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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是,脚落地的瞬间,裴天羽就觉得身体一轻,奇怪的重力消失了!他回头望着台阶上那人的尸体,心里又一阵难过。这是唯一和他有过情感交流的人,他们携手走过了如此艰难的旅程,只差一步,这一步竟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永远留在了伸手可及的那边,从此永世相隔。
一步分生死!多不得一步,少不得一步……
他长叹一声,弯腰拉住那早已变形缩小了的手,想帮这相交短暂的朋友完成最后的心愿,可用尽力气,还是拉不动。他久久不愿放手,这只手给过他温暖,他不舍放弃。
地面上有人在无声哭泣,那是祁天珠。她立在一块石头上,一直注视着踏上台阶的人,想从体型上看出有没有自己的师兄和师妹——她和她们走散了。
她没有认出裴天羽,只是在为这两个即将登顶的人担心。眼前发生的事使她很感动,她看到裴天羽身上的流光带着红色,那是身体垮塌的前兆。如此情况下,这人仍不肯舍弃朋友,相比偷奸耍滑的那人,这太重情重义了!
她知道那两个牵着手一同冒险的人并不是父子、兄弟那样的至亲关系。天下绝不会有至亲之人会同时冒这种险,因为没有其他人竞争,那完全没有必要。他们只是朋友,或者是同生共死的夫妻,生死之际不离不弃,这情意太感人了!
她是个被娇纵惯了的女孩,也是个心地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女孩,她刁钻任性,却又善良脆弱,根本看不得这个。
裴天羽几经努力全无效果,只好无奈放手,他面对那尸体矗立良久,深深鞠躬,然后转身踏上了那个人人向往的平台。
下面的人不错眼珠地看着,不少人又飞到了天上观看。
什么也没有发生!人们失望至极。
“怎么会这样?”有人出声自问。
“难道这不是进到里面的门?”有人在猜测。
“如果那里不是,可怎么进去?”有人在疑惑。
“有这么多高阶修士来了,总会有办法的!”有人发现空中多了些凭空悬立的人。
有人在讨论,更多的人在默默观看。既然这金字塔上都是台阶,那应该就是让人走的,既然有人上去了,总会发生点什么吧?
裴天羽也是一脸疑惑:那人说,到了顶上就可以离开,可这里并没有路啊!
他开始在平台上寻找,希望能找到门之类的东西。
平台上同样有一层流光像漩涡一样流动,和那些台阶一样,连个缝隙都没有,更别说门了。
他仔细寻找,想发现某个不同寻常的地方,他知道,如果真有门存在,就一定会有所不同。
突然,他看到了一星闪光——七彩的光!这光霞很微弱,淹没在金色的流光里,如果不是在闪烁,如果不是离得很近,根本就发现不了。
走到近前,他看到流光里三片小小的绿叶托着一个七彩氤氲的果子,只有豆粒大小,一闪一闪射出微弱的七彩光霞,像脉搏在跳动。
裴天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却觉得它很美丽,伸手去摘,那三片柔弱的叶子却极坚韧,根本拔不起来。他又去摘那果子,本想这果子也必然结实,却不想没等用力,就应手而落。他想拿到眼前仔细看看,不料,那果子竟像水一样融化在手上,并迅速渗入指端。
轰的一声,有如遭受电击,一条热线沿着手臂射到身上,全身的血液被热流引燃冲向了头顶。
咚、咚、咚,他听到了自己的三声心跳,接着眼前闪过一片七彩光霞,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人们只看到他弯了弯腰,接着就倒了下去。
天上的人看得更真切一些,可同样没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他弯腰在捡什么东西,可抬起手时却什么也没有,金光掩映的脸上似乎现出惊疑表情,然后就仰头倒在了地上。
难道这人也死了?没人说得清楚。他的身体一如生前,没有垮塌的迹象,不像早死的那些人惨烈。他直挺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流光荡漾,看不出生死。
金字塔的流光在减弱,似乎是流到了塔体里面。平台上那人的身体慢慢飘了起来,升到一人多高时,突然白光一闪,就凭空消失了。
多数人没有看清怎么回事,眼力好的人看到那身体顺着通天的光柱飘到了天上。
金字塔的流光完全消失了,露出了本来面目。和人们想象的一样,那是一座宫殿,黑乎乎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建成的,有窗有门,却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
天上有知微修士,他们可以感应天地万物,却感应不到这宫殿里的任何气息。
那通天的金光也在减弱,不久,就完全消失了。
人们身上的光不见了,露出了本来面貌,可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点,他们的注意力全在那黑乎乎的宫殿上。
一个紫袍老者最先反应过来,箭一般的射向了对面的那扇窗户……
一个绿衫老者漂浮在天上,干瘪的嘴撇了撇,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一丝嘲笑。他轻轻摇头,不再看紫袍人,也不再看那大殿,低下头扫视着地面,像是在找什么人。
既然宫殿外面的流光没了,寻宝的时机就来了!人们争先恐后蜂拥向离自己近的门或窗户。
紫袍人速度极快,眼看就到了窗户跟前,小臂一展,手里多了一把红光闪烁的长剑,他回头看了一眼,见紧跟身后的是自己的四弟,也就放下心来,准备用手里的长剑把窗户破开。
他手臂前伸,长剑刺出,剑尖喷出尺许长一束红光……眼看就要到了,眼角颤抖了一下,嘴角在往上提。
头脑好、反应快就是资本,可以处处占得先机——他想笑……
空空如也的空中突然震起一片涟漪,剑尖处的空间像受激的水一样荡起一片小小的波纹,那把前伸的剑随着一阵脆响,像碎玻璃一样崩散开来。紫袍老者惊叫一声,一口鲜血化作一片血雾,身子一软,向下落去。
一个银衫青年一直跟在他后面,惊叫
了一声“大哥”,一把抄住他的脚脖子猛力向左边甩去。银衫飘摆,青年就势一个转身,追到紫袍人身边,抱着他飞射而去。
其他人不敢再向前,他们听到了轰隆隆的响声,那黑乎乎的大殿正拔地而起,缓缓飘向空中。
巨大的宫殿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万钧的气势飘浮了起来。周围的人又拼命后退,生怕这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宫殿缓缓升起了几丈,突然颤抖了一下,底部爆出耀眼的白光,只一闪,就像瞬移一样升上了高空,看上去只有房子大小,接着横向一移,凭空消失了。
天上掉下来百多具不成样子的尸体,从破碎的服饰上看,竟有二十多具是女尸。
这一场变故死了百多个人,裴天羽所在的这面是最少的。那个佝偻着身子的人临到台阶时突然止步,无意中救了不少想冒险的人。另外三面就惨得多,特别是东面竟死了四十八人之多。一些人本来有机会活命,却为贪婪和不识时务付出了无以挽回的代价。
天上那个绿衫老者缓缓降落到祁天珠身前。
“师叔祖!您也来了?”祁天珠惊喜道。
“你阿爸他们都去了锁链山,没人能过来,我这老家伙只好亲自来了。”老者又看看四周,问:“怎么没看到王丫头?”
