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身孕

予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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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吧,”胭华抬头迎上媚央的目光,“绿丝是你的人吧,这一切都是你亲手导演的好戏!你引诱我给陈氏下毒!你好狠的心!”

    媚央微微蹲下,笑容是那样妖冶。“姐姐,”她轻唤道,温柔的声音却叫人毛骨悚然,“我再怎样算计,那下毒的人不终究是你吗?你若是没有除去恪芳仪的歹心,又怎会中招?要怪,便怪你自己吧。”

    “恪芳仪?你说的可是恪芳仪?还是洛芳仪?反正都是些看我不好就开心的贱人,我要你们通通不得好死!”胭华凄厉道。

    “当然是恪芳仪。姐姐忘了,‘恪’字乃皇上赐陈家次女的封号,而洛家的独女,如今已是洛婕妤了。”媚央道。

    “是啊……她是洛婕妤……偏偏只有我最最凄惨!都是你和琉采女两个贱人!若非你们,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媚央浅笑,一双眼睛紧盯着胭华的脸庞,“姐姐啊,你可知道琉采女是受何人指使?”

    “是谁……”胭华不可置信地看着媚央,“是你!是你对不对?我就知道,那个贱人做什么牺牲了自己的孩子来害我!后来她坠井而亡,也是你做的,对不对?!”

    “我可没杀她,”媚央淡淡道,“许是上天帮我灭口罢了。”

    胭华怒视着媚央,眼中是无尽的愤恨。忽然,站起身紧紧扼住媚央的喉咙,将媚央推至身后的大门,喊道:“贱人,我杀了你!”

    门外的太监要进来救人,可媚央的身子刚好抵住两扇相对的门的中间,胭华的力气极大,那些个太监一时进不了。媚央感到一阵窒息,双眼盯着胭华道:“嫡姊,你可别忘了朱家。”

    霎时间,胭华的双手被卸去了一切力气,整个人连连后退,瘫软在地上。媚央站定,身后的太监便冲了进来。媚央摆摆手,叫他们出去。

    “你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吧!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今生今世,算是我技不如人,成了你的手下败将,来世我愿为猫,令你为鼠!”胭华凄厉喊道。媚央心中一惊,前些日子读史书写道:萧淑妃诅咒武媚娘“愿来世我为猫,阿武为鼠,世世噬其喉”,今日却在胭华口中听见。媚央骤然转笑,道:“那便借嫡姊吉言,妹妹做不了武后,也定会步步踏上高位!”

    媚央又道:“姐姐,你方才说你没什么可失去了的。其实不然,哪怕你死了,父亲嫡母,还有沉锦宫的那位戚才人,都是你所珍视的人啊……”

    胭华面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你要动戚才人?”胭华的父母也是媚央的倚仗,媚央轻易不会动他们,可戚莯曦不同,胭华如今身处冷宫,戚莯曦对媚央只有恨,固然会成为媚央的绊脚石。然而戚莯曦无宠,先前就被媚央完全压制,今后又怎会赢?

    “便是动她又如何?嫡姊该知道,我若是想除掉她,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媚央道。

    “不要……”胭华喃喃道。

    “不要?”媚央挑眉道,“嫡姊未免把求人办事想得太简单了罢。如嫡姊方才所说,嫡姊已经没什么剩下的了,又有什么与我交换呢?”

    胭华低头沉沉思索,转而抬头,道:“我还有一条命。”

    媚央愕然,她没想到胭华竟会这样保戚才人的周全。随即莞尔,道:“嫡姊说的不错,你还有一条命。那好,我便不动戚氏,而你,也要把你的命交出来。”

    “我会的。”胭华眼中平静无波,大抵是知道了自己命运的结局,心中便不会起一丝波澜。

    “记住你的话。”媚央无情地转身,云绾为她推开门,二人离开这黑漆漆的殿阁。小太监赔着笑脸迎上来,说要送媚央出去,媚央点点头应允,与云绾走出冷宫的大门。

    “云绾。”媚央走在路上,唤道。

    “嗯?小主什么事?”云绾转头看着媚央。

    “若是哪日我被挟持,那挟持我的歹人说要你的命才能换我的命,你会献出你的命吗?”媚央问道。

    “自然会呀。”云绾点点头,神情不似做伪。

    “为什么呢?”媚央继续问道。

    “奴婢一条贱命,不值钱的,”云绾真诚道,“能换小主的命,是奴婢的荣幸,只怕天底下不会有那等做亏本买卖的歹徒罢了。”

    媚央笑笑,云绾是个认命的奴婢,可媚央并不觉得世人有什么尊卑之别。这着实可笑:媚央有些时候可以十分心狠手辣,却有些相信最为仁慈悲悯的佛家所言的“众生平等”。大概是因为媚央自己就是卑贱的庶女出身罢了。可即便这么想,媚央也不能改变什么,不说这紫禁城里的许许多多奴才和主子,就说那些靠天吃饭的农民,与她这样哪怕是庶出的小姐又哪里平等了?媚央没有继续问下去,一路沉默地走向重华宫的方向。

