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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茗伽看着这姑娘,忍不住怀疑她简直是从小被欺负到大,否则怎么会养成这么胆小的性格?
这样一个女生,跟方未钦?
简直是活在两个次元的人。
要么是尤可还有她不了解的另一面,要么这里面存在一个阴谋。
无论是哪个,都足够耐人寻味。
在两人等待陆止安来救场的这段时间,两人一直沉默相对。
顾茗伽是在想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够攻克她。
至于尤可——
顾茗伽偏过头去,这样寡淡如水的女孩子,在读书的时候,一定是那种躲在角落谁也不会注意的小透明,只有班级组织活动凑人数的时候,才会有人突然想起——
哦,原来我们班还有这么一个人。
永远处在灰色地带。
顾茗伽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段时间。
所以她会有那么一丢丢感同身受的共情感。
这时候楼梯拐角传来脚步声,顾茗伽由蹲着的姿势改为站立,敲了敲有些酸麻的膝盖,对来人笑了笑:“你终于来了。”
陆止安接住她,看了眼她的脚:“腿没事吧?”
“噗,有事的不是我,是这个妹子。”顾茗伽笑出声。
“你的腿伤刚好,不要长时间站立或者蹲着,会加重小腿的负荷。”陆止安看都不看尤可,挺严肃地说。
顾茗伽:“安啦,我没那么娇弱。先帮我扶她去校医室看看,好像扭到脚了。”
陆止安这才点头,视线下移与尤可的目光接触。
尤可没有什么表情,只在他伸手过来搀扶的时候小声道了句谢。
陆止安也没怎么留意她,倒是顾茗伽心里一时间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三人一同去了校医室,正好赶在医生下班前。
尤可的脚腕只是轻微扭伤,医生给她涂了药裹上绷带,嘱咐说:“这几天不要做剧烈运动,走路的时候找个人搀扶一下,过几天如果还痛的话再过来看看。”
尤可沉默地点头。
医生看着她叹了口气,表情有点复杂:“虽然还年轻,但也不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这话就有点引人深思了。
顾茗伽站在旁边多嘴问了句:“医生,我朋友伤得不重吧?”
“你是她朋友?”医生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顾茗伽很坦然。
“她以前都是一个人来的。”医生有些奇怪,随口感叹一句,“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多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
顾茗伽看了一眼尤可,见她低着头不作表态,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他们学校有自己的医学院,所以校医室还挺专业,一般大大小小的病只要不是太严重都能看。
看来尤可还是这里的常客。
不过一想到上次在情人坡的遭遇,顾茗伽也能够理解为什么了。
她倒是很好奇,这个女生看起来柔弱可欺,到底能忍受到什么时候。
从校医室出来,尤可难得主动开口:“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走就行。”
陆止安一听,当即拽着顾茗伽就要走。
顾茗伽却不肯走,看着尤可,一脸慈爱的笑容:“别啊,大家都是同学,刚才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你现在走路最好找人扶着走,不然脚伤会加重。”
尤可抿起唇不说话。
顾茗伽直接去搀她的胳膊:“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
陆止安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同学之间互帮互助。”顾茗伽如是说。
平时他们两个人走在学校里就已经够引人注目,现在多出一个尤可,回头率更是突破天际。
不过陆止安对此早已经免疫,顾茗伽也努力装作不在乎。
唯独尤可,全程低着头,几乎快把自己缩进地底。
吃饭的时候。
顾茗伽微笑脸:“喜欢吃什么?”
尤可冷漠脸:“都可以,我不饿。”
顾茗伽继续微笑脸:“那我就随便打了?”
尤可持续冷漠脸:“……”
陆止安把顾茗伽拽到一边,脸上满是疑惑不解:“你想干嘛?”
