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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源镖局,荆州第一镖局,素有南北无岳,横纵无河,广源必达之号。局中能人辈出,首以总镖头落天衡赤胆忠魂,名震四海。
“这趟镖可是不值”
镖局前,押解镖车依次停稳。为首镖师侧身落地,看面容应有二十出头,笑起来嘴角两侧露得酒窝,腰悬剑鞘亦是那般英俊。
“谁让东家吩咐”
身后镖师肥头壮硕,胡渣漫生两侧,话中略有唉怨。
“也罢,东家善结益友,我等只得依命而为”
那青年镖师语非褒义。他理了理劳务银两,顺手填入锦袋,摇头无奈。
“请问,这可是广源镖局?”
薛怀义手牵马绳,四顾左右终是寻到目的。
“小孩,莫不是眼瞎?如此大字怎还不识?”
壮硕镖师本就性子急躁,碰见薛怀义便是刻意撒气解闷。
“蛮牛,何生无礼!”
院内步出男子健步稳沉,头戴冕冠借用金饰,着穿苏绣长衫极其富贵,那双眼,如猛鹫锐利,透射气场绝非江湖等闲。
“东家”
众多镖师面朝此人行礼。
“怀义远来荆州,怎不进院通告,也好让衡叔遣人款待一番”
叔侄?众人有些意外,这小孩竟与广源镖局东家落天衡攀有近亲?实则,薛怀义其师同与落天衡早年同结金兰义交,遵循伦常自是叔侄。
“衡公日里百忙,怀义不便叨扰,此次来访是奉恩师之命送得书信”
薛怀义从怀中掏出宣纸,因是贴身携带,看上去稍有些许皱痕。
“哦?可是兄长亲命?”
落天衡眉目有些挑动。阅览宣纸留字,眼光中闪过一丝杀机,只是片刻,却又假借笑容将它伪饰干净。
“即是送达,怀义也便告辞”
薛怀义作揖即离,不愿多作半刻盘桓。对于落天衡表露的那股浩然正气,他总感觉皮囊之下,定深藏狡黠。
“嗯”
落天衡并未阻拦,就连泛泛之交的客套,在他心中也显得格外牵强。待薛怀义走后,他转身向镖师交代几句,便是匆匆独入后室楼阁。
“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亦是冥顽不化”
落天衡阅览宣纸,神色渐黯,他轻送宣纸入了香炉。落天衡望着火星一点一点吞噬宣纸,僵硬的脸才生缓和,待灰烬沉静便跨门离去。
“子骞,所距施孤(中元节:又称鬼节、施孤)还有几日?”
落天衡当站高阁,面朝镖局堂口。那大院之内穿房过屋是有百余人丁,可见广源兴盛。
“东家,今日正是”
青年镖师至身后近得,拱手依礼。
“哦?……备车”
落天衡声,背袖望去,心中一丝余悸,或如针、或如刺、或如痂。
荆州通南北,捷川内,水运发达是谓商埠要塞。且论市斤莫逊京都长安,东都洛阳二地。
“走走走,哪来疯婆,下次若是胆敢再入本店,莫怪我嘉爷不尊长幼”
酒肆门前,掌柜高声驱逐,那身板魁梧浓眉鼓眼,摆得副嫌人晦气模样。只见一老妪颤巍跨门,蓬发斑白,手中端举盛米方斗,系穿粗布,似有多日行乞。
老妪仅走几步,霎时脚未立稳,险从石阶摔落。薛怀义阔蹬后力,瞬息间扶握老妪,幸免日祸。
“老身幸有少侠搭救……”
那老妪屈身跪地,方有拜谢。
“婆婆言重,绵薄之力怎敢受此大礼”
薛怀义便即止推辞。
“宝儿?你可是我那苦命宝儿……”
老妪抬头看得薛怀义容貌,紧握腕臂,眼泛泪痕,因是年老体衰激而生抖。
“婆婆,我并非宝儿…我…”
薛怀义欲要说明,老妪却是认定无疑。
“宝儿,我…我是慧娘啊…夫人怀你十月,老身分刻未离,我又怎会认错……当年老爷罪犯…朝权,逼得是家毁人亡……”
老妪声含泣诉,引来旁人妄口巴舌,薛怀义一时不知当以如何。
“吁……”
因是观者云集,车撵纷纷避过,而总有例外。一架马车,由东驰西,见此青年即御绳缰,缓缓稳停。
“东家,前路受阻,需以绕于南门出城”
青年撩开遮帘,轻告行径。
“哦?”
