望着酋夫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酋夫人将脸凑近酋公,柔声安慰:“老爷,您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酋公大张着嘴,努力发声,却只是传出吃力的喘息声。酋夫人心中一酸,强忍泪意安慰道:“老爷,您先歇歇,吃点汤面,有力气了再说。”
“夫人!不好了!”果红惊慌失措:“粮食不见了!”
酋夫人一惊,转身看去,只见丫头果红无措地在墙角、屋梁到处翻着,那只盛放着粮食的海碗却不见了踪影。
“别慌,也许是紫如早起做饭去了,你去院中寻寻。”酋夫人勉力镇静,她深知紫如万不可能主动做饭,但眼下,她极力要让自己相信,一定是紫如拿去院中做饭了。
果红应一声,跑出屋去,不多时就见她惊慌失措地跑回来,泪流满面,绝望地摇头:“没有,没有!没有粮食,没有二夫人!”
酋夫人心神大震,绝望使她瞬间堕入了深渊。
忽然,一声痛苦的呻吟声将她拉回,酋夫人慌乱向酋公望去,只见酋公双眼怒睁,面色青白,大张着嘴拼命喘息,却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老爷,老爷,您别急,紫如,紫如一定是去了别处,一会就回来了!”酋夫人焦急抚着酋公的胸口:“果红,快倒碗水。”
“哎!”果红急忙提起水壶,往桌上的碗中倒了满满一碗水,要捧起时又忽然想起什么,从衣襟中摸出几块铜钱大小的干馍渣,泡进水中。她将水碗捧至床边,哭喊着说:“老爷,您吃汤,咱们还有粮食。”
酋宣公费力地抬起手,将水碗向一边推开。他喉咙中传出嘶嘶的声音,似乎是积攒了全部力气,他终于喊出声:“……儒儿……兴复酋门……”
这一句喊出来,似乎是耗尽了酋宣公全部的精神,他脖子一歪、双臂轰然垂下,再无了生机。
“啪!”水碗坠地,发出清脆声响!
酋夫人二人痛哭起来。
哭声如此悲痛而绝望,令见者流泪、闻着伤心。
几个流民站在院中,呆滞地望着柴房中悲哭的两人,却是毫无反应。灾难、饥饿已经让他们见过了太多毁灭、死亡、杀戮,人已不是人,哪里还有人的感情!
他们就这样呆滞地望着屋内,忽然他们的眼睛一亮,露出饥渴的光芒,原来,他们看到了地上倾洒的水迹中竟有几块铜钱大小的馍渣。
下一刻,他们就嘶吼着飞扑向柴屋。
酋夫人护在酋公床前,面对着疯狂的流民她颤抖着。
几个流民在地上翻滚着、争夺着,丑态毕露,就像是最原始最粗野的野兽。
果红咒骂着,他们却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眼见此景,果红悲愤难耐,一脚将破碗踢出屋子,大声喝骂:“给你们!都给你们!”
流民们见一物飞落入院中,立即飞扑出去。一人抢到就跑,后面几人疯狂追逐,不出一刻就跑远了。
屋内这才恢复了平静,果红扑到酋夫人身边,后怕的浑身发抖:“天啊!这是什么世道!”
幸得老帐房的帮助,这才托人前往各亲戚家报丧。
接到消息时,酋羽佃正挺着大肚子在做饭,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她双手一僵,手中的大勺就落了地,泼洒出半勺清粥。
丈夫破落着嗓门就骂起来:“败家女人,还嫌不够挨饿的,一撒就是半勺,合着你是不知道我在地里刨点食有多不容易!”
男人迅速地捡起大勺,地上已经湿了一片,浸湿的泥土中赫然几粒粟米。男人伸手扒拉几下,实在捡拾不出,顿时气恼,骂着狠狠踢了酋羽佃一脚。“没用的败家女人!”
酋羽佃小腿一疼,身子忍不住就向一边歪倒。
报信的小哥急忙伸手扶了一把,她却依然撞到了灶台,疼得她忍不住呻吟一声。
“张家娘子,信我给您带到了,您还是尽快回酋家一趟吧。”报信小哥说道。
酋羽佃捂着后腰,还来不及回答,就听见男人高声咒骂:“回个屁!哭丧的时候想着咱们啦,哼!酋家财大气粗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帮衬咱们一把?家产都是留给他家公子的,咱们带着小子上门都不给一个铜板,连打带骂地给撵出来,现在想着咱们了?不去!”
男人越骂越怒,抄起灶台旁的笤帚就向酋羽佃打来:“没用的女人!原本还以为娶了你能沾沾酋家的光,原来也是个干吃货!怎么不死了算了!”
报信小哥伸手虚挡,口中劝道:“不能打啊,娘子怀着孩子呢!”
“滚!要不连你一起打!”男人挥舞着笤帚劈头盖脸的打下。
仓皇间,报信小哥护着头脸跑出院门。出了院门后,他略停了停,回身想要提醒酋公下葬的日子。却看见酋羽佃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任由男人殴打。屋内传出小儿哭声,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半大孩子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光屁股小童站在屋门口,呆呆地看着父亲殴打母亲。
小哥叹口气,不再多言,快步跑远。
酋羽佃弯腰护着肚子,用后背迎着男人的殴打。
她苦苦忍耐着。
一刻后,男人终于打累了,将手中笤帚一扔,骂骂咧咧地回屋睡觉去了。
酋羽佃蜷缩在地上,片刻后,她努力站起,顾不得揉一揉疼痛的后腰,她立即走到灶火前,往灶台中加了一把柴火,快要熄灭的灶火又重新燃起来,锅中冒出了冉冉热气,扑在她的脸上,湿湿的。
“娘。”门口,半大孩子胆怯地唤着。
“虎子饿了吧,先抱弟弟回屋,饭马上就好。”酋羽佃埋着头答道。
“喔。”孩子呆呆地应了声,然后抱着小童踢踢踏踏地转回屋中。
直到这时,院中只剩她一人时,眼泪这才从她低埋的脸孔上扑簌落下。
原本,张家也是一方大户,家境殷实。酋羽佃嫁过来后,与张家少爷年貌相当,也度过一段美好日子。然而,张家少爷是独子,自幼娇生溺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张家老爷在世时,张家事物井井有条,几年后,张家老爷去世,公子又不成器,家境逐渐败落。期间,在酋羽佃的请求下,张家公子也曾随着酋公做事,然而少爷养尊处休,出不得力气、吃不得苦,没干几天就跑回来说什么也不去了。
自此,张家就靠着吃老本度日,随后婆婆去世、家境败落、家产吃空,酋羽佃只得一次又一次到娘家求助。终于在她带着孩子又一次上门拿钱时,被紫如当众羞辱一番,酋羽佃愤然离开,就此发誓,再也不上酋家大门。
从那时起,无论男人如何打骂她,酋羽佃只是咬牙忍着,再也没有回过酋家。
没想到,今天,竟然收到父亲过世的丧报,一时间酋羽佃百感交集、悲伤难抑。
到了傍晚,酋羽佃给孩子喂完了饭,收拾停当后,大着胆子请求丈夫允许她回县城给父亲奔丧。
男人大怒,打骂不止。入夜后,酋羽佃忽然腹疼大作,挣扎一夜后,天亮时分,产下一名女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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