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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鸟嘤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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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人财路犹杀人父母,掘坟者他日无葬身处  阿薇不禁想到了爷爷那天晚上与她回忆起乔家先祖的事情, 以及爷爷对自己的多番叮嘱, 生怕自己行差踏错。

    难道爷爷是想告诉自己,辰轩和乔家先祖一样是了不起的瓷器修缮大师, 并非普通补瓷匠?

    看着书案前忙碌的翩翩身影, 她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从前他来小摊上的时候, 就已知他的富贵, 如今若说他是个街挑子, 那是如何也匹配不上了。

    原来她嫁的人不仅心善, 更是个有本事的。她是越发觉得, 上天待她不薄了。

    晚饭时,阿薇鼓起勇气,尽量与他多说话, 好让两人尽快熟悉起来, 辰轩却只是用一两个字回答她。

    好在桌上的菜吃得干净, 阿薇才收起了失落。

    这日, 直到深夜, 辰轩仍在书案前忙碌, 手边放着三五个待补的瓷器。

    阿薇等到眼皮打架, 想等他忙完了,与他说几句话, 却迟迟不见他停手, 她终于忍不住走到书案边, 低声道:“早点休息吧。”

    辰轩没看她,只看着手中的瓷器,“你先睡吧。”

    阿薇实在困了,见他冷漠又专注的样子,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身上床靠里睡下,心里却想着一件大事——明天可是回门的日子,他不会忘记了吧?

    辰轩估摸着她差不多睡着了,才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将那些待补的瓷器收了起来。

    揉了揉眼睛,他实在有些疲惫了。他并没有夜以继日作业的习惯,只是不习惯屋子里多了个陌生人,不想费神和她说话罢了。

    ********

    大约心里担心着回门的事儿,阿薇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第二日在天色稍明的时候就醒来了。

    轻手轻脚地洗漱整理一番后,见辰轩侧躺在地铺还未起来,她想他昨夜一定睡得很晚,便将门小心关好,在厨灶前忙碌起来,做好早饭,肚子有些饿了,听屋里并没有起床的动静,就取了自己那份先吃过。

    洗刷了碗碟,回屋见辰轩还躺着,阿薇悄悄在他席边蹲下。

    她很想要叫醒他,因为天色已经大亮了,这里离水竹村的路程算是远了,要是他再不起床,估计到了那里便是午后了。

    可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又真的不忍心叫醒他。

    此刻已有微光透过竹帘射入,阿薇大着胆子,埋下头去看他,能如此近距离地看清楚他的脸,还是第一次。

    这两日他的脸都是紧绷着的,这会儿他睡着,脸庞却显得十分柔和,和她梦里的人更接近些。随着呼吸,他两扇睫毛微动,在浅浅的眼窝上投下几丝阴影,竟有几分孩童的纯真。阿薇伸手触了触自己的睫毛,觉得他的睫毛比自己的长很多呢,真想也伸手摸摸他的睫毛。

    她咬着唇,真的伸出手去——

    这时,辰轩的身子却微微动了动,她立马吓得缩了手。

    似是早晨有些热,他伸手掀开了一角被子,眼睛却没有睁开。

    阿薇缓缓吐出一口气,却见他这会儿露出了仅穿着中衣的上身,中衣很薄,透出里面紧致而曲线分明的胸膛和臂膀。

    毫无预料地瞧见这些,阿薇顿时面红耳赤,赶忙起身,静悄悄地退了出来。

    她决定,不打扰他休息,今天就一个人回门吧。

    ********

    下山到了镇上,阿薇想着不能空手回去,便去市集买了些实用的东西,诸如鸡蛋、米粮、猪肉之类。还好得爷爷给了她一个钱袋,今日便排上用场了,她付钱时才第一次打开看,里面可是有足足二两银子。

    到得水竹村,一路回家途中遇到不少村民。阿薇主动与他们打过招呼,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竟有些复杂,待相互走出一段距离了,她还隐约听到村民们在背后议论着自己,却听不清是说什么。

