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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华与皇帝偶遇的地方是皇帝下朝回宫的必经之地,谁知这偶遇是否真的偶遇?可重要的是皇帝不会想这么多,先前发生了洛绮盈的事,皇帝愈发觉得胭华无辜,也愈发不愿揣测她的心思。
胭华只着一身规矩的紫色宫装,比平日里穿得好看些,可也没太过招摇,头饰也不曾是花枝招展的模样。表现更是平常,只安静守礼地侧身站在一旁等皇帝走过,全身上下无半分刻意。
可先前的是闹得那样大,宫里各种传言都有,皇帝心里也过了百遍心思,怎能不停下来问她几句,况且她前几日才侍寝一次。当然,这一问也只是平常的一句:“庄嫔,你最近可还好吗?”这一句就够了。皇帝与那些朝臣打交道多年,自以为对后宫的女人,也是问一句看她的神情便够了,问深了于诸事无益。
“嫔妾很好,谢皇上关心。先前的事虽然使嫔妾有些受惊,但如今已经不甚在意了。嫔妾……自知从前做过许多不该做的事情,一直都在认真悔过,不敢再有其他想法。”
皇帝看进胭华的眼里,见她眼中满满的都是真诚悔过的神情,心下不由感动。他到底是没见过那日胭华在宛仪殿对媚央的跋扈泼辣,如今已经认定胭华是个温婉贤淑的好女子了,哪怕从前不是,如今她悔改了,也该是了。皇帝身为九五之尊,智谋自然不下于常人,可他到底是男子,再加上时代的束缚,对付他手下的文臣武将可以,可他哪能理解得了这些闺阁女子一个念头拐十八个弯的复杂心思?又怎会看出胭华真实的想法与目的?
皇帝当即走近胭华执了她的手,劝慰道:“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仿佛当时受伤的是她一般,“你不必太过自责,”他说,“你妹妹若知道你一味自责,想必也不好受。”
虽说如此,可胭华听皇帝在自己面前也提起媚央时,眼中的神采还是黯淡了三分。可皇帝只以为是她在自责,手攥得更紧,道:“走吧,朕与你去沉锦宫聊。”
胭华心中大喜,可她并不想让皇帝看出她的喜悦,便极力压制自己脸上的喜色,努力做出更加愧疚的表情:“嫔妾……何德何能,竟能得皇上不计前嫌地这般爱护,此生已是无憾……”
沉锦宫里,戚才人听说胭华领了皇帝回宫,十分欣喜,在她的含琦殿激动地对她的贴身侍女道:“胭华姐姐终于重得皇上青睐了。”
戚才人家世、容貌在入宫的小主中皆是中等,只能依附着胭华盼着胭华好。况且她与胭华也是从小到大的交情,此刻又怎会不欣喜?
而皇帝此刻入了胭华的含珠殿,含珠殿比含琦殿大些,可胭华却把里面装饰得十分朴素,从前她喜欢的华丽摆设都不见了,正殿的堂中倒多了一尊佛像。胭华解释道:“在佛堂里念经,深感佛道奥妙,出来后也不曾忘记,便请了尊佛像时时吃斋念佛。有了佛祖在此,自是不用再华丽了。”青黛却插嘴:“小主哪怕不吃斋念佛,这里也就是这个样子。自从小主被放出来,内务府的人拜高踩低,什么好东西都不肯给小主。莫说咱们小主要求吃斋了,就是以前的饭菜里也没半分油腥。”
“不许胡说!”胭华斥责青黛,可眼圈却先红了,更显得她委屈。其实有太后关照,胭华在沉锦宫里的日子何至于过不下去?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媚央被禁足时嘉贵妃派人来抢东西,她也不曾在皇帝面前矫情,偏偏胭华如此。
“委屈你了。”胭华姿色本就不差,先前是穿得太过庄重大气,少了小女子的韵味。如今一身平常的紫衣,脸上是一副委屈的样子,皇帝一看便心疼了,急忙安慰胭华。胭华又摆出一副自责的样子,皇帝道:“先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也受了这么多苦,也都抵消了,今后朕若宠你,你也不必再心有不安。”
胭华若心中真有什么,也不是不安,而是不甘。她见目的已达到,眼中划过一瞬难以察觉的喜悦,温婉道:“嫔妾知晓了。”
宛仪殿里,荷香进来说采澜怕她心里不舒服,浅雨阁随时欢迎她去做客。媚央想采澜必是也知道皇帝去了沉锦宫的事了,她心里并没有怎么不舒服,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如今也不会难过。但是媚央确实是想找个人聊聊此事的,便对荷香道自己马上会去。可荷香还没离开,宛仪殿门外的宫女进来,说芙蕖宫那位想请她去坐坐。
