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东陵国师

她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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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云小鱼被萧无伤带入犒族皇城后,她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去面见东陵国师,结果却被关入了地牢。

    地牢里没有窗户,所以她看不见外面的天日。开始云小鱼还会根据送饭的次数数日子,但是送来的饭有些是馊的,她生了肠胃病,到后来开始发烧。

    白天低烧昏昏沉沉,到了晚上温度高起来了,感觉像掉进冬天的湖水里一样又湿又冷,只能靠着湿冷的地牢墙角一分一秒地捱,直到有人来送饭,黑夜才总算是熬过去了。

    慢慢的,云小鱼就不知道自己在地牢里到底呆了多久了。

    自从被带离西陵国,她觉得见到的人与事都是冰冷的。夜凉如水的草原,冷若冰霜的萧去病,还有身体像冰块一样的萧无伤。

    云小鱼蜷缩起身体,卧倒在了地上。她觉得好累,已经坐不住了:连地板都是冰冷的石头,这里怎么这么冷呢?眼皮渐沉,很想睡。但背后的墙壁散出阵阵寒气,冻得她后腰生疼,她翻了个身改成面对的墙壁,把后背对着牢门的方向,这样才觉得好了一些。

    忽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那很稳,很重。

    叮铃哐啷一阵响,有人打开了牢门上的铁锁,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让她起来。”

    “是。”

    厚重的皮靴落地有声,走到了她背后:“起来,国师大人有话问你。”

    云小鱼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她快冻僵了。

    背后那人厉声道:“听见没有,起来!”抬脚踹了云小鱼一脚。

    沉甸甸靴地踹在后心上,云小鱼疼得“啊”一声轻叫出来。又是一脚踹在身上,她已经叫不出声,浑身都抖了起来。

    忽然另外一个声音想起:“我来。”云小鱼立刻听出这是萧无伤的声音,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萧无伤走到云小鱼的身后,她惊恐地紧闭上眼,但他却蹲下身来抱起她,转了个圈让她面冲着牢门,然后把她轻放了下来。

    云小鱼冻得浑身哆嗦,刚才又被踢了两脚,因此脚刚一沾地,便觉得一震头晕目眩,险些摔倒。萧无伤双手紧紧抓着她的双肩扶着她,她才没有瘫在地上。

    她轻喘了几口气,抬起头,看见了眼前被称为国师大人的人。

    这人的个子比萧无伤还高,云小鱼一打眼看他就觉得他与众不同:这并非是因为他相貌出众,而是因为他身上带着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他的脸如雕像般棱角分明,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腰间配白玉腰带,腰带上还挂着白玉玲珑腰佩。这样一个通身贵气的人,却让云小鱼觉得不寒而栗,只因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阴森之气,仿佛他看见的不是人间万象,而是地狱里的鬼魅魍魉。

    看见这人,云小鱼不光身上冷,连心里都隐隐冒出了一股瘆人的寒意。他的眼神让人甚是不舒服,云小鱼低下头,轻声对萧无伤道:“我没事了,谢谢这位大人。”

    萧无伤犹豫了下,才缓缓松开手,站回到了那人身后。

    “国师大人问你的话,你要如实回答,不要隐瞒,也不要废话。”萧无伤身边一个黑面侍卫说道,云小鱼听出来刚才踢自己的就是他。

    云小鱼冷目斜视那侍卫一样,没有答话。

    那国师终于开口道:“关于锁儿的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他一开口却让云小鱼有些意外,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却比他的样子要柔和得多,不急不缓。

    云小鱼答道:“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那国师抬手对萧无伤做了个手势,萧无伤领会,他拿出一幅画,展开举在云小鱼面前。

    云小鱼不用看都知道那画上是谁。但在那国师面前,她还是认真地看了几眼:“我见过她,但并不认识,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只不过我朋友救过她一命。”

    那国师眉头微挑:“救过她一命……?”

    云小鱼把李仕明在赢山脚下超度锁儿的事简略说了一遍,但李仕明是何人以及与西陵皇宫、西砚、娮妃等人相关之事,她都只字未提。

    那国师听完面色忽然有些变了,在地牢油灯昏黄的光影下如鬼一般阴森可怖。他目不转睛地瞧着云小鱼,一言不发。

    云小鱼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低声道:“就是这些,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说完这话,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两句解释显得多么胆怯,可是那人身上有种邪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开始胆怯心慌。

    半晌,那国师才缓声道:“那你知不知道锁儿后来去了哪里?”

    “这些都是我进宫之前的事了。后来我进了西陵皇宫做宫女,便再也没见过那女鬼。”

    那国师极慢地点了点头,片刻后,他忽然转身走出了牢房。在他转身的瞬间,云小鱼听到他沉声对萧无伤道:“找到锁儿,给我带回来。”

    萧无伤面色有些犹豫:“可是大人,若是个活人,属下一定能够找到,但如今锁儿是个鬼魂……”

    那国师面色阴沉,冷声道:“即使找不到,也给我查清楚她到底是如何从游园图中跑出去的!”

    “是。”

    那黑面侍卫这时问那国师:“大人,这宫女该如何处置?”

    那国师往地牢外走去,连头也没回:“随你们处置。别让她活着回西陵就行了。”

    云小鱼瞬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直直地瘫倒在了地上。

    而萧无伤也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

    李仕明被西砚宣进国师府的时候,西砚还没来,但普化殿上已经聚集了大批的朝臣,众人议论纷纷,堂上一片嘈杂。他刚迈进大殿的门槛,就看见上元卿潘礼在人群中说话。

    李仕明本想悄声走近前,先听听出了什么事,结果潘礼倒先看见了他,说道:“李大人,你可来得正好!”

