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情义两难

她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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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小鱼得知于锦堂与江上仙的关系其实很好,面色迷蒙,好似想起了什么,她兀自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缓缓看向沈瀚亭:“……你和于锦堂认识……你也认识江上仙,是不是?”

    沈瀚亭眼中闪过一丝歉意,轻叹了口气:“是。”

    云小鱼失声道:“你既然认识江上仙,那日在凉水河镇外的林子里你为何不说?你明明知道我的情况,你明明知道我快……我快要死了,你知道我在找他。”

    “我不说,是因为我不能说。”

    “你为什么不能说?”

    沈瀚亭先是沉默不语,过了片刻说道:“你何必一定要问得这么清楚?知道了对你并不好。”

    云小鱼激动道:“这关乎我的性命,我怎能不问问清楚?你救了我的命,我信你,什么都告诉你,可你为何吞吞吐吐,瞒东瞒西?”

    沈瀚亭神色复杂,半晌不语,最后长叹了一声说道:“你本不该太轻易相信任何人的。”

    那白衣少年似是觉出来有些不对劲,急忙打圆场:“仙女姐姐,沈大哥定是迫不得已,但他绝对不会害你的。”

    云小鱼急道:“我知道他不会害我,但他明知道江上仙可以救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在哪里呢?”

    白衣少年忙道:“这其中的原因我大概可以猜出一二。你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是……唉!我虽然不能说,但你须知道,我们现在做的事与朝廷势不两立。江上仙并不会武功,他这个人行事又乖张,若是被朝廷抓住凶多吉少,而咱们兄弟没了他是不行的。沈大哥不说他的行踪,一定是怕他被朝廷抓走。”

    云小鱼起初听得不甚明白,但深思后心里猛地一震,对沈瀚亭道:“……你怀疑我是朝廷的人,怕我叫人去抓江上仙?”

    沈瀚亭叹道:“我并不怀疑你,但你背后的人……他们并非一定都如你一样。”

    云小鱼愣愣地看着沈瀚亭:“那你和于锦堂,你们也认识陈天河了,对不对?”

    沈瀚亭这次没有答话。

    云小鱼咬牙道:“你们必定认识了,于锦堂刚才分明说他认识陈天河……或许你们不仅认识,还很熟悉,是么?”

    沈瀚亭还是不说话。

    云小鱼眼中似有泪光:“但你并不会带我去见陈天河,也不愿告诉我他能否替我治病,是不是?所以你才坚持让广顺镖局送我,因为你不想你自己或者你的这些弟兄跟我扯上关系。”

    云小鱼想平平静静说完这番话,嗓子却不知怎么不争气地哽咽了:“你一路追踪我,只不过想确定我手上的字是不是真的,我告诉了你我所能记得的一切,你就觉得那些字背后另有蹊跷。你怀疑我是朝廷命官的夫人,所以你对我怀有戒心,说不定你还在猜是不是朝廷中有人想利用我引出陈天河,对不对?”

    沈瀚亭神色甚是复杂,半天才道:“也并不全是,我……”

    云小鱼却不听他说完,强忍泪水道:“你不用再说,也不用再担心我纠缠你学艺,因为我今生都不会拜你为师!”说完转身往楼上跑去。

    白衣少年听得发傻,眼见云小鱼跑没了影,忙问沈瀚亭:“沈大哥,怎么回事,仙女姐姐怎么会是朝廷的人?”

    沈瀚亭眼神露出一丝落寂,不发一言。

    云小鱼跑回房间,趴在床上就“呜呜”地哭了起来,门外很快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夹杂着薛恩焦急的声音:“云姑娘,云姑娘,你怎么了?你开开门,跟我说说好不好?”

