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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下来，他越来越发现，年轻人才是行业的未来，所以在听到小黎说有个同学提出了一种新型唢呐的时候，他才那么重视，直接邀请人家来家里吃饭了。
不过曹浩源也没有让他失望，而且让他颇为惊喜，甚至有些吓到了他。
《小刀会》虽然只听他吹了一段唢呐片段，但那种慷慨激昂就已经让他兴奋得半晚上都没有睡着觉。
而且不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那小子肯定有全谱，不然不会那么云淡风轻。
但是，真正让他惊喜的不是《小刀会》，而是曹浩源的那一番话。
在见到曹浩源之前，他一直以为能收到倪云吉这个徒弟，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倪云吉这孩子是个奇才，即便比他年长十几岁的所谓优秀的后起之秀黎福生也见过不少，但在他看来，和小吉比还是差点意思。
聪明，稳当，知分寸，有想法，还有自己的坚持，在老凤介绍他过来以后，他还请老凤吃了顿泮水楼呢！
然而，在见到曹浩源后，他心中却有了些迟疑，因为这小子无论说话、办事还是思维方式，给他的感觉都是一个颇为成熟而且有意思的成年男人，仿佛在他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似的。
按理说，这样一个对民乐感兴趣，还在尝试推广融合民乐的优秀年轻人，他应该也有义务去引导他不要走弯路才对。
可是一首《小刀会序曲》却让他有些心虚了。
如果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这组舞剧和曹浩源有关系，那么就说明人家是有师承的，而且可能要比他强得多。
他才不信什么过路乞丐、游方道士的话，那分明就是不想明说，随便找的借口。
一个乞丐会写舞剧？骗鬼鬼都不信啊！
单说那段开场的唢呐，敢这么写的人已经可以当得起一声大师，毕竟以他目前的水平，想写出《小刀会》这样的作品，他自问是万万做不到的。
但为什么曹浩源不愿意透露，他也不太清楚。
或许是一位对民乐现状失望的退隐大师不甘寂寞？亦或者是某位名家之后发现了老人留下的遗作？他无从得知。
他唯一清楚的是，这小子将来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介绍倪云吉和他认识也是他刻意为之，年轻人之间好说话，更不用说两位都是不凡之人，多接触接触也是好事。
而且，如果曹浩源够聪明的话，自然会猜到他是什么意思。
再怎么说，他也是在民乐界有头有脸的人，若是主动收徒却被人家拒绝了，而且万一再是因为人家师傅更牛逼，自己水平不够才被拒绝的，那传出去可就丢人了。
有些事就讲究个心照不宣，万一没成，也不至于伤了面子。
唉！说起来也是无奈，自己一身手艺，却只能靠外人才传得下去，为什么自家的孩子就都不喜欢这个呢？
……
楼上琴房中，曹浩源插好耳机，点开了视频。
那是一个叫做《奈何》的视频，但却并不是什么故事画面，上面只有一个朴素logic pro x的界面。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录制了下屏幕就上传的视频，它的播放量竟然已经过了十万。
“这里面也有我的功劳呢！”黎小黎拍了下他的肩膀，得意说道：“你听听看，哪样乐器是我玩的。”
“是么？”曹浩源笑道：“那我听听看。”
开始几秒的安静让他以为自己没开声音，但还没等他调整音量，被古琴、古筝、竖琴铺底的潺潺乐声就已经响起。
风声混着沙沙细雨，开篇就营造出一种静谧幽然的氛围。而随着洞箫的铺开，以及女声高腔吟唱，瞬间将意境拉入了空灵的感觉之中。
而当哀伤婉转的二胡声响起后，曹浩源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一曲听罢，曹浩源摘下耳机，瞧着倪云吉认真说道：“非常好听，我很喜欢。”
一个认真做事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曹浩源从来都没认为自己有多厉害，因为他和弄清楚自己在玩的东西只不过是搬运了前人所创的优秀作品罢了。
他不想那些他曾经听过的歌曲，看过的文字在这个世界中消失，仅此而已。
因此，他一直保持着一个谦逊的心态，无论是对黎福生还是对倪云吉，因为他们是真正在做事的人。
倪云吉却显然对他的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开口问道：“愿闻高见。”
这是非要自己掏出点干货来了啊？
曹浩源笑了笑，将视频拉到了开头，重新听了起来。
这是一首完整的作品，无论从编曲还是节奏安排来说都可圈可点，但不可否认的是，还是有些瑕疵在里面的。
想了想，他摘下耳机，抬头说道：“你不觉得开始有点太突兀了么？”
“哦？怎么说？”倪云吉认真了起来。
