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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志伟这段时间很忙。
忙着考试。
忙着填推荐函。
以及忙着监视聊天泡。
他现在处于狂躁中，他正看着花城中学匿名聊天区。
关于“绝版讲座，埋土思想，你以为赚到了？”聊天泡，已经高达五万的浏览量，被七彩霞光装饰着被置于聊天区的入口处。力求每个进入聊天区的学生都能被闪一眼。
“绝版讲座，埋土思想，你以为赚到了？”
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是学习的无奈还是欲望的爆发？新时代学生为何焦虑学习？百年前的旧时代思想为何风行？功利性学习方法为何屡禁不止？作为导师为何屡遭欺骗？绝版讲座究竟赚了多少？余成彦为题海战术代言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1揭露真相
你们以为买了讲座就赚到了？地球联盟早在六十年前就将所有涉及功利性学习的一切给废除了。为什么现在还有人在给它招魂。那些以为走了捷径的人迟早会付出相应代价。
#2=_=
！！！大哥，你是历史上的红卫兵吗？这画风好怕怕。
#3哈哈
我也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们买了讲座，就知道怎么考试啊！
#4我觉得不行
你也可以买啊，五十生存券也不是特别贵，何况人家之前还是免费讲座。
#5历史社团粉丝
不能让旧时代的思想玷污我们现在的学习精神！建议学校下架讲座！
#6我能进一中
笑死人，有些人自己考不上高中，就找各种原因。买了绝版讲座才过了分数线的人，笑看你们哔哔。
#7正在技能辅导的吃瓜群众
正在技能辅导的表示你们买了的和没买的，不如打一架，这瓜吃的有点开心。
#8揭露真相
绝版讲座从上架到现在为止，应该赚了二十多万生存券。你们觉得这是一个中学生该做的事情？还是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的不义之财。建议学校领导对余成彦进行调查。
#9红眼病真可怕
获取知识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想知道哪里不正当？你有买吗？你有看吗？你有参加入学考试吗？还是你看着讲座在销售榜第一，所以心里特别苦？
#10揭露真相
对我讲的那些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向洲立教育委员会投诉，我们不能放任这种老旧的过时的学习方法大行其道。
#11你好毒
窝草，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毒……
……
田志伟自从建了这个聊天泡，每天都要过来看看，哪怕是入学考试的两天，他也没有停止。
如果赞成他观点的人多他就开心，如果风向倒向另一边，他就继续顶着“揭露真相”发言批判余成彦。
他作为历史校队的成员，拉扯各种小论点，写小论文很是得手，经常可以一个人大战好几个发言号。也因为获得了一些粉丝的拥护，被称为小论文中的战斗机。从绝版讲座上架到考完入学考试的整整半个月，愣是把没有几个人参与的聊天泡，硬生生经营成聊天区头条。
只是，他今天的心情格外不好。
入学考试成绩出来了。他并没有像其他人进步那么大。
没错，他也买了绝版讲座。他也不想的，但是历史社团好多人为了入学考试偷偷买了。他如果不买不就吃亏了。
可是，为什么？
没有加入校队的历史分数比他这个正牌成员分数还高？
一定是讲座没用！
骗子！
竟敢骗他的生存券，他果然没发错聊天泡！
想到这，他又以“揭露真相”加入聊天泡
……
#5050揭露真相
今天上午，相信很多同学的入学分数已出。我做了一个小调查，大约有百分之八十的调查对象并没有分数上的显著提高。事实证明：绝版讲座是打着教授学习方法的谎言。余成彦是个大骗子。请受骗上当的同学去申请退款。
#5060你好毒
我怕是参加了一个假的入学考试，我觉得很有用，成绩比之前估计的提高了十分，满足了。
……
再一次揭露了余成彦的罪恶，田志伟感觉心情好一点，于是退出了聊天区。
然后，他接到了马校长的通话请求。
他一定是因为做了正义的事情，上天才给他眷顾。
看！之前对他颇为冷淡的表姨父居然主动找他联络。他是不是能展望一下来自北景校长的推荐函。
