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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 这几秒的光辉, 大概会被清荣的人永远记在心底。
无论今后他们去了哪里，成为了什么样的人，只要说起印象深刻的事，必然会把它提起。
这件事的附带效果, 大概是古二发现, 清荣人里一些怎么都不服管的刺头，突然安静了下去。那些刺头敢挑衅曾经只是流民的他，却完全不敢挑衅那个曾照亮半个夜空的力量。
若是以前的古二，面对自己没有出力反而得到的结果, 可能还会有些不服, 但现在的他却完全不会这么想了。
因为清荣动乱结束的第三天, 一切都平息后, 召开的全体大会上, 欧总对他们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是我的力量, 也是你们的力量。”
“只要你们认真学习, 还会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这个人说的话, 没有一句不能实现。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比起一个人，他更像是他们要学习的知识本身。
最近，除了识字算数的基础学科，古二开始学习其他选修科目。
终于能提前起床的黄飞舟死皮赖脸蹭课, 要和他一起学习, 除了他之外, 清荣还有基地里，不少人选修了这个科目。
这个科目的名字，叫做《基础农业入门》。
清荣的春耕，在被各种动乱耽搁了半个月后，终于要开始了。
***
路还没修好，但已经平坦起来的地面，让基地和清荣之间的路程缩小到一天多就能跑完。
从那天开始，崔梅带着她的运输二队来回跑，运来一箱一箱几座垂直农场培育出的改良种子。一同运送来的还有垦荒用的农业机械，以及数不尽的农耕用具。
那银光闪闪的锄头，把所有清荣人看呆了。
清荣不是没有这么好的锄头，两百年间笼罩地球的混乱电磁风暴打击了所有精密电子设备，但炼钢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这些东西。三大之一，智瞳帝国，这些年发展出一条继承于西方十九世纪的纯机械发展道路。而和评议会，也是有炼钢厂和汽车厂等等的，并不是全靠两百年前的遗产，只是产品都很贵罢了。
管理清荣的几个家族手里有钢铁锄头，但那玩意儿一直都是摆着好看的。一支钢铁锄头的价格比一个奴隶还高，拿去给奴隶用，坏了怎么办？
奴隶们种田，一般用木锄头，好一点的用石锄头，但磨石头要的时间太久了，或许能让干活轻快一点，但干得快干得慢，都是那样不是？
现在，清荣的新主人，竟然拿出这么多钢铁锄头给大家用。
虽然根本没接触过这个词，但清荣人已经明白了土豪是什么意思。
光是给钢铁锄头是没法提高劳动效率和产量的，欧总这么说。但大部分人其实不太理解，哪怕有几个月前他们自己在基地里的学习效率做前车之鉴。
奴隶——可怜，悲惨，同时也是劳动效率低下的代言词，哪怕一些奴隶主挥舞鞭子，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恢复春耕的第二天，古二的选修课程多了一门。
《初级管理学》。
摸索出适合的竞争机制和奖惩机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在这期间，附近的几个农庄加入了清荣，从清荣跑出去、躲在农庄里、见到事态平缓又跑回来搞事的家族之人，也被抓了起来。
而路，似乎还在慢慢修。
但黄飞舟觉得自己已经等不及了。
站到明面上，做出来见这些人的首领这个决定，黄市长已经是孤注一掷。北地黑市分部的计划完全失败，掌握联络的中层管理还有其他几个重要成员莫名失踪，黑市的生意一落千丈，那些愿意跑到北方来交易的小型“安保公司”，不少听闻了前段时间的两次大战，连货物也不要，直接跑路。
第七国际本来就穷，这个黑市好不容易才开起来，客人们的离开，直接让黑市的资金链断裂。
革.命的前因后果还要给中央交报告，等中央的惩罚下来，北地黑市分部大概要直接散掉。
黄市长和北地黑市分部的人不是一条线，他只是个凭借家世潜伏进和评议会的间谍。但黑市选在北地开设，有他的一份原因，他实在不想看到，北地黑市分部就这么失败。
一开始还有点茫然，但黄市长如今已经找到拯救黑市的办法。
如果能和这些自称世界树科技集团的人交易……
“欧总到底什么时候来？”
黄市长又忍不住问。
“不是说了吗！”每天早中晚都会被他骚扰的古二烦不胜烦，道，“路一修好，欧总就会来清荣视察！”
“那你们快点修路啊！”
“这不是在修吗？”
“哪有在修！”
黄市长咆哮。
他悲愤指向不久前还树立有“大镜子”的地方，道：“这是修路吗？”
