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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斩马
“妹妹这是怎么了？”
“姐姐恕罪，妹妹突然想起，今早哥哥受了些风寒，叫了镇上的白郎中前去问诊。这白郎中开了几副方子，可家中药材不齐，故而约好今日下午前去他那儿取药。可我途径贵府的时候，想起昨日的听闻的事情，心里担忧想找姐姐打听打听情况，倒是把自家哥哥的药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着实该打。”
柳欣妍说着，便举手朝自个儿头上打了两下。
沈容赶紧拉住她的手道：“妹妹何必如此，记起了便好。这长兄如父，哥哥既然生病，做妹妹的合该关心。妹妹有事，姐姐便不多留妹妹了，妹妹赶紧去吧。”
柳欣妍得了沈容的话，抱歉地福了福身子，也顾不得仪容姿态风风火火地赶回家去。
一进院子，朝着白药抬脚便是一踹。
“哎哟，哎哟哟。”白药在地上一滚，捂着胸口直喊疼。
柳欣妍下脚不重，只是气恼间将其踹翻，见他演戏似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实在忍不住再多补上两脚。
还好柳芬香出来的及时，赶紧将人拉住。
“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怎的一回来就这么大的火气。”
柳芬香顺着柳欣妍的胸口，一边开解询问着，一边朝着白药使眼色，示意其赶紧溜一边去。
“白郎中，我劝你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地趴地上别动。”柳欣妍将手腕掰得咔嚓作响，听得白药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
“姐姐，你别吓他了，有话好好说。”
“就是，动手动脚非淑女所为。”白药指着柳欣妍道。
“白药，给你两个选择：一、自个儿躺地上让老娘揍一顿出气；二、闪房间里躲着等我气消了再出来。”
白药一听，一溜烟地便冲进了屋子，消失了个没影。
“芬香，我饿了去厨房做点吃得给我，我想吃你煮的腊肉汤了。”柳欣妍借口将柳芬香支开。
才又朝着屋子里的人道：“我这气估计三五天才得消，白药你可得想好了。对了，看在你我的交情上，不妨告诉你一个消息：黄家老三，已至泉城。出不出来，你自己看着办！”
话音刚落，便见白药挪着步子，一脸苦大仇深地到了院子中间。紧接着摊直身子，双手交握于胸前，一副寿终正寝的模样。
柳欣妍也不客气，吹了声口哨，招来百八十只蜘蛛，围着白药排了一圈。
白药本就白皙的脸，更是煞白了一圈，口里念念有词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见此，柳欣妍胸中恶气总算出了大半，这才施施然进了柳飞絮的房间。
柳飞絮见她进门，有些尴尬，方才她在门外对白药说得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想必这欣妍姑娘冰雪聪明，定是猜到了绒团儿的身份。
“欣妍姑娘。”
“站着干嘛，坐下吧。”柳欣妍坐上长条凳，拍了下身侧道。
柳飞絮依言坐到柳欣妍身侧，不知为何她总能从柳欣妍身上感受到姑姑的气势，让她完全不敢违抗她的任何一句话。昨日这种感觉还不甚明显，可今日却是一进门便被压迫其中，动弹不得。
“姑娘，飞絮并非想隐瞒姑娘，实在是知道越多，便越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柳欣妍笑笑道：“人都放我这儿了，知道了至少还能做个明白鬼。这不知道的，岂非就同昨日那些亡魂一般了。”
柳飞絮膝盖一软，若她此刻仍旧站着，只怕直接便给跪下了。
柳欣妍见柳飞絮紧咬着嘴唇，手脚不听使唤地微微颤动着，才想起自己怒从心起，不经意之间将前世的气场拿出了个六七分。
想来也是自己的不是，当初是自己不愿刨根问底，嫌麻烦。现在无意间得知了小绒团儿的身份，迁怒他人似乎也不应该。她到底还是在气自己，没得个富贵闲人的命，再怎么躲，这命都得推着她往漩涡里滚上一遭。
“抱歉，是我太过吃惊失控了。”柳欣妍扶着额头，闭着双眼朝柳飞絮歉意道。
“没事，这事若是落到旁人身上，胆子小些的只怕早已吓晕过去。欣妍姑娘能有此态度，想来也非常人。”柳飞絮在一旁道。
院外白药身旁的蜘蛛，窸窸窣窣地离去。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大半的白药，眼珠子滴溜转了两圈，赶紧费劲地起身进到柳飞絮的房间。