“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有一批人过来,场面乱得很,人一冲,就走散了。大家都金光蒙面,连男女都看不出来,也没法找。师叔祖没看到她吗?”祁天珠预感到不妙,师叔祖是知微修士,他想找的人怎么会找不到?难道师妹出事了?
“再找找吧!”老者低沉地说了一句,向那些死尸走去。
这些尸体从高空摔下来,早已不成人形,连衣服也都破烂不堪,只能勉强看出是男是女,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人。
找了一圈,也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王静师妹,祁天珠又急得哭起来。
老者在周围飞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无奈,只好吩咐在场的十几个弟子继续寻找,又嘱咐了年龄最大的宋坤几句,就急急忙忙回了泰灵门。
……
裴天羽醒过来,晕乎乎觉得除了脑袋还在,身子、四肢全都不知去向,仅剩的头轻飘飘像在波浪中漂行,晕涨的厉害,只有两只眼睛有明确的感受——眼皮像火烧的一样疼,眼珠子像有什么东西挤着,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想睁眼看看,根本做不到。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他惊奇地发现,原先全无印象的一些常识被记了起来,他对这个世界不再完全陌生。
他努力回想,除了刚刚发生的事儿,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最初是在一个悬崖上,一段清晰的记忆延续到那震撼周身的三声心跳,好像自己在世上只活了这短短的一瞬,而且像个白痴一样什么也不懂。
自己究竟是谁,怎么到的那个悬崖上?这是他最想知道的,可极尽回想一点印象也没有,好像自己是凭空在那里长出来的。
许久之后,身体有了些知觉,他想站起来,却发现根本动不了,身上也不是特别疼痛,可就是不听使唤。
无奈,只好静静躺着。担惊受怕了一阵子,并没有什么危险发生,耳边传来轻微的风声,除此再无一点动静。裴天羽总算心安了一些。
身不能动,目不能视,连可供回忆的记忆也只有那么一小段。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无边的寂寞中,他孤独的要发疯。
把这段仅有的记忆回想了好多遍,却怎么也想不出是怎么恢复的部分记忆。难道是拉自己一起登上台阶的那人在帮忙?可那人死了,当时自己的记忆并没有恢复啊;难道是那闪光的果子?可那东西差点害死自己,那应该是有害的吧!它能恢复记忆?
理不出头绪,想的头疼。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他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想睁眼看看,可还是办不到。
一个什么果子被送到嘴边上,他赶紧闭嘴,生怕又有什么要命的果子融化到嘴里。可那果子还是滑了进来,木涨的嘴不像自己的,根本不听指挥,想闭也闭不上。
一股香甜的汁液充盈在嘴里,很香,很甜。那果子入口即化,像水做的。
裴天羽不敢下咽,其实他也做不出吞咽的动作。既然无法反抗,心里倒释然了,反正也动不了,任凭摆布就是了。只是他很奇怪,自己明明听得到轻微的风声,就说明听力还在,却没有听到有人走过来,也不知道果子是怎么到的嘴里。什么人在摆布自己?他心里惊惧,却做不出反应,只好听之任之。
除了嘴里的汁液,什么都没发生,他没听到有人来,也没听到有人走,那果子像凭空出现的。
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一切和过往一样,世界又陷入了无边的沉寂。
他开始数数,借此消磨时光。数到三千六百万,口中那香甜的汁液早就没了,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好与不好的感觉。
他转而盼着那送果子的人再来。实在躺够了,寂寞怕了,就算被人毒死,也好过这无边的空寂。
他又开始从头数起,想看看数到多少会有人来。
一个数一个数的数着,他很自豪自己的定力,两千八百多万了,竟没有一个错的。
数到两千八百七十二万零四的时候,又有一个果子到了嘴里。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和上次一样,就像那果子自己掉到了嘴里。
他欣然受之,再不做无谓的反抗。既然已经这样
了,就顺其自然吧。
之后,无比寂寞的他又开始数数。这次他全无目的,只是为了什么也不想。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隔段时间就有果子送到嘴里。
他发现自己可以吞咽了,那汁液很香甜,确实是某种果子的滋味……
又一枚果子送到嘴里的时候,他的手摸了过去。
他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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