    心想却想,无论尊卑地位如何,她自己是绝对不会用自己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哪怕是采澜也不可能。并且,她也不能理解胭华宁愿牺牲自己来保戚莯曦周全。或许是因为胭华此生已经无望,于胭华而言,这样悲惨的一条命还不如换别人的。可是在媚央眼里,命是天底下头等重要事,哪怕余生都是悲戚戚的,媚央也绝不会以自己的命换他人的命。媚央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她可以毫不在乎安如钰和柳芊環的感受,离间她们二人,为的就是自己的利益。若说胭华曾折磨媚央许久,那被媚央算计的琉璃与恪芳仪也曾亏欠过媚央,可安如钰却是对媚央极好的。然而,媚央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时都可以牺牲与她表面上为姐妹的安如钰。这便是媚央的自私罢。许是朱府的多年苛待将媚央的心灵冷得如冰霜一般,容不下一丝温情,又或许媚央天性如此,似胭华那般恶毒都会有那样在乎的戚才人,可媚央却是时刻准备好牺牲他人利益成全自己的。采澜是个例外,可媚央对采澜的态度也不过只是停留在“互不亏欠”的程度,即媚央为了自己的利益不会主动害她,甚至会主动对她好,但是若哪日她的利益与自己的利益相冲突,自己决不会做出半分相让。

    这样想着,媚央便对胭华生出一分崇敬之情,这分崇敬之情,没有干扰媚央对胭华的恨意半分,然而却静静地滋生在媚央心里。又想起方才胭华凄厉的叫喊,心头竟一阵恶心。她还没有来得及在心里问自己是怎么了,便是胃中一阵翻腾,仿佛要作呕,呕到嘴边,又是什么也没呕出来。

    “小主怎么了?”云绾拍拍媚央的背,关切问道。“还好……”媚央含糊不清道,本想快点走到宛仪殿喝一杯水,却又是一阵干呕。

    一阵清风吹来,媚央感觉倒是好了许多,二人疾步走回宛仪殿,媚央吩咐道:“元翠,去太医院请王太医。我方才觉得胃里十分恶心,不知是怎么了。”

    王太医乃皇帝心腹,皇帝宠爱媚央,特指了王太医在照顾自己身子的同时照顾媚央的身子。以免出现先前李太医作践苏扶荔的事情。

    不久,王太医到了宛仪殿,给媚央请脉。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王太医满脸喜色,“小主已怀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媚央先是心中惊讶,随即无限喜悦在心中漫开。媚央的避子汤皇帝早就撤了,可是媚央从来都没想过子嗣的事情,如今王太医突然告诉她身孕的事情,心中大喜。

    “王太医,我求你一件事。”媚央道。

    “小主客气了,”王太医道,“何事?”

    媚央缓缓道来:“自我入宫以来,便见芙姐姐、琉采女为人所害,痛失爱子,贵妃娘娘的胎也不算安稳,想请太医帮我瞒一个半月的身孕,待到胎儿稳定后再告知六宫。我不是不信任皇上,只是宫中诸事繁杂,不如叫皇上皇后省些心才好。太医是皇上身边信任的人,自然知道如何去做。”

    王太医低头道:“小主言重了,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先例,臣自然会为小主周全。只是此时必须告知陛下。”

    媚央点点头,“这是必须的。”

    为了胎儿稳妥,媚央自这日起开始称病,不得侍寝,也不得外出,除了安如钰以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宛仪殿探望。当初媚央为了取得安如钰的信任疏远采澜,如今皇帝竟也下旨不许采澜探望。

    罢了,想必采澜也会理解的。媚央这样想着。到了七月下旬中的一日,皇帝告知六宫,媚央已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晋升为正六品婉仪。昔日安如钰有孕,从嫔位直接晋封到婕妤,一时风光太盛,才惹了他人妒忌,下手暗害。虽未查明当初到底是谁暗害安如钰,可皇帝到底不肯给媚央这份致命的荣宠,只将她晋为婉仪,若能顺利产下胎儿,无论是帝姬还是皇子,皆封为婕妤。婕妤虽不是主位,然而若是皇帝哪日下一道旨意,便也成了主位。

    且宛仪殿的帝意却不见半分稀少。赏赐如流水般进了重华宫,直叫何才人眼红,皇帝更是下旨令内务府给媚央以婕妤的待遇。媚央被保护得里三层外三层,更是没有歹人暗害之虞,尤其是冷宫里的朱胭华,早就在几日之前自尽。皇家为保全颜面,向外通报她暴毙,将尸首送回朱家。

    从洛婕妤到陆宝林、章宝林一众小主虽无旨不得入宛仪殿,可那许许多多的讨好却是不少的。就连元翠也是如此——一日她得了空闲,去外头跟其他宫女玩耍,那些比她大两三岁的宫女们竟口口声声称她“姐姐”,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孕中的时光静谧而漫长。媚央常听说女子怀孕时心绪焦躁,可媚央自怀孕起便被关在宛仪殿中,秋老虎甚猛,她也极少出门,并且皇帝为了她的身孕,免了她的请安。这一日一日的安逸,竟叫媚央仿佛要渐渐忘却两年多来与宫中许多人你死我活的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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