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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临时点名,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资深间谍路易斯也有点扛不住,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清咳一声,笑得干巴巴的。
面前的灰袍武士……
正是越洋者的首领,情报里没能探出他的名字,只知道山匪们都称他为“不败武士”,这是他自己承认的称号。
好土。
……这是路易斯的第一反应。然而,此刻他真实地感受到了强大威胁,只有当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灰袍武士愿意站出来,那超越凡神的强大气场才让人切身领悟“不败”并非空口一词。
大陆上最多只留有凡神,力量超越普通凡神界限的都去了神界,路易斯第一次感到这么明显的重压,更何况还是面对面。
不败武士没有露出正脸,但他的威势无法抗拒,路易斯只能在这种重压下努力令大脑运转。
“我以为没有必要和帝国教廷正面对抗,因为他们人力物力都比我们丰富,同样打仗同样损失,他们都有源源不断的补给,我们反倒会后继无力。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逐渐适应林地作战,我们的损失会变更大。”
武士首领没有说话,但四下已经响起了山匪们的嘘声。不管他们是因为老大特地点名同样身为底层的路易斯,还是因为路易斯透露出的怯战思想,都不妨碍他们不爽他。
“哈哈哈哈!你小子说得还挺有意思,是帝国教廷派来的奸细吗?”
不知何时,那个“殿下”拨开人群也走了过来,一句话说得路易斯心脏都被攥紧了。有他出言调侃,其他山匪就都幸灾乐祸地看热闹不放声了。
殿下是个身高腿长的英武青年,虽然细看能觉出眉眼俊秀,但耐不住古铜色的皮肤和胡子拉碴的形象,一下子就从帅哥转型成兵痞汉子了。
好在说者无意,路易斯只好露出不太高兴又不敢说的郁闷表情,故意道:“殿下,我对山寨绝无二心,我这么说是有道理的。”
殿下与站到武士首领旁边,与他点点头,饶有兴趣地转向路易斯,语气间还是透出一股漫不经心。
“那你说说呗。”
路易斯知道这人没把他放心上,但他正好表现出不受重视所以一定要好好说道的架势,当下便道:
“我说的是不正面对抗,没说不对抗啊!依照我们的实力,还有对森林和峡谷地形的熟悉,还不如以退为进,假装不敌把敌军引进来,然后再分散暗中击杀对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顾头不顾腚!”
路易斯故意用粗俗的语气,说完了还有点小自豪的样子,期待地看向二人。
这个方案的宗旨在于,他们不用正面对抗,他们可以打游击啊。
“说得好像挺像那么回事,你叫什么名字啊?”
殿下挠了挠脑袋,好像心情不错。
路易斯露出压抑暗喜的神色,恭敬道:“回殿下,我叫苏克斯!”
“那,苏克斯你……”
“上擂台。”
嗯?什么?
路易斯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灰袍男人打断了殿下的话,说一不二的醇厚音质冲他而来。
“不要让我重复,”武士向前走去,周遭的山匪自发地为他让开一条路,他留下一句不是解释的解释,“把我当成对手,让我看看你的程度。”
预感成真,路易斯有点懵。
不是说……说得好就能进总部了吗?为什么还要考验武力!
“哈哈哈乐傻了吧?伽罗德上次自愿出手都得翻到几个月前了!”
殿下眼里露出兴奋,他对于战斗一向很有兴趣,不管是亲自上阵还是观战都行。
可是路易斯不兴奋,说实话,在拜伦萨面前差点暴露他都没有这一刻来得紧张,他咬牙跟了上去,站上擂台的那一刹那,看着面前十几步远的高大武士,他有点心绞痛。
是啊,武士首领上次自愿出手得追溯到几个月前,那次他出手的对象是奥美拉湖里的大水怪来着……他该荣幸一下吗?几个月后步湖怪后尘什么的。
咦?刚才那谁是不是说了……首领名字叫伽罗德?
可是这有什么用啊!为了一个“首领名字”的情报他就要没命了好嘛!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灰袍武士瞬间消失在视野的一刹那烟消云散——
强烈的生命威胁感以直觉的方式出现,路易斯只感到头皮和脊背都快炸了,他的五感在瞬间被放大到了极致,这一刻好像时间的流速都变慢了……
伽罗德并没有消失,只是因为速度太快造成了身影丢失的错觉,这是一个突进技能!
眨眼的功夫都不到,伽罗德再度出现在路易斯的面前,那根猛犸腿骨磨制的长棍横扫过来!
那一瞬间,高速的风声形成锐鸣,气压形成涡旋,路易斯睁到极致的眼中爆出红血丝,他仿佛看见了那根棍子在空气中震荡出的波纹和风涡,向自己拦腰扫来……
横扫千军!
路易斯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太快了,攻击来得太迅猛了!他只能拼尽全力、不惜借取生命力换成力量硬生生吃下这一击,感谢修尔曾教过他的“邪术”!否则他就会被打断成两截,还是软体黏连的,因为骨头内脏都碎了,身体却不会像遇到刀刃那样被切开。
……他接住了!路易斯深蹲接招,棍子被双臂格挡在胸前!