    云小鱼并不答话,只是趴着哭,哭得被子都被浸湿了一片。

    薛恩隐约听见云小鱼哭泣,心急得不行,敲得更急了:“云姑娘,你这样哭坏了身子,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

    云小鱼终于忍不住冲着门口大喊道:“你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请你让我自己静一静!”她说完心中更加难过,趴在床上哭得更大声了。

    薛恩听罢不再拍门。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在门外站了很久,最后终于慢慢地离开了。

    薛恩离开后,房间里安静地令人心悸,只有自己的哭声仿佛带着余音不断的回响。

    云小鱼尽情地哭着,若说一开始是因为沈瀚亭对她的怀疑让她伤心,哭到后来,她已经说不清是为什么而哭了。

    但她却哭得越来越大声,恨不得就这样哭晕,哭死过去才好。连日来的委屈和难过都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哭中释放了出来。

    她对沈瀚亭一厢情愿的信任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她是该感激他的,因为他确实救了她的命,就冲这一点她就不应该埋怨他什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觉得受了伤害,让她难过极了:她相信他,毫不怀疑地相信他,并且天真地以为他也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在帮助自己,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 他从一开始就在提防她。

    云小鱼觉得很累,浑身都很疲惫,只希望自己能够一觉睡去再也不用醒来。她趴在床上,终于不哭了,喃喃自语道:“要是就这样睡过去,永远都不用醒就好了……”

    然后她真的睡着了。

    可是人只要活着,怎么可能不醒呢?

    她还是悠悠地醒了,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提起头窗外已现天光,竟然已经是清晨了。昨夜的泪水紧巴巴地干在脸上,提醒她前一晚曾经多么剧烈地哭过。

    她撑起身子,坐在床边,觉得身体像空了似的。她在心中默想:“或许是因为我中毒了,所以我最近的情绪才这么不稳定,但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

    她用房间中水盆里的水洗了把脸,简单梳妆了一番,走出了房间。

    一踏出门,赫然发现薛恩坐在门口的墙边,似在发呆。听见她出来,薛恩立刻翻身站了起来,盯着她问道:“云姑娘,你好些了么?”

    云小鱼看着他满是血丝的双眼,心中微微一动,问道:“你,昨晚……”

    薛恩道:“我怕你出事,回去也睡不着,就在这儿守了一晚上。”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疲惫,但却有神采,目光显得很愉快:“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多了。”

    云小鱼心中感动,却没说话。她不说话,薛恩就有些不踏实,拘谨地问道:“你是生气我在这里坐着么?”

    云小鱼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薛恩似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早点。你爱吃什么?”

    云小鱼轻声道:“我不想吃东西,趁着没出发,你快回房间眯一会儿吧。”

    “我不累……”薛恩正高兴地要说话,却发现云小鱼眼中的心不在焉,他脸上的欢快立刻凝结了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云姑娘,我知道你背井离乡,孤身一人,心里不好受。我……我只恨不能帮你承担这些,并非是要打扰你。”

    他见云小鱼不说话,心中甚是苦涩,不再多说,转身走下楼去。

    云小鱼看着薛恩的背影,心里万般无奈和愧疚,她觉得薛恩很无辜,也觉得对不住薛恩,因为他遇上的并不是个能回报他情意的人。

    薛恩也没能在屋子里休息多久,方德恩就带着众人启程出发了。从薛恩发红的眼中云小鱼看出来他没有怎么休息,她轻叹了口气,坐进了轿子。

    方德恩一行带着云小鱼离开了清风镇,继续前往金蟾山。

    经过昨晚四海客栈的混乱之后,云小鱼明显感觉到大家的脚程比以前更快了,这其中既有方德恩要求轿夫加快速度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有了一种“早到早踏实”的想法,谁都不想路上再出意外,都想尽快把云小鱼平平安安送到海源寺。

    就这样走了一上午,走出了好几十里地,等到了中午日头热了起来,正好看见个茶水摊,大家就停下休息。

    这茶水摊很简陋,几张破桌子椅子,旁边一棵树的树枝上系了块四方的布,写了个“茶”字,就算是招牌了,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一边。他气质儒雅,不像是卖茶的,倒像个书生,手中还拿个大蒲扇子在扇风。

    那年轻男子看见方德恩等人坐下,走过来问道:“各位,喝什么茶?”

    方德恩擦着汗问道:“有什么茶?”