    李仕明忙行礼道:“学生不敢。敢问潘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潘礼手指点着李仕明,脸色因为激动都有些发红了:“什么事?李大人,你改制改得好哇!如今武官最高可至三品,现在可要反了天了!”

    “潘大人此话怎讲?”

    潘礼冷笑道:“你可知那袁长志,未有实权,却煽动禁军擅自出兵!他自己写了张兵符,就带着两万禁军去攻打犒族了!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李仕明一惊,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就是前个早上的事!此事已经惊动了陛下,我倒看你怎么收场!”潘礼说完,面色沉得跟下雨前的天似的,一甩袖子,不再跟李仕明讲话。

    李仕明听了怔在原地,心中暗道:“长志啊长志,你这可是将了朝廷一军!”他见周围一片嘈杂混乱,借口有事,从人群中悄悄退了出来,随后直奔普化殿的后殿。他知道西砚此刻一定在后殿,不顾门卫阻拦,直接闯了进去,果然西砚正背着手在殿中来回踱步。

    一见李仕明,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西砚先一掌拍在案上,怒声道:“你的好兄弟!你当我不知道么?!”

    李仕明从未见过西砚如此盛怒,他忙俯身拜倒,说道:“国师大人息怒,此事我等千错万错,但有一事更为紧迫:袁长志确实不该擅自出兵征讨犒族,但现在既已出兵,大军就不能回头了!可是他的兵符是假的,如果大人此时不给他真的兵权,等到了边地,两军交战之时,被心怀不轨的小人以此闹事,扰乱军心,反而会被犒族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大人,两军交战最忌军心不稳,这中间关系孰轻孰重,您定比下官清楚,还请大人给长志兵权,让他先打赢了这一仗。”

    西砚满面怒容,连声叱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说完也不等李仕明辩解,直接叫人把他轰了出去。

    李仕明站在普化殿的后殿门外,脑中一片混乱,但他知道自己必须静下心来,仔细揣摩西砚的真实意图。

    西陵有史以来武院一直屈于文院之下的潜在历史因素,以及朝中各种错综复杂的局势,造成了上下两院长期以来暗暗针锋相对。

    自从李仕明推行募兵改制以来,武官地位的升高变成了这种对峙的□□,而袁长志的擅自出兵,则是点燃这根□□的火花,让两院的争端彻底浮出了水面。

    在这场朝堂争辩上,李仕明从始至终没吭一声:这个时候唯有闭上嘴,才能听见利于自己的声音。

    最起码从上元卿潘礼和下元卿公孙长明的对话中,李仕明已经听出公孙长明是站在袁长志这一边的。这多半是由于其子公孙蛟如今在军中,已被袁长志任命为六品龙翔侍卫,只要袁长志在,他儿子未来的升官之路就是稳的。

    待到众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普化殿终于安静了下来。

    殿上静得连掉一颗针都能听见。

    西砚终于缓声开口道:“袁长志未经请旨,擅自出兵,藐视朝廷,罪不可赦。但两国交战,没有臣子,只有国家。那两万禁军代表我西陵出征犒族,既已出兵,不能撤回,否则军心必乱。兵权之事,待我请示陛下之后,再行定夺。”

    说到这里,他目光如炬,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一字一句沉声道:“但是,倘若有人在这期间搅乱是非,以一己私怨误国家战事,是为罪无可赦……立斩!”

    李仕明听到这里已心如明镜。他暗中舒了口气,随众臣俯身拜倒,齐声道:“是———”。

    众人散去,李仕明正起身要离开,却见杨玄向他大步走来,高声道:“李大人,请留步。”他走到跟前对李仕明一抱腕:“我有事要请教李大人,还请近一步说话。”

    李仕明跟着杨玄走出了普化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杨玄道:“李大人,我就直说了。”

    “杨都侯请讲。”

    杨玄似要开口,却先重重地叹了口气,才道:“李大人,实不相瞒,袁都侯这次出兵前,曾找过我。当时孟昭先、薛子长他们都在,袁都侯对我们几人并没有隐瞒没有兵符的事,只问我们随不随他走。他们尽数答应了,只是我……唉!袁都侯看出我心思,没有为难于我,第二日他便带兵出城了。”

    李仕明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兵符的事,可是你告诉国师大人的?”

    杨玄急忙摆手道:“不!这事是袁都侯出城时,被禁军的守城副总兵发现的。但当时城门已开,他们拦不住袁都侯,就禀报了国师大人。”他顿了顿,眼神中似有一丝疑惑:“其实有一件事我觉得很是不解,袁都侯到底为何如此急于出兵,连军令都等不及请?虽说朝廷确实曾说过现在出兵为时尚早,但私以为也不差等上个这一年半载。以袁都侯的威望,这兵权迟早是他的,他这究竟是急什么呢?”

    李仕明面有犹豫,最终只是苦笑道:“自练兵以来,袁都侯尽心竭力,你我有目共睹。如今三军已训练有成,但朝廷却不同意出兵。想是他等不及了,才出此下策。”

    杨玄怔了怔,既觉得有些道理,又觉得有些牵强,只好道:“无论如何,既已出兵,听国师大人的意思是要保袁都侯。过几日如果兵符真的下来了,我也要带步军出城了。”

    李仕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沉默不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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