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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源，尝尝冬瓜盅，这是你周阿姨的拿手菜，最是清火润喉，爸你也多和两碗。”黎父很是热情，帮曹浩源盛着汤。
黎小黎的父亲叫黎天龙，开了家家具厂，经常天南地北的跑，很是健谈，但曹浩源两世为人，加上心境益增，竟也聊得投机。
“爷爷，曹浩源还买了坛酒呢！”正吃着饭，黎小黎忽然说道。
“是吗？我说门口怎么多坛酒呢！”黎福生不满的对曹浩源说道：“来就来，买什么东西啊？下次不许这么见外，听到了吗？”
“晚辈第一次上门拜见长辈，礼数自然要尽到，不然回去我妈可要收拾我了。”曹浩源笑道。
“哈哈！这孩子，家教真好，小黎啊！你可得多向你这个同学学学才行。”黎福生很开心，指挥儿子去门口搬了酒去厨房烫煮，每人斟酒了一小碗。
“这是老陈家的酒吧？”黎福生只尝了一口就尝了出来。
点了点头，曹浩源笑道：“是黎小黎带我去买的。”
“省里也就他家的酒还味儿还算正。”
黎天龙附和道：“陈叔是个手艺人，就指着这个吃饭呢！”
“手艺人也不好干啦！”黎福生叹了口气说道：“听说他家的小子下个月就要出国留学了，就他那身子骨，也不知道还能再干几年，这么好的手艺，就要失传了。”
黎天龙笑道：“要我说，爸你还是劝劝陈叔，跟咱合资开个酒厂，我给他三成的技术股份，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也不至于断了收入。”
“手艺是工业能替代的么？我要是乐意喝工业酒，还至于天天去你陈叔那买酒喝么？你们这一代人啊！审美都被西化了，根本觉不出来什么是好东西！”黎福生哼了声，仰头喝干了碗中的酒，喝道：“添酒！”
黎天龙拿过酒壶，给他倒着酒，赔笑说道“爸你别生气啊？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哼！也不知道过两年我死了，我这手艺能传几样下去。”黎福生哼道。
“呿！看你说这话！有孩子在呢！”黎老夫人拍了他一把，埋怨说道。
瞧见一旁有些尴尬的曹浩源，黎福生赶忙说道：“不好意思哈！源源，不关你的事。哎……我就是觉得可惜……”
叹了口气，黎福生又喝下一碗酒去，他冲曹浩源说道：“源源，你能改进唢呐，想必对民乐也比较关心了解，我想听你说说，在你们年轻人看来，民乐的未来在哪儿？”
“呃……”曹浩源拿捏了下，吞吐说道：“我可说不上来……”
“你说就是了，我就是想听听你们年轻人的想法。”黎福生说道。
思揣了下，曹浩源问道：“那我能不能先问问您是为什么在苦恼么？”
“唉！”黎福生叹了口气说道：“想我泱泱大国上下五千年，音乐史更是要追溯到九千年前的贾湖去。近万年历史留存下来瑰丽作品无数，但时至如今，传统民乐竟然被大众所摈弃，认为民乐太土，你说说，民乐在你们年轻人的心目中就那么不堪吗？”
两碗酒下肚，黎福生的面色已经浮起一丝酡红，曹浩源算是听明白了，老爷子好像是因为有人说民乐土而伤到自尊心了。
组织了下语言，他说道：“首先，民乐根本不土，这是毋庸置疑的，无数伟大的经典作品都不用去细数，都足以抽肿质疑者的脸。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目前在国内，传统民乐的大众接受度还是比不上西乐受众广泛。我觉得，这主要是因为经济原因导致大众普遍缺乏民族自信心和认同感，审美水平不高，还有教育方式落后，商业运营缺陷等等很多方面的原因导致的。”
点了点头，黎福生说道：“没错，我也思考过许多次，如今国内的音乐教育还是以西乐的音乐体系为主，和声思维、十二平均律、配器规律、律动，包括最基本的乐理，都按照西方体系在走，难道我们就非得和西乐融合才能生存下去吗？那样还是真正的民乐吗？只怕到时候根子都变质了吧！”
老爷子像是心里憋着什么劲儿，越说越激动，曹浩源只得敬了下酒，让老爷子先缓和下来。
“黎爷爷，您说的没错，基础教育国乐确实和西乐差距比较大，但是，在顶尖音乐水平上，咱们可一点也不比西乐差。只不过您说的是大众认同接受的程度，这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怎么说？”黎福生被勾起了兴趣，饭也不吃了，自己抓过酒壶，给曹浩源和自己添上酒，张口问道。
“总而言之，艺术的发展是和经济水平有很大关系的，咱们传统国乐发展的顶峰也是在大唐那个最繁荣的时代。自古以来，艺术就是顶层贵族的娱乐，国乐极致也是以宫廷音乐为主。像这类音乐，天生就不是为普通大众服务的，它的严谨、大气、恢弘、雄伟、壮丽是西乐无法比拟的，也永远不会被西乐冲垮。”
