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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的人果然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只要有一刻钟不盯着他们,浑身的骨头就都松了。
小贩卯时开始摆摊,商铺客栈辰时开业,此刻巳时已过,街上早已是人来人往,可是在这来往的人群中却没有一个是唐门之人。
想那唐文昭算计了我又算计双双,费尽心思得了掌门之位,却半点无振奋唐门之心,经营唐门之能,如今门中上上下下纪律混乱,做事无章,钱财账目也都不清不楚。不过为了一己私欲,竟将唐门陷于如斯境地,真是可恶至极。
更不可理喻的是,门中之人竟也就认了他做掌门,大多也都跟着浑噩度日。别人先不说,单看那唐小宝,母亲在世时,他也颇算得上是个勤谨之人,年纪轻轻就成了门内第一杀手,前途不可限量,现如今却只知得过且过,胸无大志,不思进取。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敲打敲打他们,这才出来一个晚上就消极怠工,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如此想着,我越走越快,心中也随之越来越紧,恨不得长出双翅膀立马就能飞回到门人暂居的宅子里。
突然,手上一暖,低头望去,大手修长白皙,骨节匀称,小手素白莹润,五指纤纤,这两只手正牢牢扣在一起,明亮的阳光洒在紧握的手上,仿佛成了这世间最美丽的景象。
看着这景象,我不禁有些发愣,速度也不由得放慢下来。
就在这时,那只大手突然抬了起来连同着小手一道放到了我面前,“你看什么?”
“不看什么,你离我远点。”我连忙将杜云卿的手甩开,向前快走了几步。
在这城中保不定什么地方就能冒出唐无双的熟人,我可不敢这样大庭广众和杜云卿手拉着手,即便他戴了□□,此刻又成了小丙。
“走那么快做什么?”杜云卿又紧跟上来拉住了我的手,他的心情好像今天的太阳一样,整张脸上都是温柔和暖的笑容,在清冷的深秋将人的心头照得发暖。
“你看这路上一个唐门的人都没有,我得赶快回去看看。“,一种叫做担忧的情绪在心底蔓延,牵动着我的脚步快快地走向那座宅子,昨天晚上是不是不该出来。
“不会有事,阿影在那盯着。“杜云卿淡淡地道了一句,眼睛却已瞟向向城东奔涌的人群,“他们走那么快干什么?”
这些人走这么快干什么?一个个急匆匆的,面上又是好奇又是惊惧。
杜云卿伸手便拉住一个男子询问起来,“敢问兄台,这是出了何事?”
“你竟然不知道?”男子面上一片诧异,随后又小声道,“妖怪,有吃人的妖怪。”
“妖怪?”竟然还有这种事,不过幸好唐门不在那个方向,我望了一眼杜云卿。
此时他脸上的轻松悠闲已然隐去,换上了一副严谨肃穆的面孔,十分正经,“是什么妖怪,吃了什么人?”
“吃人的妖怪啊!”男子重复了一遍,接着才回答第二个问题,“据说是打更的被吃了,你昨天听到四更鼓没有?没有吧!官府的人已经过去了,再晚一会儿就见不着了。“
随即那男子立马甩开杜云卿的手,一眨眼又淹没在涌动的人潮中。
杜云卿向来平淡,遇事从容不迫,谋定后动,此刻我却觉得他有些失神,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
“怎么了?“
“我想去看看。“,杜云卿仍紧紧拉着我的手,眼里的神情却十分坚决。
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知道这样的神情就意味着他一定会去,可是我要回去啊。
我低下头看着那双紧扣的十指,心下一横便将它们甩开了,“那你自己去看好了,我先回去了。“
向前走了两步,手上仍是空荡荡的,竟然都没有跟上来,妖怪吃人有什么好看的。
我又向前走了几步,还是没有跟上来!他真的去看妖怪了?暮云宫宫主也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终于我忍不住转过了身,可是茫茫人海中,哪里还有杜云卿的影子。
竟然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街上。
俗话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果然是一点都没变。而我居然又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反正每信一次就要多伤心一次,一次又一次。总是把这个男人想得太美好,七年前少不更事是这样,七年后吃尽苦头竟然还是这样。唐依依啊唐依依,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究竟还要在同一个地方摔上多少次。
眼睛里仿佛又有液体要涌动而出,我深吸了两口气,待到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些,才加快步伐朝宅子的方向走去。
那座宅子已经颇有些年头,甚至比唐门存在的时间还要长些,就连门口那棵合欢树少说也在风雨中伫立了百年。
春去秋来,树上已有鸟儿在那里筑了巢,安了家。在我们眼中,这只不过是一棵树,在小鸟眼里,这棵树就是它们的家,这棵树生它养它,所有的亲人都在那里,将来它的孩子也会生活在那儿,子子孙孙无穷匮已。
秋日的阳光走过了遥远的路途,直到被婆娑的绿影切割成了无数细细小小的碎片,无声地落到地上,铺成了满地的金子。在并不十分寒冷的蜀地,这个时节还有几只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叫得畅快,衬得周围越发幽静。
只是这幽静却让人的心底有些发慌,整座宅子毫无动静,在这朗朗乾坤下竟流露出一种沉沉的死气来。
推开大门,走过耳道,穿过长廊,正堂院前的几盆菊花明艳照人,水珠氤氲在花瓣上晶莹剔透,看得出不久前还有人给花浇过水。
花儿开得正盛,可是浇花的人呢?