“欣妍你先别忙生气，待此事过后，你要打要骂都行。”白药头一回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肃然道。
突然间，柳欣妍背后突然伸出双手，代替她的玉指，替她揉上了额头。
熟悉的冷香味，让柳欣妍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敌明我暗。”程文轩开口吐出四个字道。
“当智取为上。”柳欣妍顺口接道。
“我不是让你带绒团儿去山中躲一阵吗，你怎的出来了？”
程文轩接口道：“山中有猎户捕猎，不过姿势却与寻常猎户不大对，我想估计是有一方人马在不动声色地巡山，故而为保安全，我还是将小绒团儿给带回来了。”
柳欣妍将桌上两个茶杯摆出，拨弄道：“两方人马，各怀鬼胎。一方要活的，一方要死的，两害取其轻。”
程文轩明白柳欣妍的意思，当即转身离开房间，收拾起行李。白药跟在程文轩的身后道：“欣妍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李县令同三皇子一党，那三皇子必定是想让绒团儿活，他想得到绒团儿，无非是想利用绒团儿威胁其身后之人。若我们进了三皇子在泉城的势力范围，那绒团儿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生命威胁。而且，李县令此举正好帮我们掩人耳目，三皇子应当不会想到，山有猛虎在，我们却偏向虎山行。”
白药一拍手，称赞道：“甚妙，甚妙。我今儿这下午，没白躺地上这么久！”
见两个男人离去，柳欣妍转头朝柳飞絮道：“你也收拾一下，你的人之后我们再想办法汇合，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赶在李县令派出的人到达泉城之前，抢先进入泉城。”
稍晚些的时候，柳欣妍向着柳芬香叮嘱了几句，姊妹俩一起琢磨出了个理由蒙过了柳老爹。
等到月至当空，柳欣妍带着几人抄小路，火速赶往泉城。
“姐姐，我们这是去哪儿？”被柳欣妍裹在怀中的绒团儿有些不安地拽着柳欣妍的衣服小声道。
“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绒团儿你安心，有姐姐在，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的。”柳欣妍拍了下对方的后背，冷静道。
“欣妍姑娘，老马识途，我们这从村长家盗来马匹，只怕事后不妥啊。”柳飞絮坐在柳欣妍身后，抱着她的腰身，语气沉重道。
柳欣妍没回她的话，一路快马加鞭。
两日后，终是在人马都筋疲力尽的情况下，一行人赶到了泉城大门，比之李县令派出的人快了整整一日。
几人陆续下马，柳欣妍将绒团儿交给柳飞絮道：“蒙住他的眼睛。”
程文轩与之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出手，直接拧断了马脖子，瞬间血染满地。
白药同柳飞絮齐齐向后一退，浑身上下皆是一凉。
“这马好歹乘了我们一路……”
柳欣妍指着柳飞絮怀中的小绒团儿道：“他的命，同它们俩的命，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柳飞絮抱着绒团儿的手紧了紧，无声胜有声。
程文轩途径柳飞絮身旁，淡淡补充道：“老马识途，这可是你说的。”
柳飞絮浑身一震，白药则是背后冷汗直冒。
若程文轩记忆当真恢复，他能指望柳欣妍能将其戾气压制一二吗？
柳欣妍拍了下白药的肩膀，从身后布包里取出块糖面粑粑，塞到白药手中道：“在想什么呢，眼里乌云密布的。”
白药拿着糖面粑粑的手一抖，只觉得这东西吃在嘴里是甜的，咽下口却能苦到心里。
柳欣妍带够了银钱，即使是在泉城，也能很快租下间民居。为掩人耳目，柳欣妍特意同程文轩扮作了一对夫妇，将白药同柳飞絮凑作一对，扮作弟弟、弟媳。
两日以来的奔波，终于能在今日睡个好觉了。至少，那李县令派出的衙役，怎么遭也得明日才到的了。
入夜十分，柳欣妍半曲着一只脚，坐在屋顶上望月。迎面而来一只酒壶，她一手接过，尝了口只觉辛辣过瘾。
“今日，唬人唬得可还满意？”
柳欣妍低低笑了两声道：“还行还行。”
当初她选马之时，便选得两匹迟暮之马。只因她从它们的眼里看出了，能最后用生命狂奔一次的渴望。英雄迟暮，本就令人唏嘘。比起在马厩浑浑噩噩窝囊逝去，她宁肯相信它们更愿意用此种壮烈，为自己此生画下句号！
程文轩朝着月亮举杯道：“英雄，当惺惺相惜！”
“我不是英雄。”柳欣妍转头，回了程文轩一杯酒，“我无论前世亦或今生，都只是做枭雄的料。”
“……如此说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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