“但是，民乐是贴近民间，复杂多变的音乐形式，它本来就是要让大众所喜爱的，但如今却在西乐的冲击下艰难生存，我认为，主要原因还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
“你是说，还是因为咱们自己的问题？”黎福生有些难受，仰头又喝下一碗去。
黎小黎咳嗽了声，冲曹浩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让她爷爷再喝了。
点了点头，曹浩源说道：“不过黎爷爷你别担心，民乐绝对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被西乐冲击得变成个四不像，您对自己对民乐也太没自信了。”
黎福生叹了口气说道：“那又有什么办法？现在的年轻孩子，要么直接放弃了民乐，要么都跑去玩融合，那样杂糅下去，民乐还回得来么？”
“回得来！”曹浩源确定的说道：“它西乐才多少年历史？正像您说的，咱们音乐史上下九千年，传统国乐早就随着文化价值观和意识形态融入到每个中国人的骨子里了。现在一时的颓态只是暂时，咱们要做的是将大众的审美培养起来，将他们争取回来，这也是我准备要做的事。”
“争取？怎么争取啊？”黎福生仿佛有些醉了，瞧着他问道。
“融合是必经之路，审美并不是强加的，现在大众接受的是西方审美，一味的去强调只会引起反感，只有放在一起去交流，融合，才能形成对比，等到大众了解得足够深，自然能够分别出哪些是更适合自己的好东西。”
曹浩源的话黎福生显然是听了进去，好半晌他才又问道：“你说你准备要做这样的事，你准备怎么做？”
“我是准备将传统戏曲、民乐和国外正流行的金属结合在一起，去做一些中国特色的东西出来。”
“那可不容易啊！”黎福生叹道：“不过民乐其实是挺适合和西洋乐融合的，民乐中很缺乏低音乐器，目前国内大多数中乐团里的低声部都是用大提琴和贝斯来弥补的，对民乐本身也很有补益。”
“没错，只有先让大众喜欢上这种模式，然后再一点点将他们的口味调回来。毕竟是中国胃口，就算他们成天吃面包片摸花生酱，咱们给他们加点老干妈，配点蛋炒饭，早晚有一天他们得自己回来找炸酱面吃，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曹浩源笑道。
“没错！”黎福生一拍桌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旁的黎天龙赶忙劝道：“爸，赶紧吃饭吧！菜都快凉了，人源源还没吃几口呢！”
“快吃！快吃！多吃点！”黎福生用公筷帮曹浩源夹着菜，一边高兴的说道：“后生可畏啊！真是后生可畏！到底是年轻人思想，老喽！真是老喽！”
“您可不老，咱民乐圈可指着您挽救大众审美呢！”曹浩源又是一记马屁。
“哈哈！不行啦！我可没那本事了，这得靠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去做才行。”黎福生笑着说道。
伸手去抓酒壶，却被黎天龙抢了先：“爸，您今天喝多了，别喝了吧！”
“没事儿！今儿高兴！就多喝一碗。”黎福生抢过酒壶，给曹浩源和自己又各自倒了一碗。
曹浩源僵笑着，今天菜没吃几口，净喝了酒了。
“唉！还是不甘心呐！”黎福生嘬了口酒，叹气说道：“咱们民乐真就没个中用的？传统民乐就那么不招人待见？非得跟人家掺和掺和才能忽悠回观众来？唉！真是越想越操蛋！”
好不容易扒拉口饭，曹浩源赶忙咽下口去，说道：“那倒也不是，如果营销运营做的好，传统民乐一样有市场，我倒是知道有首曲子，特能吸引人。”
“哦？是什么曲子？用哪种乐器？”黎福生迫不及待的问道。
“呃……是一首合奏曲，唢呐、琵琶、二胡都有。”
一旁的黎老夫人发威了，一拍桌子说道：“你有完没完了？还让不让人家源源吃饭了？”
“吃饭！吃饭！”黎福生一缩脖子，低头吃起饭来。
曹浩源松了口气，也赶紧埋头吃了起来，他刚才喝得有点急，得赶紧吃点饭垫巴垫巴。
“我要吃鱼。”强强伸手指着鱼嚷嚷道，黎小黎夹过一块，细细挑出毛刺，喂到了他的口中。
看着虎头虎脑的强强，曹浩源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他在心底暗暗说道：强强，哥哥答应过你，等哥哥病好了，就给你吹齐天大圣，哥哥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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