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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问你件事儿啊？”曹浩源啜了口香醇的鸡汤，抬头说道。
“什么事？”曹向东夹了筷子切得极细的豆腐皮，浸透了鸡汤的肥美，虾仁的清甜、火腿的鲜爽后，每嚼一口都是一种享受。
他和张佳慧都是靠嗓子吃饭的，平日里口味都偏清淡，但曹浩源不一样，他喜欢吃口味重些的，估计是小时候在他爷爷奶奶家养成的口味。
今天原本他准备带源源去吃湘菜，可没想到源源却主动提出来吃淮扬菜，让他有些意外。
曹浩源想了想，问道：“咱家里有没有渐冻人症的遗传史啊？”
“什么？渐冻人症？那是什么？”曹向东不解问道，他没有听过这个名词。
“就是肌无力症，有遗传的可能，得这种病的人会逐渐浑身肌肉萎缩，吞咽困难，最后呼吸衰竭，只有靠维生仪器吊命，生不如死。”
曹向东神色变得严肃，他放下了筷子，皱眉问道：“你从哪儿看到的这些东西？为什么要问这个？”
曹浩源正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我得了那种病，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年，特别真实的梦，所以我才那么早醒来的。”
曹向东摇头说道：“别瞎想，就是个梦而已，放心，咱们家往上倒八辈儿都没人得过这病，不会遗传到你的，快吃饭吧！”
“遗传只是得病的一种可能，很多原因都会导致这种病的发生，神经元损害、生长因子缺乏，甚至重金属中毒，我未免就没有得上这种病的可能啊？”
“你想说什么？”曹向东看着他问道。
曹浩源认真说道：“我想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有没有得这种病的可能，也算是去一桩心病。”
曹向东略一沉思，便点头说道：“好！”
“真的吗？”曹浩源原本还准备了许多说辞，但没想到老爸一口就同意了。
“身体健康的事儿不能马虎，吃完饭咱们就去！”
曹浩源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其实说实在的，按照他的说法，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可老爸却不需要再多的借口，或许这就是信任吧！
点了点头，他埋头大口吃起饭来，可对面的曹向东却没了胃口。
从儿子口中说出的那一串恐怖的名词确实有些吓到了他，他拿起手机，皱眉打开了浏览器，刚才儿子说那叫什么病来着？
渐冻人症……网页中弹出的链接却让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老爸你不吃了吗？”曹浩源擦了擦嘴。
摇了摇头，曹向东站起身来，说道：“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一个小时候，他们已经坐在了唐都医院的候诊大厅里。
曹向东正在走廊远处打着电话，曹浩源则悠哉地打量着四周。
周围弥漫的淡淡消毒水味道他可太熟悉了，只是这一次，他不是被推出来的。
他的心情倒很轻松，就算他再次被查出渐冻人症又如何？如果这样是换回父母生命的代价，他甘愿如此。
曹向东坐了回来，他扭头说道：“别担心，你肯定不会得那个病的，我带你来就是让你放心的。我刚才打电话托人问了，咱们今天挂的这专家号是孙医生的，他是咱们省最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了，指定……啊呸！总之你别紧张，指定什么事儿都没有！”
明明是你比较紧张吧？曹浩源笑了笑，他认真点了点头：“嗯！”
“1317号，曹浩源，1317号，曹浩源，请前往神经外科一号科室就诊。”
叫号了，曹浩源站起身来，往神经外科科室走去，曹向东赶忙拿起外套跟上，可刚走几步又回头去拿病历本，显得有一丝紧张。
科室内。
“病人是哪位？”孙医生抬起头来，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曹浩源父子俩问道。
“是我。”曹浩源坐在了医生对面，身后的曹向东赶忙将病历本和诊疗卡递了过去，笑道：“孙医生你好，我是王家栋的朋友。”
“哦！你好你好。”孙医生点头打了个招呼，将诊疗卡插入卡槽，调出以往病例看了看，抬头向曹向东问道：“这你家孩子？是什么问题？”
曹浩源接过话头，说道：“孙医生你好，我想做一下肌电图和神经传导速度检测。”
曹向东在一旁插话说道：“主要是检查下有没有得渐冻人症的可能性。”
“渐冻人症？”孙医生看了眼坐在面前的曹浩源，回头看了看电脑屏幕，说道：“十五啊？这么小，怎么会有这病呢？”
看了两眼，他张口问道：“家族有遗传史吗？”
“没有，从来没人得过这病。”一旁的曹向东摇头说道。
“那出现了什么症状？”孙医生又问道。
曹向东说道：“他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得这病了，我就带他来检查一下。”
孙医生抬起头来，看向曹向东，像是在判断面前人是不是在耍自己。
曹向东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我在网上查了下，感觉这病挺严重的，孩子提了下，我还真挺怕的，这病能预防吗？”
感觉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孙医生耐心说道：“我觉得你们有些杯弓蛇影了，mnd并不是那么容易得的病，而且你儿子才十五岁，什么症状都没有，家族也没遗传史，怎么会得这个病呢？”
“这个……”曹向东挠了挠脑袋，也感觉自己有些儿戏。
“孙医生。”曹浩源开口笑道：“您是在英国留的学吧？”
“你怎么知道？”孙医生有一丝惊讶，笑着问道。
“motor neuron disease是英国对于这种病常用的名称，国际上一般是用als。”