自从知道自己的分数比历年分数线都低几分后，他就慌了神。因为他发现其他同学的分数都比他高，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高中入学分数线水涨船高啊！校长给的一份推荐函怎么够，多几份，多几个选择才保险。
然而上次历史联赛结束后，他去拜访表姨父，却落了个热脸孔贴冷屁股的境遇。不就是小小透露了一下想去南山的愿景，结果表姨父的脸就变成了黑锅。南山历史强是公认的难道他说错了。北景历史比不上南山又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大不了这次他就说要考北景，看在他这么支持北景的份上，表姨父总要给个推荐函吧。
想到这，他不由昂起头，接入了表姨父的私人虚拟空间。
然而，一见到表姨父板着脸坐在办公桌后，他便条件反射般佝偻着背戳在桌前。
“表姨父好。”他弱弱发声。
一见他那畏畏缩缩的模样，马校长就皱眉头。
训斥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他出声时还是放柔了语调：“志伟啊，先坐下聊。我有点事想了解一下。”
“哎！”田志伟心里一喜，表姨父心情似乎不错，待会有机会就提推荐函的事。
屁股蹭了半边凳子，他努力微笑地看着马校长：“表姨父，什么事？”
看着这个表外甥一副僵硬的微笑，马校长知道他尽力了，于是安慰道：“关于你学校的一些事。今天入学成绩出来了吧。”
田志伟慌张地将笑容收回去：“恩，出来了。我……我没考好。我没想到考试流程会这样。我不适应，所以……可是，按我以前的水准，我觉得我可以上北景。”
马校长之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他叹了口气：“多少分？”
“355”被表姨父的严肃的目光一注视，他就恨不得将自己蜷成一团。
“凑合吧……”马校长将一份推荐函发给他，“你以后可要好好争点气！算了，还有事要问你。”
“表姨父，你尽管问。”拿到推荐函的田志伟喜笑颜开。
“你们学校理学向第一的余成彦，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田志伟如同被泼了一身凉水，拿到推荐函的好心情也随之消退。为什么他老是阴魂不散，连表姨父都要打听他！
“你不知道他？不是跟你一个历史校队？”马校长等了半天也没得到答复，只能追问。
田志伟清醒过来，他得回答表姨父的问题。
北景作为偏向理学的高中，必然是要招理学向考第一的余成彦。他该怎么说才能打消表姨父的念头。直接说坏话，太明显了。他可以诱导表姨父去看那份黑红参半的帖子。让他自己去厌恶余成彦。他感觉表姨父并不喜欢死读书的理学向学生。
而余成彦是题海战术的代表人物，老是提记忆力的重要性，当然算是死记硬背的典范。
一想到这，他有主意了。
“表姨父，他我当然知道。”
“那你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
“不好说啊，表姨父！”
“瞎扯呢，怎么不好说。”
“我觉得与其让我一个人来说他，不如看看大家的意见和评价。”说着，田志伟让马校长接入花城中学的匿名聊天区，让他亲自查看那份他维护了很久的聊天泡。
我真有先见之明。田志伟这一刻无比喜悦。
聊天泡有上千人参与讨论，马校长只看了前几十个便退出了聊天区。
田志伟又是一阵庆幸。因为前几十个有一半是他的发言。从各个角度写论点分析来黑余成彦。
他悄悄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了一下表姨父，脸很难看，很好，计划通。
“叩叩！”马校长的中指关节在桌面敲了两下，“那个绝版讲座在哪，我要看看。怎么个题海战术的代言人。”
田志伟欢喜地拿出自己买的那份绝版讲座投影出来，主动投影在两人前方，让马校长观看。
余成彦的讲座开始了。
听了好一会，田志伟微侧着脸，偷偷观察马校长。
投影的时候，整个空间暗了下来，只有视频的光线明暗不断地笼在马校长的脸上。他就这么静静地观看着，仿佛在面对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田志伟有些慌，他拿不定马校长的态度。
平心而论，余成彦的讲座讲得生动有趣，如果不考虑立场，他也想夸一夸。
因为偷看好几次都估摸不到马校长什么表情。田志伟也放弃了，索性重新听一次讲座。
再听一遍，他不由自主将余成彦介绍的方法和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对应起来，到底哪里没做到位？为什么其他人都说有效，到了他这就没用了？
讲座内容简单精悍，时间也不算长，一个半小时就结束了。