“我想帮她。”顾茗伽隔着人群遥遥看去,尤可一个人坐在偌大一张饭桌前,显得与周围熙然的人群格格不入。
“为什么?”陆止安更困惑。
“我不知道。”顾茗伽把碗递给食堂阿姨,“要这个——或许是因为她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吧。”
食堂人很多,也很吵,陆止安并没有听到她这句话。
回到座位上,顾茗伽把碗推到尤可前面。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随便点的。”
“谢谢。”尤可抓起筷子夹了一点点,低头吃起来。
为了避免气氛太尴尬,一向不喜欢主动
找话题的顾茗伽此时也不得不一直缠着尤可问些有的没的。
尤可也会回应她,但基本都是单音节,全程埋头吃饭,僵着脸,好像都不会笑。
顾茗伽从来没攻克过这么高难度的人物,冷漠程度比之陆止安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尤可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陆止安,毫无预兆地说了句:“紫琪他很喜欢你。”
陆止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顾茗伽:“但是他喜欢我。”
尤可:“……”
气氛前所未有的尴尬。
顾茗伽已经尬聊出经验,见两人都看着自己,不慌不忙地说了句:“开玩笑的。”
吃完饭,顾茗伽让陆止安先回去,“她跟我住一栋楼,我送她上去就行。”
陆止安点点头,转身走了。
尤可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几不可闻地笑了声:“他不喜欢我吧?”
“嗯?”顾茗伽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尤可又一次低下了头。
“我们出去走走吧?”顾茗伽突然提议。
尤可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诧异于她的自来熟,又或者是随便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她并不愿意。
但顾茗伽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拽着她的手往前走:“走吧。”
她力气不小,尤可直接被她带着踉跄了好几步。
顾茗伽说的走走也不仅仅是走走而已。
拉着尤可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又找了一张长椅,推着尤可坐下:“休息下吧。”
尤可坐下来,低着头,用脚尖踢踏着地上的小石子。
“我们谈谈?”顾茗伽坐在她旁边,起了个话头,“我之前问过你,需不需要帮助,你现在可以给我答案了。”
她声音很轻,顺着风飘进尤可的耳朵里,不知为何让她觉得有些痒。
这一次她没有再如同之前那般,毫不犹豫地拒绝,而是问她:“为什么要帮我?”
顾茗伽把两只手都揣进口袋里,直视前方,目光悠远,像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刚上初中的时候,同班有一个女生,跟你一样,无论做什么事情,她都是一个人,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另一个女生——我的同桌。”
她的同桌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顾茗伽不用太努力的回忆,就能想起她的样子,因为那真的是很特别的一个女生。
在那样的年纪,有着远超同龄人光芒,漂亮而任性,说话直来直往,从来不会考虑会不会伤害到别人。
其实现在想想,那并不是一个很坏的人,只是在那样的年纪,一句无心的话,就有可能给另一个人带来无可逆转的伤害。
而被伤害的人,就是当时他们班的一个女生。
那时候刚开学没多久,同学之间为了尽快熟悉起来,总会聊些关于以前的事情,而当时他们学校的学生大多是直升上来,身边都是些熟面孔,聊的话题自然也离不开小学发生的事情。
而那个女生,因为单亲家庭的缘故,总是十分内向,但也不至于没有朋友,直到有人在聊天的时候将她家里发生的事情当八卦说了出来。
用开玩笑的语气:“听说她妈妈是妓女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时顾茗伽的同桌也在,听了这话就厌恶地皱眉:“咦那岂不是很脏,不知道她身上会不会有病。”
就是这样一句话,像是病毒一样,在整个班级,甚至整个学校蔓延开来。
那个女生也由此被孤立,所有人都可以随意欺负她,打骂她,因为她“有病”。
年少的一句玩笑有时就是这么残忍。
谁也不知道那段时光在那个女生心里留下了多么严重的伤害。
后来她转学了,顾茗伽再也没有见过她。
“当时她被几个女生围堵,用所有你能想象到的恶毒言语攻击她,她喜欢的男生抱着球走过来,在那之前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求助过,而那天,她向我伸出手,哭着让我帮帮她——”
顾茗伽垂下眼睛,眼底闪过异样的情绪:“但是我走开了。”
尤可有些惊诧地眨了眨眼,居然眨出了眼泪。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但很多时候,冷漠也是一种罪。”顾茗伽转过头看着她,“我忘记了她的样子,忘记了她的名字,但当时她的那个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
尤可说:“所以你就想在我身上寻求安慰?好减少你心中的愧疚感?”
顾茗伽:“其实当时我什么都做不了,也帮不了她,那个时候的我,处境并不比她好多少。”
“这也是借口吧,所有曾经的受害者,都有一天会变成施害者。”尤可低声笑了出来。
是的,她说的没错。
那个时候,偌大学校里,那些曾经遭受过排挤和孤立的人,没有一个人因为感同身受而站出来帮助她。
反而在为有人代替自己成为被孤立者而庆幸着,甚至不忘补上一刀,好让自己也成为施害者的一员。
尤可:“当时的你帮不了她,现在的你也帮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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