“你对这病有些了解啊？”孙医生有些意外，说道：“那你应该也知道，它早期也会出现一些征兆的是吧？”
“四肢无力、肌肉跳动、容易觉得累，早期一般都是这样。”曹浩源说道，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点了点头，孙医生问道：“那你出现这些征兆了吗？”
“没有。”曹浩源摇了摇头。
孙医生摊开手说道：“那不就得了？别自己吓自己，这病不是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曹浩源说道：“我对这病很了解，如果神经元有问题，早期是能够通过肌电图看出来的。孙医生，你就帮我做个肌电图，测一下神经传导速度就行，也算是让我有个底，行吗？”
“嘿？你小子知道得还挺多？”孙医生笑了，他点点头说道：“没错，肌电图确实能看出神经元问题的早期征兆，可你以往根本没有神经受损的伤患记录啊？”
曹浩源点了点头，他当然很了解，在那个世界中，他最后几年可什么事儿都没干，专门对付这病了。
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孙医生想了想，说道：“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检查下也好，起码能够知道身体如今的状况，最重要的是让你家人放心。”
曹浩源回头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曹向东朝他露出了个难看的笑容。
敲了几下键盘，孙医生抽出诊疗卡，递回给曹浩源说道：“肌电图需要预约，往后排的话得到下个星期以后了，我帮你插了个队，明天早上空腹过来，把血清抗体也做了。”
打了招呼还是管用的，曹向东赶忙起身道谢：“太感谢了，孙医生，你哪天有空？上家里喝茶去？”
孙医生笑道：“再说吧！”
“行，那你先忙，明天我们再过来。”曹向东没再多说，带着曹浩源便出了神经科室。
医院外，曹浩源坐进车里，却发现老爸握着方向盘在愣神。
“走吧老爸？”
“哦。”曹向东回过神来，往外开去。但在出了医院门后，他却踩住了刹车，有些迷茫地看着前方车道。
看着心神不定的老爸，曹浩源知道自己弄出的幺蛾子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但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咱们该去超市买菜了。”他提醒道。
“哦！对对对！我说怎么突然忘了该干嘛了。”曹向东恍然大悟，转动方向盘汇入了车流。
“老爸，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儿的。”
“没错！本来就没事儿啊？不会有事儿的！”曹向东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儿子，他不禁在心中嘀咕，出了医院，怎么反倒是儿子安慰起自己了？
“源源，咱们可说好了，这事儿可不能让你妈知道。”曹向东回头说道。
点了点头，曹浩源说道：“我心里有数。”
“嗯。”曹向东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说道：“哎呀！你这一个梦做的，我晚上估计也睡不着了。”
……
张佳慧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站在电梯里，她仰起头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下个月剧团要前往新加坡交流演出，这段时间以来她得经常排练到很晚。虽然不会一直唱——人受得了嗓子也受不了——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
她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就开始独唱，依靠的不仅仅是态度，还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努力和无法挑剔的端正态度。
然而，人生总是有舍有得，工作和生活永远是冲突的，刚入歌舞团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向东也频繁出差，团里种种琐事也极为耗神，因此她不得不把儿子送回老家让他爷爷奶奶带，才能腾出时间来专心致志地去陪那一帮人精们玩心眼儿。
可等到向东工作稳定下来，将儿子从老家接回来的时候，她却发现儿子已经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这么多年过去，源源已经长大了，可她总是觉得她们的母子关系之间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墙，一直达不到她理想中的那种状态。
这或许就是为工作付出的代价吧？
值得吗？她说不出，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去考量值不值得又有什么意义呢？重要的是眼下儿子还在自己身边。
回想起早上儿子那句“盛世美颜”，张佳慧嘴角浮现起一丝微笑，那句话让她开心了一整天，或许，那层无形的墙开始松动了？
电梯门开了，她迈步向外走去，家里一大一小估计还等着自己做饭呢！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张佳慧有些疑惑，因为扑面而来的是饭菜的香气，难道英子过来了？
“妈，你回来啦？”
张佳慧换好鞋进到餐厅，却看到曹浩源正端着一盘蒸鱼往餐桌上放去，而让她惊讶的是，儿子身上居然还围着一条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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