到处都没有人,走廊里没有,院子里没有,厅堂里还是没有。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声音。
一切都是静谧的,可怕的静谧。
我攥紧了几枚银针继续向前走着,竟然连厨房都没有人,原本这个时候厨子应该开始洗菜准备午饭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耳朵边又有嗡嗡的声音叫个不停,脑袋也一阵阵地晕眩,就在这时,左侧屋檐下堆放的杂物中突然有异动传来,随后我又看见它动了动,“什么人!”
我高声问道,并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指间的银针蓄势待发。
突然一个黑灰相间的圆球从杂物中滚了出来,还不停地发出“啊——”的鬼叫,刚刚的宁静好像只是我的幻觉。
我连忙一脚将其踩住,圆球方才停止了滚动,展放开来,变成了厚厚长长的一摊。
可是那鬼叫并没有停止,甚至还在抽搐抖动个不停,他本来生得就胖,此刻厨房院子里的地好像也跟着颤动起来。
无奈我只好一指点上了他的哑穴,鬼叫声终于停了下来,只是脚下那坨肉还在不停地抖动,我只好又朝他身上点了一穴,这下总算是安静了。
“究竟是出了何事?我给你解开穴道,你给我说个清楚”,我将手指移到他的穴位上,又不忘提醒一句,“不许鬼叫!”
圆球得了自由,立马爬起来跪倒在地,结结巴巴道,“二。。。二小姐,您可回来了!“
“姐姐!你回来啦!“这时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如同黄莺出谷,我回过头又看到一双清浅明亮的眼睛和一对娇俏的酒窝,发黄的小辫子被温暖的阳光染上了一层光泽,此刻看去不再像两丛衰败的枯草,多了些许生机。
圆球突然抱住了我的小腿,我听到他咽了咽唾沫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惊慌失措的高呼,“二二小姐,您您。。。您快跑!“
说完便一把将我推开了,这死胖子力气这么大,刚刚一时没注意差点被他推一跤。
“诶?还有一个!”,风小刀两眼放光,如同一个猎人见着了猎物,眨眼间已到了胖子面前。
地上的胖子面如死灰,嘴巴哆嗦了一会才张开,这一张便张得极其惨厉,只听得那张张到极致的大嘴中源源不断的发出“啊——”的声音。
胖子武功不高,内力几乎为零,他的叫声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也叫得人不禁皱眉。
可风小刀却一点未被面前哀嚎所震却,反倒是乖乖巧巧地道了声,“你好“。
胖子听到她如是说,叫得越发凄厉,面前的少女仿佛未受影响,仍在努力自我介绍,“俺叫风小刀,风小刀的风,风小刀的小,风小刀的刀。”
说完只见她飞快地伸出手指往那圆球肩头一戳,地上便又多了一尊雕像,不能动,也不会说话,只有眼珠子还在惊恐地打转。
原来是这样,心里有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姐姐,你昨天晚上去哪了?”,风小刀摸了摸辫子,面上颇有几分天真无辜,“大哥呢?”
说完她又回过头朝四周望了望,竟然还记得杜云卿,说到底都是那个家伙干的好事。
“他有点事先去忙了,你这是做什么?”我看了眼地上的圆球。
“打招呼呀!爷爷说,在外面要多听多看,多跟别人搞好关系。“风小刀解释了一遍,眉眼弯成了两道月牙。
“谁跟你说要这样打招呼的?“,我瞟了她一眼。
“大哥呀。“风小刀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这声大哥叫得还真亲热,不过仔细一想,其实我和她也不熟,她还不是一见面就姐姐姐姐喊上了口,世上就是有这种人,自来熟。
“他这人说话只说一半,用手指戳一下别人的肩膀这招呼只算打到一半,要再戳一下才行。”
“是吗?”,风小刀瞪圆了眼睛抬起头,随后又伸出手指往圆球肩上戳了一下,“好了!”
怎么没有用?
圆球仍是厚厚的一摊铺在地上,我蹲下身去朝他肩上戳了一指,还是没有用。
这下可好!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能出去找杜云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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