当整个空间重新亮起来时，田志伟只有一个想法，余成彦跟自己犯冲。他就是按照讲座的方法来，结果也没法进步。
如果余成彦不把方法公布出来，大家都没考那么多分，他就不会退步了。
想到这，他急忙转过头，看着马校长：“表姨父，就这些了。这个讲座在我们花城中学商城卖五十生存券，现在销量第一。”
马校长看着他好一会，然后问道：“你也买了？”
“因为很多人向我推荐，所以就试试。”他赶紧解释，“但是，我觉得他讲的那些东西没用。感觉他借着这个敛财……”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少，因为他发现马校长嘴角上挑，露出笑容。
只是这笑容比他平时黑脸还要可怕。
两人之间陷入了近似凝固的安静中。
“你啊！”马校长伸出指头挥舞了两下。
“眼界能不能放大一点！”
田志伟后背一凉，想好的那些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平时，我就很不喜欢心思不纯的人。”马校长放缓说话速度，一字一句对着田志伟，“你但凡将所有心思用在考试上，也就不需要我这份推荐函。”
田志伟被他说得恼怒起来。他怎么就成了心思不纯的人，他已经很用心复习了。都是其他人用了余成彦的方法，才映衬着他好像不努力。
“表姨父，难道你认为他心思纯正？可是，他在讲座里将那些已经淘汰的方法教给大家，他是抱着怎么的想法才会这么做，这不是害人吗？明明这些都是腐朽陈旧的东西。”
“你知不知道，很多人用了他的方法，饮鸩止渴，分数有了一些提升，但是对那些没用他方法的人，岂不是不公平。”
一口气说完这些，他突然发现表姨父似乎没那么生气了，于是像受到了鼓励一般，继续分析。
“所以那些觉得吃了亏的人，会去找原因。接着都去买这个讲座，然后采用这种方法。而不采用他的办法，分数赶不上去。天哪，我发现了什么，他的方法有毒！就跟古代的毒！品一样。一但用了他的办法就被绑定了。”
“表姨父，这样的人，你说恶毒不恶毒。”他冲到马校长门前，狂热地握紧了拳头，“我只希望大家都能认识到这一点，不要被他骗了。”
马校长叹了口气：“你先坐下。”
大约一气讲太多话，田志伟松开手掌，发现还在打颤。他凝视着晃动的掌纹，突然发现自己在表姨父面前说太多，畏惧之心如同复燃的火苗一跃而起。
他垂着头坐在了马校长的对面。
马校长有很多话想教训他。一想到他的年龄，话头又消退回去。
余成彦这份讲座，他既看不上，又欣赏。
看不上是因为，马校长的教育理念之一：对学生的学习方式追求顺其自然。
让那些不能学习，不会学习的学生自然淘汰去因才教育，培养合格人格，学会做人，服务社会。而会学习的，能学习的去升高中。不带功利性学习才能在学术道路上走得更远。
他一直这么认为，也一直这么实践。
余成彦这份讲座显然与他的理念背道而驰。
他把学习方法总结成可操作的技术手段，让那些本来上不了高中的孩子上了高中。给了他们虚假的幻想，以为自己可以。最终能坚持到最后的又有几人。
华洲的教育理念现在走的是兼容并蓄。对于功利性学习手段的态度是不主动宣传，也不会打压。
所以余成彦办这种讲座不会像田志伟想象的那样罪不可赦。
不过通过这份讲座，他可以明显感受到，余成彦本人是个有能力，有才华的人，就是做了多余的事。想想他的年龄，人不轻狂枉少年。
只要能纠正他的思想就行，还来得及。
“这些事你以后不要参与进去，也不要管。”马校长耐心劝解道，“意识形态这种东西也轮不到你们这些中学生来界定。”
“哦。”田志伟有些丧气又有些不甘心。
只能表面答应表姨夫，到时他在聊天区发些什么，表姨夫还能知道？
“还有别在教育网上搅风搅雨！”马校长突然加重语气，“让我发现了，什么推荐都能取消！”
说完，他就结束了虚拟空间会谈。
看来要找个时间与余成彦面谈。就是他太忙，排期怎么都得三天后……
***
考完高中入学考试，六月已经到了月末。
余成彦发现他留在花城中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学校的其他学生早已放暑假，只剩他们这些准备中考的毕业生还在进行最后的毕业事项。比如下周上交推荐函，下下周可去可不去的毕业旅行，以及八月初的毕业典礼。
当然，他现在马上要面临的事情便是，他刚来这个世界就做的一件事情。左谦舟的陪玩合同要开始履行了。明天就是第一个周末。
好在之前做了陪玩计划，不至于明天会手慌脚乱。
鉴于他跟左谦舟的关系比预想中要更好，计划可以做稍许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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