媚央在这宫里只信任采澜,所以采澜的宫女能出入宛仪殿,而芙蕖宫的人却必须在门口叫宛仪殿的人通报。自然,安如钰她们并不知晓此事。
媚央想安如钰不会无缘无故叫她,若不是为了胭华的事,也该是为了别的重要的事。眼底划过一丝愧意,终究还是看向荷香。荷香没等她开口,只道:“我家小主说了,美人小主若是要去芙蕖宫那里,或婕妤来邀请,便不必急着去浅雨阁。”
媚央心中感念采澜的体贴,对荷香道:“帮我照顾好你家小主。”吩咐琳琅告诉门口的宫女她马上去芙蕖宫,入了内殿梳妆。
荷香告辞,离开宛仪殿。门口芙蕖宫的宫女看见荷香出来,认识那是浅雨阁的宫女,不禁留了三分心思。
简单的梳妆完毕,媚央便带着云绾往芙蕖宫去。重华宫离芙蕖宫很远,到了芙蕖宫,安如钰与柳贵人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媚央迈进沁莲殿的时候,看见一个宫女正跪着回答着柳贵人的问话。柳贵人与安如钰脸上的神情,似乎十分严肃。
见媚央来了,柳贵人打断了那宫女的话,道:“旻儿,你下去吧。”那宫女听话地下去。媚央浅笑道:“若是小宫女不听话,贵人姐姐可要好好教训。”
柳贵人先是一愣,随即自然地说道:“不过是问问她的事做得怎么样了。”媚央点头,云绾看着媚央,似乎有话要说,又碍于柳贵人她们不能说出口。
媚央看出她的意思,对她点点头,然后也不管她,只问安如钰叫她前来所为何事。
安如钰道:“不过是听说了你嫡姊的事情,怕你难过。皇上也真是的,忘记了之前她怎么对你的吗?”
媚央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疤痕。这伤是她自己划的,她知道,可她对外人说都是胭华划的。谎话说多了也成真,有时候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胭华划的还是自己划的。可说到底,若不是胭华,她也不会穷途末路地想出那样自残的法子来。
安如钰看见媚央的小动作,不禁心疼,握住媚央的右手,轻浮那凸起的疤痕,道:“瞧这好好的手,划成这样,庄嫔怎么忍心?这样狠毒的女子,皇上居然也信她,真是不明白。”
媚央听着安如钰的话,心想,这哪里是安慰,不是戳人痛处么?其实也不怪安如钰,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采澜的体贴。采澜的每一句话,听起来一般般,可若是有心,她从不会叫人不舒服。
安如钰又忙解释道:“我不是说皇上不好。皇上管理国家大事,咱们不能说他的不对,我说的是庄嫔,她也太过分了些。”
媚央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道:“罢了,都是以前的事了。皇上忘了,咱们也不能总记着。”
安如钰无奈道:“你便是这样宽容,若是我可是怎么也不依的。”
媚央心想,安如钰是千娇万惯养出来的嫡小姐,若是受了一点伤都是天大的事,和自己哪里一样?她侧眼看着安如钰身边一言不发的柳贵人。柳贵人就是这样,每次自己与安如钰一起的时候都默默地不说话,只观察自己。看到媚央的目光划向自己,柳芊環忙转移了视线,假装看沁莲殿一侧木架子上的珐琅花瓶。
媚央在心里无奈笑笑,柳贵人就是这般不信任自己。不过如今还好,至少她没跟安如钰说自己的坏话——当然,这也可能只是表面上而已。
安如钰本来打算安慰媚央,可反倒是她为媚央鸣不平,而媚央安慰着她。一个时辰下来,媚央也要走了,三人告辞。回宫的路上,云绾告诉媚央:“小主,咱们进沁莲殿看到的那个叫作旻儿的宫女,是来宛仪殿请咱们过去的宫女。”
媚央皱眉,若是那个宫女,那柳贵人问的话说不定就是关于自己的。可那个宫女到底有什么好问的呢?媚央知道柳贵人防备自己,可她并不觉得那宫女是她派来宛仪殿观察自己的。并不是媚央相信柳贵人绝不会这么做,而是媚央觉得,即便柳贵人真这么做了,也不会当着安如钰的面问那个宫女话。几个月的接触,让媚央多多少少对安如钰的性子有了了解,安如钰绝对是没有太多心机,很容易就相信别人的人,并且一旦相信了谁,便再也不肯疑她。所以安如钰不可能一边疑着自己,一边又任由自己在她身边。若这些都是安如钰的伪装,那么安如钰将是非常有城府的人,可是便连这点可能也没有,安如钰哪怕再有城府,也没必要欺骗她一个小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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