他感觉手脚全身肌肉都不是自己的了,与棍子相触的那一瞬间仿佛通电般的麻痹,然后在那之后转为足以使人昏厥的剧烈疼痛。
噼啪声出——他胳膊上的青筋居然迸裂了!连带身上的诸多毛细血管一起绷出鲜血!
他的内脏被震伤了,腥味在口腔喉管翻腾,路易斯的鼻腔已经留下热热的液体……
“嗯。”
灰袍武士短促的鼻音有些懒意,又醇厚有力。
但下一秒他的棍子退了退,又猛地一弹,路易斯感觉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打飞了出去,身体软得跟纸片人似的漂移,他没落地就视线模糊地昏迷过去了。
在昏迷前,他最后的念头就是这个武士实在太强了。
底下的人可能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只知道他“瞬移”到路易斯面前,然后一棍子把路易斯打得浑身冒血,再一棍子把人轻巧弹飞。
可是,只有路易斯知道,在对方突进过来扫棍的重剑,那人甚至还有闲情拉了一下兜帽,推了一把衣摆……这样的战斗在他眼里不过儿戏,他连半分真功夫都没使出来。
这样的实力,必须快点传回提玛哈才行!
就在路易斯在西方受折磨的时候,修尔在提玛哈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每天看见能佩拉状态清醒地站在面前就很好了,而且,好消息也陆续传回,沙西六国已经彻底服帖,除了扬古察尔的国王吉吉特逃往古岚国,沙漠地区算是进入和平时期。
伊利亚已经到了精灵帝国,不过信中语焉不详并未说明为何迟到,修尔只让沃尔德伦即刻出发,由精灵奴隶牵引的这条线路终于有所进展。
古岚国的好日子不多了,连带洛林,都是他的目标。
唯一能牵动修尔的情绪的,大概就只有佩拉的诅咒,帝国教廷的野心不小,可修尔从不会陷入被动。
“难受吗,佩拉?”
修尔让佩拉坐在镜子前,他慢条斯理地为她梳头。蜥蜴躺在她的腿上,呼吸迟缓。
诅咒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佩拉的生命力和力量,尽管有意识去对抗这一点,但眼看埃斯德瑞拉还是无法变回人形就知道,诅咒的力量仍然强大。
埃斯德瑞拉处于一个时昏时醒的状态,好在暂时生命无碍。
“没事,只是有点不习惯。”
佩拉英秀的眉宇微微蹙起,也不知道是在说由修尔为她梳头不习惯,还是受到诅咒后力量衰弱不习惯。
话说,自从直面那天长老会千军并英武作战后,她的力量就恢复得非常慢,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种如影随形的虚弱感,一想到她竟然昏倒了,佩拉就很想大吃一二三四顿烤蝎子!
她也很担心埃斯德瑞拉,心中深感愧疚。如果不是她受到血亲诅咒,也不会牵连到与她共享生命的巨龙。
修尔的手在贝拉发间轻柔地穿过,佩拉从镜子里看去,能看见他温柔的眼神低垂,小心地解开打结的发丝,梳子的齿锯轻缓地滑过头皮,这个男人正专心致志地为她梳头。
不知为何,那股十分古怪的情绪又有冒头的趋势……
“别担心,等有了精灵的泉水,一切都会好起来。”
修尔将盘发以一枚嵌珍珠发卡固定住,笑意从眼睛里淌出来,和佩拉一起看向镜子,“这样,喜欢吗?”
银发被编出两股辫子连着脑后扎起的盘发,刘海垂髫自然半弯垂下,月辉般的头发愈发显得蓬松朦胧。佩拉的清锐气息被这样的编发缓和,眉目间的艳丽更多的向冷媚靠拢。
古怪的情绪在酝酿。
半天,佩拉的语气有些刻意的冷硬,“这样并不适合战斗。”
“是吗?”修尔轻笑着反问,眼神却顺着头发滑落到外露的白皙耳垂和脖颈,“这是灵厥传统的新娘编发,我觉得很适合你呢。”
“……”
古怪的情绪,爆发!
佩拉抬手就想拔剑,明明没有什么敌情,但她却莫名有种生命被威胁的直觉,条件反射就想打一架。然而,修尔接下去的动作却阻止了她不合时宜的举动——
他郑重地将一顶祖母绿冠冕戴在看她的头上。
宝石散发出幽邃迷人的深绿光华,如灵厥人的眼睛,苍翠迷人。
佩拉僵在原地,镜子里,青年轻轻弯腰,与她一同看着镜中的他们,温柔低沉的华美声线在耳边轻响。
“骑士大人,不论你是怎么想的,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公主。”
那股古怪的情绪似乎涨到了极致,反倒呈现出饱和的平静。
佩拉有点恍惚,淡金色的眼睛流露出困惑与不自知的羞赧。
“骑士当累了的时候,记得回到我这里当公主,佩拉。”
修尔的话带着仿佛幻听般的优美迷思,让人如坠梦境。
最终,佩拉也没能打破这种她难以明白的气氛,同样也没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也是在很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貌似被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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