    或许是新婚丈夫没有跟自己一起回来,村民们少不了碎嘴一些,她并没多想。

    回到两日不见的家中,阿薇倒有些兴奋起来。小谨闻声迎了出来,看到是姐姐,立马扑到她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姐…姐…你没事儿吧?”小谨感受到姐姐温热的气息和完好的躯体,把她抱得更紧了。

    阿薇不由失笑,真是没想到回家会是这番景象。

    “我好着呢。”阿薇扬了扬手中的口袋,笑道:“我还给你和爷爷买了好多好东西呢。”

    阿薇扭动了几下,见小谨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这时,月兰也闻声从厨房里出来,她系着围裙,看来是在厨房里帮忙。

    “阿薇,你没事儿吧?”月兰也紧盯着阿薇,认真问道。

    阿薇觉得莫名其妙,“你们这是怎么了?”怕她嫁过去受苦了?

    小谨抬起头来,“姐,有人说——”

    月兰打断了小谨,“阿薇,你家那口子怎么没来?”

    阿薇如实道:“他昨天做活儿做到半夜,今天还歇着,我改日再让他随我一起来。”

    月兰点头哦了一声,又告诉阿薇,乔老头去镇上摆摊了,一会儿便会收摊回来。

    没想到爷爷今天会出摊,阿薇想到他一个人既挑担子又拿工具箱,还不知如何辛苦。她让月兰替自己忙着,打算下山去镇上找爷爷。

    见姐姐出去了,小谨嘟着嘴,问月兰,“干嘛不让我说话?”

    月兰叹口气,“你看你姐完好无缺,身体正常,就当那天我说的话是谣言吧,她知道了反而难受。”

    知道这传言了,是个人都会害怕,害怕自己的枕边人某天会不会克死自己。再加上知道自己最亲的爷爷明明晓得这些传言,还是把自己嫁过去了,岂不是更加心寒。

    既然阿薇与那鳏夫已做了夫妻,月兰觉得,再说这些,自己就是做了坏人了,万一那传闻真是谣言呢。只是才两天,镇上这个传闻就传到了村里,传得人尽皆知,月兰不知道,能瞒阿薇到何时。

    小谨却把嘴努得更高了,“这个鳏夫肯定对姐姐不好,不然怎么会不陪姐姐回来?”

    月兰其实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只不过刚才阿薇轻描淡写地揭过去,她不好意思多问罢了。

    出门没走几步,阿薇觉得后面好像有人跟着,转头过去,见是自己的舅妈王氏。

    真是许久没见了,她虽不愿看到这人,还是打了声招呼,“舅妈。”

    王氏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走上前来,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一个人回来呀?”

    阿薇又解释了一遍。

    王氏吐出一口瓜子壳,故作关切地道:“不是说男方家里不缺钱吗?怎么还这么辛苦,晚上了还做活儿,仔细伤了眼睛。”

    阿薇敷衍地笑了笑,她对王氏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王氏却不打算收口,她的话题才刚刚开始。

    “阿薇,镇上那个传闻,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吧?”

    阿薇蹙了蹙眉,不知道王氏葫芦里要卖什么药,“什么传闻?”

    王氏见她是真的不晓得,顿时兴致高涨,把自己听来的鳏夫克妻传闻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听到王氏讲那新娘子死状如何恐怖,阿薇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却保持着质疑,“舅妈是说,这个鳏夫克妻的传闻说的是我的丈夫?”

    王氏眼神肯定地点了点头。

    阿薇想到村民们的窃窃私语,想到回家后月兰和小谨的反应……

    “舅妈,我还要下山买东西,就不和您多聊了。”

    看着阿薇面色发白,急速离开的样子,王氏心里很是受用。

    在王氏的眼里,丈夫的这个外甥女就是个狐媚子一般的女人,不然自己的儿子为啥心心念念想着她,不嫌她家穷,不嫌她家拖累。从前青松不知背着自己拿了多少好东西给这个狐媚子,王氏想想就生气。这也就罢了,她总算是替儿子打消了娶这个女人的念头,可儿子却迟迟不肯与陈家姑娘相看。这是为啥,不就是虽然娶不到,心里还想着呗。