那人端衫落车,迎入人群,青年只得紧随其旁,以保不测。
“东家,像是方才送信之人”
两人混迹人群,静探其变。宝儿?落天衡忽有哽塞,瞳色闪动,拳锋内紧。
“东家,可要出手解局?”
青年上前,却被落天衡拦下。他紧盯薛怀义,几番下来愈感与一位故人有得神韵之似。
“娘!”
人群之列,突有壮者拥出,眼见老妪如此,急忙扶持。
“竖儿,快…快来跪见少爷”
老驱抹泪生喜。
“老母年事渐高,常有神思恍惚。得罪之处,还望少侠海涵”
壮年本于市斤贩卖,听得人群吵嚷,便肩挑筐箩凑得几分热闹,来此才见事由亲母,连连赔礼。
“无事……即知婆婆患得重疾,日后应是多加留意,切勿再生疏忽”
薛怀义语示劝解,拱手作辞。
“宝儿,宝儿……”
那老妪牵衣顿足,示有难别。那壮年自是拦阻,直至围者散离。
一场闹剧,薛怀义并未多想。走走停停,近得那雕梁青瓦。听见耳边几位女子画鬓染唇,分外妖娆,摆弄手中巾帕,忙揽来往宾客。
“哟,李公子里面请”
“青月楼?”
薛怀义口出讥笑,这哪里是正常人家。看着男女奉承,欢欢作乐,也只好垂头而走。
“放开我!”
街末,传来女子求救。江湖大忌,就是多管他人闲事,薛怀义抚摸马鬃,绕道避开。
“救命!”
女子引来众多人围观,可恨数人旁站,却无一人上前劝阻。
“这都是青月楼雇用差士,恐怕又是哪位姑娘想要逃走”
女子奋力挣扎,却逃不过那几位壮汉强行拉扯,拽得手腕泛起红痕。泪水浸流裙裳,即便是有怜香惜玉,青月楼的招牌也会灭了那肥胆。
“这难免又是一番毒打”
薛怀义仅走几步,哀叹那骨子里传来的倔强。他踏上马鞍,直奔街口莽汉。
“乖乖,你便束手,我还能向德娘求情,免去皮肉之苦”
那莽汉原地气喘,想不到这小娃娃力气了得。
“若我不让呢”
薛怀义驱马长嘶,鬓角垂发侧掩眼帘。手中银枪仗出威凌,配得那两束剑眉,真是气宇轩昂。
“哦?你这娃娃,可是天王老子赐得雄胆?敢在爷爷楼前寻事”
几位莽汉捧腹大笑,即使在场的任何人看来,薛怀义只是出于天生善意。女子盘坐地上,目光却饱含信赖。
“哼”
无需多言,那枪头锋芒划开早已埋没心中的侠义。枪出则无悔!这是恩师时常教诲他们。动便步步尽力,静亦处处隐忍。
“哟,小娃娃也配耍枪?”
莽汉手抓枪头意在取笑,那知薛怀义单臂握柄,银尖直取喉管。莽汉未及反应,身后一阵冷汗,若是再近分毫,他即能命丧此地。
“放了她”
冷冷的三个字,却将莽汉震得向后颤巍。
“来呀,给这娃娃点颜色”
莽汉俯身避枪,唤得同伴一拥而上。薛怀义撑枪落马,步迈街头,正如上弦弓利箭,蓄势待发。莽汉拾得背负双斧大力劈来。习武之人眼能洞察百米,这莽汉横劈力砍,招式杂乱无章,但凡武艺泛泛,也可知那唬人气势。
“知难而退,还来得及”
他高举枪身,应敌自如,并不想多作显露,只是这姑娘确是萍水相逢,不救自然没了道义。
“猖狂!”
这小娃娃当众与他难堪,不将他拿下岂不砸了青月楼的招牌。莽汉眼露杀机,双斧嚯嚯难作罢休。见莽汉毫无退意,薛怀义枪转乾坤,直逼恶徒。那青月楼几位喽啰,个个生得凶神恶煞,手拿刀刃保驾当前,进是死退亦是死,不如绝境一搏。
“打得好!”
薛怀义枪定身前,腿扫来敌,那三人牵绊倒地,他接连三棍痛击双臂,即卸兵刃。围观众人拍手助威,莽汉气得咬牙切齿,恨得活吞!
“走”
薛怀义阔步接近女子,怀抱胸前,莽汉乘其不备,暗使双斧砍去。
“下次便是取你首级”
小人占机,刀刀夺命,君子行侠,步步留情。他将女子借靠一侧,枪身横夹腋下摆臂为守,莽汉手腕震得生疼,双斧跌落。
“驾……”
薛怀义拽稳马绳,将女子扶上策马奔离,围观者连连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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