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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琬倾是一个多聪明剔透的女人,听到夏姨娘这样说,她立刻猜到,夏姨娘想说什么。
她缓缓道,“姨娘,万事好商量。您要说的事,只会分好坏对错。您这样跪着,对事情并没有什么帮助。所以,您还是起来再说吧。”
“姨娘,倾儿说得对。您快起来。”颜瑾瑜走过去,想将她扶起来。
“不,我说的是,没有对错。但是我已经决定了。大少奶奶,我虽然被他们赶到别苑,但我的心却不能完全脱离俗世。我带发修行,就是说明我在尘世间尘缘未了。所谓的离尘,不过是骗自己而已。但是,我现在知道,我必须重回俗世,不然,我始终斩不断那些牵挂。请让我跪着说完吧。”
“姨娘,您说吧。”颜瑾瑜声音有些颤抖。
“我想以一个下人的身份,重新回到蔺家。我不为名利,只是为了保护这辈子唯一对我好的人,我的好姐姐,唯一的一点血脉。蔺凡赟,才是蔺家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夏姨娘语气缓慢,但是语气很是坚定,掷地有声。
果然,傅琬倾猜得没错,夏姨娘就是想重返蔺家。如果夏姨娘能够辅助颜瑾瑜和南宫妙音抗衡,培养蔺凡赟成为继承人,对于她来说,当然也是好事。但是她是不是只是单纯为了蔺凡赟,傅琬倾真的看不透。
毕竟重活一世,她看人,总是要谨慎很多。
傅琬倾内心正在斟酌,颜瑾瑜已经开口道,“谢谢你,夏姨娘。这么些年,我如履薄冰,诚惶诚恐,总感觉自己正在风雨飘摇的独木桥上,没有人拉我一把。现在,有人愿意帮我,我真的非常欣慰。”
突然,颜瑾瑜也做了想下跪的动作,这一次,傅琬倾眼明手快地,赶紧将她扶着,“姐姐,一个夏姨娘已经要让我折寿了,您要是也这样,叫倾儿情何以堪。”
“倾儿,您能帮我们这个忙吗?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会想办法让夏姨娘以新的身份到我院子里来。你只要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行了。倾儿,你我姐妹一场,你也看到我水深火热,你能帮姐姐这个忙吗?”
傅琬倾叹了一口气,“都到这份上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谢谢你,倾儿。”颜瑾瑜一边道谢,一边将夏姨娘扶了起来。
“谢谢两位少奶奶。从此,离尘便云游四方,不知所踪。”夏姨娘轻声说道。
“夏姨娘……太好了……我回去就让人再招一些打杂的人进来,到时还要委屈姨娘了。”颜瑾瑜拉着她的手,让她到凳子上坐着,眼眶有些发红。
“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只要能照顾上小少爷就好了。”夏姨娘连忙说道,“还有,我已经不是什么姨娘了。既然我的俗姓是夏。夏秋交接,以后,你们就叫我……叫我邱姑姑吧。”
“嗯,邱姑姑。”两个人都喊道。
“但是,就算瑾瑜姐姐安排邱姑姑进了院子里,这蔺家应该还有人认得的。如果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傅琬倾担心问道。
已经变成邱姑姑的夏姨娘轻笑一声,“转眼十几年过去了,谁还能真的记起我这个离开了尘世的人呢?而且,你们知道吗?以前,我的体态有多丰腴,还记得有人说,唐朝有杨玉环,而我,我是夏玉环。但是,岁月摧残,看看我的脸,可能只有以前的一半了。”
傅琬倾看看她,现在的确非常消瘦,高高的颧骨,耷拉的眼角,额头爬满了皱纹,头发也有些花白。
“姑姑受苦了。”颜瑾瑜叹了一口气。
“所以,别说我去了蔺府会躲得远远的,不会在他们面前出现。我想,就算我故意站在高高在上的主母面前,她也未必认得我。呵,别说是主母,就算是……家主,他也应该记不得曾经的旧人了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的脸,笑容惨淡。
“姑姑,您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以后,您就是赟儿的干祖母了。”
“祖母?我实在是不敢当啊……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夏姨娘说着,说着,又开始拭擦着眼角的泪水。
颜瑾瑜眼眶一热,抱着夏姨娘,又低低哭泣起来。
傅琬倾站在一旁,心里也是百般滋味。
从老祖宗那里开始,一直都是男尊女卑。就好像蔺逍风当年,何尝不是三妻四妾?但是,因为南宫妙音的郡主身份,又改变了许多女人的命运,她们只能被迫成为弃妇。听说当时有些侧室还得了一笔财富才离开的,而夏如玥,却什么都没有。在这个世上,女人,尤其是身份卑微的女人,永远是最吃亏的。既然颜瑾瑜愿意和她相依为命,那她也就不便插手了。
很快,官府就查清,那帮山贼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声,得知蔺家的小少爷没有跟着大队伍一起回京城,竟然打起了绑架勒索的主意,并不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官府立刻将他们严加查办。
当然,颜瑾瑜并不相信事情是那么简单的。
傅琬倾当然也不相信。她总是觉得眼前有着许多迷雾,她想拨开迷雾看清楚,却无从下手。终于可以启程回蔺家了。
一路颠簸,到了京城二十里外的远东小径。到这里,离京城也不远了。
傅琬倾掀开窗帘,一阵清新的风扑面而来。
阳春四月,阳光和煦,洒在青石路上。
突然,她看到道口边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马。
没想到,他居然到那么远的地方来迎接她们。
但是,他是来迎接她,还是她们?她真的不确定。
“小姐,小姐,姑爷亲自来接你了。天哪,他从二十里外过来的,不是得很早就出发?”柳絮高兴说道。
“才不是呢。他是奉命来接大少奶奶母子的。”傅琬倾脱口而出,语气还很笃定。但是,她脸上却有着淡淡的笑容。
“哦……”柳絮看上去有些失望。
就算如此,这一次,她却隐隐萌生出一阵欣喜,这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不,才不是因为他呢。
他们分别的时间不长,以前他也经常没有回府,而且他们之间也没有好到这种地步。
只是应该因为是洒在身上的阳光太暖,又或者是因为可以回京城而已。
傅琬倾这样告诉自己,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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