    后来听说这狐媚子得了十里八乡头一份聘礼,找了个覃州府的婆家。王氏忿忿不平,这种好事怎么就叫这狐媚子碰上了。

    直到她听到了那个传闻,心里真是好不痛快。

    王氏呸呸呸地吐出几口瓜子壳,转身得意地往回走了。

    阿薇一口气走到山腰了,觉得有些累,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心里回荡着王氏的话,觉得盛夏的天气竟有了些寒意。

    却又想着,这个舅妈向来和自己不对付,就算真有这个传闻,她多半也夸大其词,想吓一吓自己。

    王氏又没有亲眼见到那新娘子的死状,却说得如同身临其境一般,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她觉得还是等见到爷爷好好问问,不能偏听别人的言辞。

    到了镇上,阿薇寻了几个爷爷经常摆摊的地方,都没有看见人,最后遇到那卖糖人的小贩,听他说,爷爷已经收摊回去了。

    她心知是与爷爷恰好错过了,正打算沿着往回的路去追爷爷,转身却见一个修长的人影驻足在不远处,在人群中十分打眼。他墨色的眉蹙着,一双好看的眼正望着自己。

    阿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辰轩,再想到那个传闻,不禁有些恍惚。

    这样一个人真的是传闻中拥有克妻命,在新婚之夜害自己妻子惨死的人吗?为何看到他,便觉得这个传闻必然不实?

    此刻她只想着,他下山找自己,说明他还记着回门的事呢。

    阿薇露出一抹浅笑,快步朝他走去。

    阿薇在家中待了半个多月,辰轩的身影却再没出现在水竹村,她渐渐地习惯了每日傍晚都去山道上望一会儿,陪伴她的却只有夕阳和归鸟,猜测他或许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误了,想起月兰说的外面的事情,又变得害怕、焦急。

    没想过会在家里待这么久,她并没有带多少换洗衣裳,时间一长,村里竟还有了说闲话的人,说她男人不要她了,之前买了那么多东西送过来,就是要把她送回家。

    想起辰轩之前要赶自己走的事,大约当时回来了,就是现在的情况吧,只是她想不明白,人的嘴巴怎么可以如此恶毒,说得真真的,却不是好话。

    自觉跟村里人没什么过节,也不晓得是谁第一个传了这种话,直到有一天往井边挑水,她听到舅妈王氏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和别人吧嗒吧嗒,说她这样的狐媚子,早先要勾他儿子,但青松人正直不受她勾引,后来又勾了个有钱人,但这有钱人玩腻了也不要她了,这不,人走了半个月都没回来呢。

    心里倏地腾起一团火,阿薇放下担子,提着水桶走到了王氏身后,王氏还对着几个村妇绘声绘色地说道,忽而见那几人脸色都变了,自己脚下一凉,一桶凉水顺着她为了儿子结亲才新制的裙子上流下,湿了一地。

    王氏急得张嘴就要骂“哪个不长眼的”,转身见是阿薇,两个眼珠子顿时瞪得像牛眼般大,显然没有想到。

    “好你个小蹄子,欺负到你舅妈头上来了!”她伸手就要去抓阿薇,被阿薇躲开了。

    阿薇站直了立在一旁,趁着几个村妇都在,也不对王氏客气,“你算哪门子亲戚,有你这么做舅妈的吗?我男人早回了大瓷山了,我在村里留着,不过想多照顾我爷爷几天罢了,哪儿轮到你在这里嚼舌根。”

    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王氏这般,真当她是聋子哑巴吗?

    那几个村妇一听,觉得阿薇说得也有道理,王氏在村里本就名声不好,只是她嘴碎,逮着个人就能说道半天,慢慢就把阿薇的事情传开了,实则信的人也不多,只是闲话家常,本就是人的乐趣。

    这会儿见阿薇来了,几人也不好再听下去,劝了阿薇几句让她别放在心上,就匆匆散了。

    王氏却哪儿甘心,拾起脚边的枯枝就朝阿薇打去,阿薇抱着水桶抵挡,她年轻,身子比王氏轻盈敏捷,王氏追打了一阵,没伤到阿薇一分,倒把自己累得弯下腰杆,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