重新将视频拉到开头，打开公放，播放了起来，心中默数了下，曹浩源说道：“你听，整首歌一开始就直接有六七轨声音堆叠在了一起，虽然每个声音都进行了弱化消叠，但我觉得还是起得太突然，有个过渡比较好。”
“你的意思是，在前面加几个八拍的前奏？”倪云吉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也上前伸手将视频拉到开头，指着屏幕问道。
“那倒不用。”曹浩源指着界面下方的音轨说道：“我觉得把里面铺底的风雨声提前一些，两个四四拍就差不多，然后弦乐再进，也是两个拍，再添女声……”
“那会不会有些拖沓？情绪递进慢了些吧？”倪云吉有不同的意见，探寻问道。
“递进也得有个时间，至少也得有一个拍的过渡不是？”
“但第十六拍之后情绪是要扬起来的，前面压得太低也不合适吧？”
“这我还没说呢，扬的劲儿也不太够，鼓的分量没有凸显出来，有些飘你没感觉到么？”
……
两人旁若无人的探讨着，一旁的黎小黎抽了抽嘴角，心头不禁生出一丝隐约的挫败感。
自己好歹也是个美女吧？这个……虽然没有倪云吉这么变态，但好歹是个女的吧？再不济，好歹也是个人吧？这俩人就这么给我晾在这了？
站了半天没人搭理，黎小黎忍不住拍了拍桌子，说道：“哎哎哎，能不能别搞小团体啊？这旁边还有个喘气儿的呢！”
“呦！您还在这呢？”曹浩源笑着打趣说道。
黎小黎炸毛了，怒道：“你那作业是不想要了是吧？我全给你点了去！”
“别介啊！这不是聊天呢么？要说黎爷您这笙吹得还是见功夫，厉害！”曹浩源二话不说就一个马屁拍了过来。
“那是！”黎小黎咧嘴笑了句，旋即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里面的笙是我吹得呢？”
“这个……”曹浩源哑火了，总不能说自己感觉你吹不出洞箫那股出尘的感觉吧？
他吭吧了下，尴尬笑道：“心有灵犀，哈哈……心有灵犀！”
“呸！谁跟你心有灵犀！”黎小黎啐了口，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罕见的红了脸。
这千年难遇的奇观让曹浩源惊讶无比，不禁看直了眼。
心头一阵小兔乱窜，黎小黎面上装作淡然的样子，哼了声，嘟囔道：“饿死了，我下去吃面条了，你们继续聊你们的吧！”
说着，她便溜溜达达的往门外走去，只是手中却仍捏着吃完的苹果核而不自知。
“你俩有事儿？”目送黎小黎出去的倪云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惊了一下，曹浩源干咳了下，说道：“咳咳，没有的事儿！”
“哦。”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倪云吉继续起了刚才的话题。
只是曹浩源在听的时候却忽然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
回想着方才黎爷面上的那抹粉红，他心中一阵猫抓。
想什么呢！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
晃了晃脑袋，曹浩源拉回心神来，很是为自己老男人的龌龊心思感到羞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常。”倪云吉莫名其妙的又来了一句。
“靠！这天儿还能不能聊了？”曹浩源一拍桌子，恼羞成怒道。
倪云吉仍是面色淡然，仿佛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瞧着他这副模样，曹浩源很是不爽，眼珠一转，他反问道：“哎？对了，你就没有个看得顺眼的意中人么？”
倪云吉划拉着手机屏幕，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我每天早上都要洗脸。”
“啊？那又怎样？谁不洗啊？”曹浩源疑惑问道。
顿了下，没说话，倪云吉抬眼看着曹浩源，好半晌才平静的说道：“洗脸就要照镜子，你知道长成我这个模样，压力有多大么？”
长大了嘴巴，曹浩源呆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这个牲口……”
这家伙居然爱上了自己！难道这就是自恋的最高境界么？
显然被倪云吉的三观震得不轻，曹浩源一脸恶寒的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忽然，从倪云吉的手机中传出一阵熟悉的歌声：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
“嗯？”曹浩源探出头去问道：“你看什么呢？”
“这几天比站上很火的一个视频，两首很好听的民歌。”倪云吉斜了斜手机，曹浩源看去，屏幕上赫然是站在音乐厅舞台上歌唱的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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