    “蒙顶,金片,白云。”

    方德恩微微诧异,自己只是随口一问,竟然还有几种好茶。他点头道:“来两壶白云吧。”

    那年轻男子径直走到桌台后,开始沏茶。过了一会儿,提了两大壶茶来,往桌子上一放:“一共三十文。”

    方德恩心想可真不便宜,但也没多说,叫王顺掏了钱给他。大家都渴了,你一碗我一碗,每个人都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碗。

    薛恩给云小鱼递了一碗,云小鱼喝了几口,觉得并不好喝,只当解了渴,便将碗递了出来。

    喝了茶,燥热也缓解了许多,方德恩问那年轻男子:“这位兄弟,请问这里叫什么地方?”

    那年轻男子眼睛也不抬:“这里还是宗家门。”

    方德恩“哦?”了一声:“这里还是宗家门的地界吗?”说完暗想:“这宗家门够大的,走了这么多天,居然还没走出去。”又问道:“你可知道从这里去金蟾山,还要走多久?”

    年轻男子抬眼扫了方德恩一眼:“至少一个月。”

    方德恩眉头微蹙:“还要这么久……”

    闫老六道:“不对啊,之前在青石村张员外就说需要一个月,怎么走了这么多天,还要至少一个月?别是走错路了。”

    方德恩又问那年轻男子道:“请问,去金蟾山可是这个方向?”

    年轻男子漫不经心道:“我不知道。”

    闫老六怒道:“你不知道刚才说什么至少一个月?”

    “那便是我说错了,你生什么气?”

    闫老六登时起身:“我看你是没事找事?”

    年轻男子笑道:“喝了这么好的茶还压不住你的火气,你能一路平安无事走到这里,真是运气好。”

    方德恩也觉得这男子不对劲,蹙眉道:“这位兄弟,咱们并非不给茶钱,你何必戏弄人?”

    年轻男子叹道:“我不是戏弄你们,我只不过是想跟你们多说两句话。”

    闫老六气极反笑:“你要是太寂寞了,就去找个姑娘陪你聊,爷们没那闲工夫跟你扯淡!”

    年轻男子瞧着闫老六说道:“像你这种暴虎冯河的莽夫,实在不适合做送镖这么需要智慧的活儿。好在我不是雇主,不然我非但要被你蠢哭,更要被你气死。”

    闫老六登时暴跳如雷:“放你娘的臭狗屁!”说着就要揍那男子,却被王顺一把拉住。

    闫老六挣道:“放开,今天我要是不把这臭小子揍成泥,我就不姓闫!”

    王顺并不松手,却对那年轻男子冷声道:“你方才为何说’这里还是宗家门’,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宗家门过来的!”此话一出,其他人包括方德恩都愣住了。

    年轻男子轻笑道:“总算有个聪明点的。我自然知道你们从宗家门来,因为我正在等你们。”

    只听“呼啦啦”一片抽刀的声音,广顺镖局的这些镖师全都丢下茶碗站了起来,持刀而立。方德恩厉声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在此等我们?”

    “因为我要你们这趟镖。”“镖”字刚说完,他连看也不看方德恩等人,大刺刺地就往云小鱼的轿子走去。

    方德恩怒道:“站住!”

    年轻男子充耳不闻,脚下不停,已经把轿帘掀了起来。

    众人一见,全都提刀向前要拦住那男子,谁知却听 “扑通扑通” 几声,就跟木头桩子倒了一地似的,闫老六、薛恩、王顺还有四个轿夫,一个接着一个都倒在了地上。

    方德恩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中暗道不好,指着那男子道:“你在茶中下了药?”

    年轻男子一边从轿中把云小鱼抱出来,一边道:“不然我为何要跟你们说那么多废话?”

    云小鱼也已经昏了过去,一动不动地躺在那人怀中,那人瞧着怀中的云小鱼轻轻一笑:“咱们又见面了。”

    方德恩眼前一片模糊,咬牙问道:“你是谁?”

    那人说了句话,但方德恩已经栽倒在地上,听不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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