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黄近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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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琢环,环羽琢”

    忽然,四面的空气浑浊了起来,一股锈味从地面浮起。羽琢猛地一回头,他仿佛隐约从身后的小林子里面听到了呼唤他的声音,说是呼唤声,却更像是一阵猝不及防的风,又像是一阵胡乱撕扯,弥远在羽琢的胸口回荡不停,继而慢慢地盘旋在他周身上下,绳索一般将他紧紧地束缚在原地。声音不息,略带着凌人的幽怨,仿佛款动摇摇欲坠的落叶,又像是风卷残云一般,无比迅疾。

    羽琢死死地伫立在原地,他已经被这莫名的声音所迷惑住了,悲鸣与惘叹使他的内心产生了空寂的畏惧感,似乎是要唤醒某一段沦落的回忆,声声入耳,刺痛着羽琢周身的神经。这使得他不禁举起双手用力地捂住了耳朵,刻意地去回避这个声音,但即使是捂住耳朵,那声音依然会穿入脑海,直透心脏。

    好熟悉,这声音竟像是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过来来吧你是个乖孩子”

    “小琢!”

    突然,身后的一声叫喊钟鸣似的冲撞醒了沉迷在半梦半醒当中的羽琢,并使他一下子回过神来,但焦灼的身体却怎么也不肯听使唤。而正当羽琢重新振作,想要回头去寻找南吉时,却被一片瞬时凌舞在半空红黄相替的残叶漩涡阻挡住了视线,那漩涡聚集成为一团黑气,正张开血盆大口,直对着羽琢的面门。细长的灰绿色舌头犹如蛇蟒的信子,急速地向羽琢的哽嗓咽喉驶去,那气势仿佛要将面前的一切尽数都缠绕起来。

    羽琢再次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东西,那其中夹带着的腥臭味更是让他反胃,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全然忘记了防卫与躲避。信子也意识到了羽琢现在畏惧的心理,这使它更加兴奋起来,忽然间,如同炸开似的从当中伸出了无数只黑色的利爪,它们全都粘连着令人作呕的粘液,促使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正当羽琢因诧异而不知所措,似乎马上就要被那张血盆大口所吞噬的前一秒,一道浅绿色的冰冷亮光犹如剑影一般冲着那扭曲的信子拦腰截去,不带着半点犹豫。羽琢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模糊却又似曾相识的画面:

    山庸川行简草笠,柳岸石冷盼蓑衣。云转风过艳阳西,鸟泛泛,虫颤颤,伊人伴笑泪涣散

    “啊!”

    随着一声巨烈的叫喊,那片残叶卷积的漩涡就如同溃败的棋盘,那一瞬间所有的棋子就都跟着崩裂消散了,纷纷绕绕的落叶像雪花似的再次飘落下来,带着晶莹的露水,闪闪发亮,而谁又会将如此洁净的东西和刚刚的那一幕联系到一起。待等一切归于平静,周围也再度出现了人影,他们依旧按照着自己的轨迹行走着,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羽琢仍然愣在原地,看样子,他还没有从刚刚发生的情况中完全清醒过来,脑海中的残留的景象真实地竟能让他为之动容。

    “呆子!你不要命啦!”这时,羽琢只感觉后脑勺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了一下,他转过身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再度幻化成人形的南吉,看上去,他的心情很差:“环羽琢,你想什么呢你!说你是榆木脑袋,你还真是啊!”

    “抱,抱歉”羽琢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道浅绿色的亮光就是南吉。他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愧疚,似乎是在为自己给南吉带来的麻烦而感到自责。他不希望给任何人带来任何麻烦,对于非人之物来说也是一样。类似于这样的突然袭击也并不是头一次发生了,并不是所有的非人之物都会像南吉或者窑姑似的善待羽琢。不喜欢被人类看到的,或者索性就厌恶人类的家伙也并不占少数,危险总是隐藏在暗处。

    只不过,羽琢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遇到具有威胁的家伙,但这并不代表它们就不存在。

    不,看来已经出现了,就在羽琢毫无防备的时候。

    万事万物的生存趋于平衡才是最完美的状态,而人类与非人之物的平衡就在于一方无视与互相不干涉。一旦逾越了这条鸿沟,天晓得会发生些什么。

    南吉的脸色变得愈加阴沉,坚定的目光让旁人不敢靠近。上下打量了羽琢一番后,他冷冷地问道:“没事儿吧?”羽琢听到南吉的话,心中一紧,他从未听到南吉用过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了。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下,羽琢再说不出话来,只好勉强动了动四肢,摇摇头。然而他的脸上却还没有半点血色的样子,显然内心的惊吓还没有消失,那张血盆大口的影像还依稀的滞留在他的脑海中,凄楚的声音盘旋在耳畔。

    声音?那是什么声音?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种种疑惑堆积在心中使得羽琢安定不下来,他剔然而嗫嚅道:“刚刚,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的”

    “人类因为脆弱而产生的阴暗是会给自己招致不好的东西的,如果你还想活下去那就不要让自己的内心出现任何漏洞。尤其是你这”未等羽琢把话说完南吉就拿生硬的语言堵住了羽琢的嘴,他严词地将这段话讲完,便转身向林子深处走去了。

    “小琢,最近,你要当心了,盯上你的家伙可不止这一个。”

    “南吉!”羽琢不明白南吉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前追上一步想去问清楚,但刚刚叫出他的名字,南吉就已经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林中了。树木摇曳,夹带着杂乱无序的篇章,尔尔升腾凉意,巧入空窍,令人毛骨悚然。往天的南吉是绝对不会在半路就离开,羽琢心想,这回,南吉可能是真的生气了。空气中的气息开始凝结并且紧凑,四周的氛围也变得不那么令人愉快,羽琢完全没有感觉到,此时他还在想是不是应该先和南吉道个歉,毕竟这件事情由他而起,与南吉无关。但羽琢似乎忘记了什么。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十分了。

    “算了,下午在来吧。”羽琢暗自嘀咕道,而后小跑着离开了公园的小树林。心中却是愈发得不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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