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天网恢恢

洛长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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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暮照,人影幽幽。荆州城中冷狱似同铁堡,内外坚守。一列官差手抬精致长柩,一步一挪,略显乏力。

    “若误了时辰,大人怪罪,你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领头者大声斥责,丝毫未有怜悯。

    “慢!”

    马嘶蹄震,大理寺兵围戒左右,举令传声。

    “荆州司马裴有亮见过顾少卿”

    领头者着穿官袍,怀拳作礼,脸上生得那副不悦。

    “里装何物?”

    顾文琼落马来在长柩前,刚要伸手揭开,却听得一旁官差拨刀示警。

    “这……证堂秘物,还望少卿莫作为难”

    领头者用力摁下刀柄,笑而相告。

    “哦?大理寺掌刑狱重案,还有何秘物不便透露?”

    顾文琼巡观左右,那长柩择选花梨名木,铸添金玉粉饰,光以单论价值连城,可想其中之物何等贵重。他拍案呵道,身后寺卫纷纷上前,两边对峙狱前,实有蓄意兵戎。

    “大理寺,好生气派”

    一人俯身落马,仰面桀骜,服绣金章三纹,腰配玄铁亮剑,冕为六旒(四品官服)。

    “宁秀全”

    顾文琼眼见拧眉,深知来者非善。

    “顾少卿,武侯案隶属荆州管辖,本官身居一州长史,自会秉公办理,大理寺远到为宾,不劳费心”

    “你!”

    顾文琼气由心来,却奈何不得。

    “尔等速速启程,本官看何人敢拦!”

    众人得令,升抬长柩于车马,大理寺难再阻碍。

    “且慢”

    李仕贤牵引马缰绳悠然,紫衣楚楚而显儒雅。顾文琼见而生礼,退于其后。

    “李仕贤?”

    宁秀全(中州刺史官居四品)面见大理寺卿本应俯首揖礼,示卑尊之别(正三品)。他却挽手凌傲,嗤之以鼻,所仗不过朝中权势恃强怙宠。

    “宁秀全,大理寺亲奉皇旨,陷诬不忠。知礼相悖,即是不义。不忠不义者,本使即可摘你顶戴乌纱”

    李仕贤勃然变色,手挥配剑,锋指宁秀全。

    “哦?……本官从未接得京都圣谕,寺卿可知假传龙言,是乃矫诏重罪!”

    宁秀全久处官争,城府自是不浅。仅凭三语两言,焉能罢手。

    “太宗密旨,如皇亲临……”

    李仕贤呈平黄锦,其声高亢。霎时宁秀全面色顿失,紧盯黄锦刺绣针针巧工,难有假传。

    “臣…宁秀全,叩接龙言”

    太宗皇诏莫说区区刺史,就是当今皇后其兄,长孙司徒也需跪地候之。宁秀全借凭傲气顷刻全无,驱膝落地,头偏一侧。

    “武侯案关乎国运天恩,朕深夜难寐,心系宁爱卿年事渐高,多劳心神。体恤将者,朕义不容辞。特着后辈佼佼分忧解难,且以操练意志,砥砺锋芒,遂为国树才。钦此”

    李仕贤字字念清,不敢杜撰一字一句。

    “遵……旨”

    虽是不情愿,却深知君命难逆,又何况宁刺史食得君禄,官拜帝赐,乃敢抗逆。宁秀全接握黄锦,指痕深印掌心,眼见大功将圆,奈何半路杀出程咬金……

    “今日起,武侯案隶属大理寺。如有违背,本官即论欺君罔上之罪!”

    李仕贤举掌,顾文琼自是领会,嗤令寺差抬离木柩。

    “你!”

    宁秀全切齿难逆,只得拂袖愤离。

    金陵古有六朝之都,繁盛百年。江湖众多宗流纷纷落脚为根,殊不知凭借恶名响彻九州的百雀门更是隐匿于此。

    “镜花水月,实实虚虚”

    男子远望静潭,散落手中花瓣,空中舞腾,卷卷似娇娘。不知被这冰冷的假面(青鸟)紧束多久,瞳孔中已没了任何生机。

    “门主”

    黑衣人至身后恭礼。

    “他来了?”

    男子探看浅水鱼影。平淡地反问,却将一切看清。

    “已在虎威阁”

    黑衣人领行在前,木廊笔直,两侧悬吊玉笼,细看其中竟无灯芯。

    虎威阁采九木齐升,八卦原状,砌楼台玄梁,高挂金匾……

    “尊上亲至,有失远迎”

    男子举拳恭背,话非此意。只见那人面戴凤雀,伫立高阶背而不语。左右应侍且以鞠躬,退避房外,两人陷入片刻沉默。

    “相传九龙炉,世间仅有一盏。焚时,白烟亦如龙躯驾雾腾飞,而深得太宗喜爱”

    那人抚摸未燃香炉,一线一鳞,一咆一吟,尤其是龙眼雕构,秋水明瞳生有灵性。

    “尊上坐拥名宝珍物万千,区区这九龙炉”

    男子言语,已是默认真伪。

    “武氏母女,可有下落?”

    那人顺椅安坐,双眼闭合轻泄一缕氐惆。

    “百雀门……出则成”

    男子绝对不是草率敷衍。若论暗杀,百雀门屈居第二,便无有第一。

    “你能至今日,当以饮水思源……”

    话虽轻描淡写,男子心中却似万蚁啃噬。

    “属下,没齿难忘”

    即便深仇似海,他亦能保持那副虚与委蛇的面孔。

    “不要让我……找到灭了你的借口”

    他走出房间,冷冷地将话置之原地,威慑份量足以让男子如履薄冰。而越是这样,更使男子越发笃定,他相信这盘棋局会变得妙趣横生。

    “尊上,这是广源秘信”

    侍从将卷筒呈递,眼不敢视。

    “嗯……落天衡终非愚义之人……”

    面对来信,僵硬的语气自然被旁人所领悟,他揉捏宣纸,轻笑成了毋庸置疑的利器。

    荆州城,大理寺差横竖齐步,直入无阻,百姓张望围谈。

    “这已是第三起,侯府家奴只怕难有安存之日”

    简居草棚内,白布蒙住尸体,街巷寺差握刀警备。

    “可不是,这何婶、刘叔侍奉侯公多年,却沦落如此下场”

    “策策(催马)”

    街弛白驹,铁盔重甲。李仕贤、顾文琼直入案场。

    “寺卿,少卿”

    寺差礼见。

    “旧奴接连死去,幕后主使定要杀人绝口”

    李仕贤将白布揭开,死尸瞠目结舌,生前多受惊恐。再看喉管一击瞬毙,致命处却不偏不离,力道纯熟。

    “候府家奴,还有几人生还?”

    顾文琼侧问。

    “宁秀全召录供词,便将众仆遣散。具体还需待刺史府递交卷册,方能知晓”

    寺中主薄(官称)回禀。

    “匆忙遣散?这宁秀全莫是做官做昏了头,武侯一案错综复杂,怎能轻易封录?”

    顾文琼怒道。

    “即派人手,问责刺史府,势必查清生还家奴所在”

    顾文琼捏拳吩咐。

    “无需,你问他未必如实相告”

    静默一旁,李仕贤终于开口。

    “难道,就任由贼人肆无忌惮,行凶为恶?”

    顾文琼反问。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李仕贤深知顾文琼嫉恶如仇,但没有理智,只会将本就浑浊不清的水变得更加难以见底,而真相需要……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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