用来反射激光脉冲的“大镜子”已经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扩建过来的房屋。黄市长从修建房屋的人口中听说，这个是“车站”，但黄市长好歹是去过寰都，见识过蒸汽火车的人，他知道车站根本没有这么大，也没必要修这么高！
从基地运送来的各种仪器填满了房屋半边，在里面忙来忙去的，竟然是一些半大孩子。
这莫名其妙的车站不说，被激光脉冲来回犁三遍犁出来的路也不在了。一台悬浮式3D打印机正在忙碌，运用磁力把金属粉塑形，几秒里就建好了一根固定支架。
这样的建设速度不仅让清荣人吃惊，从基地里走出来的古二等人也很吃惊。但为了面子，他们还是要装成“这速度普通而已啦”的态度，好像不久前只能靠光牵引造房子的不是他们一样。
基地升级，解锁的技术不是一般多，而在人工智能无法制造的情况下，可以使用这些科技的高级工人也不是一般少。
操作悬浮式3D打印机的，是车站里少年班的学生。他是按照图纸做的，但就像是黄市长咆哮的那样，这些支架看不出对修路有什么帮助。
这一天黄市长又悻悻而归，晚上和组织偷偷联络，被催促得差点哭了。
第二天傍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正要和李老狗一起去食堂晚饭，突然被古二拉走。
“怎么了？饭不让吃了？”
不知道又忙碌了一天很饿吗？
工厂食堂的饭真的很好吃啊，量又足。这是唯一能慰藉他的东西了……
自觉跟着走的李老狗一脸笑眯眯，似乎只有黄市长一个人想回去食堂。争取不到盟友的黄飞舟正要气馁，就看到古二回头。
“路修好了！”
“什么？！”
黄市长差点摔倒。
古二没给他更多解释，而是道：“你不是要见欧总吗？快点！”
被年轻人拉着，黄市长不由跑了起来。
他们到的时候，车站已经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的人。不只有外来者，也有很多清荣人。这些人面朝北方，眺望着“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黄飞舟的视线跟着他们指点的方向走，看到出现在那里的东西，不由瞪大眼睛。
“玻、玻璃？”
他结结巴巴喊出这个词。
“不是玻璃，”古二说，他最近的课程已经进展到了化学式，“玻璃的强度没有这么高。”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
那是一条长长的、笔直的“玻璃”管。不带一点弧度，从北方的冰原中伸出来，跨越新开坑的稻田，直到一端没入车站中。
玻璃在这个时代是很常见的器具，因为两百年前的人类制造使用留下了太多玻璃。但每一个人见过这么大、这么长的玻璃制品，它就这么出现，光滑而透明的外壳上流淌着夕阳的鲜红，仿佛神话中才有的长龙。
不，这个东西，似乎比玻璃更璀璨。
“不是玻璃……那是什么……？”
黄飞舟喃喃问。
他没想过有人能回答他。
“欧总说，这是人造钻石的某个变种。只有这种变种才有足够的强度，毕竟……”
“钻石？！”
黄市长大叫。
作为学习过冰川期前文化的人，黄市长可是知道这东西在冰川期前有多昂贵的。
实际上，因为亚陆没有钻石产地——比较靠近的一个钻石产地是俄罗斯，如今已经被冰封——在这个时代，钻石是比两百年前更昂贵的奢侈品。
这玩意能人造？
造得这么大？这么长？
“里面是中空的。”古二说。
“就算是中空的，这也有很多了，如果我们第七国际能拿到生产办法……等等，你们说的陆路，不会就是这玩意吧？！”
古二点点头。
“就是这个。”
黄市长说不出来话了。
总是一脸愁样的中年人慢慢皱起眉，片刻，道：“我承认，你们的力量很了不起，我没听说过什么天赋能制造钻石。但是，这个管子，就算你们把它从你们的基地铺到清荣，也称不上是路吧。”
“这是列车轨道。”
古二说。
“铁轨根本不是——”
“等等，”古二伸出手打断黄飞舟的话，“我记下来欧总说的话了，让我看看他怎么说的……”
一边这么自言自语，拾荒者首领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制作粗糙的笔记本。
他翻了几页，找到记录，便照本宣科。
“‘你们在两百年前，已经发展出了高铁。但高铁这条路，很快就会走到终点。因为当列车到达一个速度后，阻碍列车前进的，早就不是列车和铁轨或悬浮轨道之间的摩擦力，而是空气阻力。’”
“‘悬浮光轨，是一条真空管悬浮轨道。在其中运行的列车，几乎不受摩擦力，可以尽情提速。’”
“‘我们这次建造的发动机比较保守，计算下来，一旦这条悬浮光轨建成，从基地到清荣，只需要十分钟。’”
“十分钟？”黄飞舟抢过古二的笔记，“这怎么可能，你一定写错了！”
他话音刚落，伴随着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玻璃”管中，一道列车疾驰而来，肉眼根本看不清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