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朱迎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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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1年的七月,鄂西北的山岗正是枝繁叶茂、群峰滴翠的时节!不知名的野花开满了山坡,野枣、山里红类的各种野果挂满了枝梢。连绵起伏的山谷里,星罗棋布地藏着一家家“备战备荒”年代建设的三线工厂。

    虎尾山在附近众多山峰中是最高的!晴朗的日子站在山顶可以俯览群山,体验到一览众山小的惬意!山脚下的平地上,蜿蜒通向远方的省道公路两旁散布着大片的农田和低矮零散的村落。一条垂直连接省道的柏油路,穿过农田和村落,朝山脚的方向一路向上,爬过一个叫北坡的小山坡后,就能看到里面的山沟里,藏着一家名叫“丹汉”,隶属于省国防工办,专门生产炮弹引信的军工厂。

    已是下午四点了,太阳依旧火辣辣地“烤着”丹汉厂的厂房、马路、空地这些没有树荫荫蔽的地方!八车间空压机房后面,有一条基本已被杂草覆盖、破旧不堪的水泥小路。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到尽头,映入眼帘的是昔日“深挖洞广积粮”年代修建的防空洞。当年为了在“美帝苏修”的轰炸机,飞到丹汉厂狂轰滥炸之时,在防空洞里仍然可以生产,把整个山都打穿了!主洞通道里可以开汽车!当整个国家由狂热回归理性后,浩大的工程来不及全面被服就废弃了!时间长了,有些地方开始掉石头、塌方,工厂为了安全,在每个入口都用砖墙或者铁栅栏封起来不让人进去。

    空压机房后面的洞口,在进洞十几米的地方才焊上铁栅栏。从洞深处往外涌动的幽幽凉气成了天然空调,与洞外面的火热世界相比别有洞天!成为八车间一些工人偷懒、吹牛的“避暑胜地”。

    里面靠近铁栅栏处,昏暗的光线下,几个男人坐在木箱、石头上抽着烟,敞衣挽袖、天南海北、兴高采烈地聊着、吹着国内国外、厂内厂外的闲文趣事。背向洞口而坐,相貌英俊的小伙子夏天,在吹完上周末的意甲联赛后,意犹未尽地丢掉手里的烟头,站起来伸个懒腰,捋了捋微卷的头发,转身往外走。到了洞口,他伸出头感受一下外面的温度,看着穿透树叶的空隙,射下来依旧耀眼、炙热的一道道光束,对独自一人坐在洞口看杂志的班组同事宫海涛说:“这个鬼天,十几天都冇下雨了,热死个人!”

    “那有么办法,鬼让你叫夏天的。”宫海涛头也不抬地调侃到,

    “别个东卫厂上星期就改上班时间了,我们厂劳资科总是晚些!”

    “他们厂今年任务不多,我们厂还在大干一百天!劳资科哪敢改时间”宫海涛抬起头来安慰不停发牢骚的夏天,

    “那是的,他们坐机关的又不用干活!”夏天接着又问宫海涛“上午韩头还在催高架机几时能修好叻,么样搞?”

    “要不和韩头商量明天我们上中班,帮他赶出来算了。”

    “也可以,晚上凉快干的快些!等下我和他说。”

    正说着,夏天忽然发现远处的树林里闪出俏丽的身影,一位打着蓝色碎花太阳伞,小心翼翼低头看路的女孩正朝洞口走来。女孩身上的短袖工衣和牛仔裤仿佛小了一号,裹不住丰满的身体,将性感、迷人的曲线暴露无遗!白皙的皮肤在周围耀眼的光芒映衬下显得更加光滑似玉!额头和脖颈渗出的汗珠也如同晶莹剔透的珍珠闪耀着!

    “王云你怎么来了?”夏天欣喜地往洞外面迎去,和走过来的车间统计员王云打招呼,伸手接过她的伞。

    “找你们俩个找的累死了!”王云走进洞口边取下墨镜、边娇嗔地对着俩人投诉,掏出紫色的手帕轻拭去身上的汗珠后接着说“你们还真会躲位置享福,这里好凉快呀!”

    “么急事?”夏天关切地看着王云上衣汗水浸湿的斑点抢先问到,宫海涛也微笑着站了起来,眼角的余光看到里面的人的也安静下来,目光都朝向他们三个。

    “我广州小姨的姑娘晚上到,想麻烦你们俩个帮我去小车站接人。”

    “行啊!几点、哪趟车?”夏天马上爽快地答应道,

    “晚上九点的那趟。”

    “我去不了,晚上有事。”宫海涛说完抱歉地看着王云,

    “那么样搞夏天一个人带不了两个人,还有行李呀!”王云失望的看着他俩,

    “小海,你有么事要搞一晚上撒?”夏天也急切地问着,

    “唉!你们那栋楼的许小军不是明天要结婚吗,喜字还没有帮他剪完,今晚要赶出来!”宫海涛烦恼的回答道,

    “他是么样找到你了咧,没见过你们交往呀?”夏天好奇地问,

    “他家是绵阳人和康书记老乡撒,找的康书记,康书记昨天才找我搞的。”宫海涛无可奈何地解释,夏天和王云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在丹汉这样以来自五湖四海的外地人为主的三线厂里,老乡是个非常亲近的小圈子!特别是像绵阳这样人数不多的,相互间的来往就更加密切,大小事情都是互相帮忙!既然车间康书记出面开口,宫海涛是不好意思拒绝的!

    “要不这样,找牛胖子骑我的车和你们去接吧。”宫海涛对正一筹莫展的俩人说道,

    “可以啊!”夏天马上附和,

    “牛胖子,不知道他愿意吗,万一人家有事呢?”王云还是有些不情愿,担心的问道,

    “他晚上有个屁事!了不起就是打个牌,我找他,他肯定去!”夏天非常自信地说道,

    “龟儿子,能够有幸帮你王美女的忙,我牛胖子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是事嘛!”宫海涛一脸坏笑地模仿牛胖子的重庆话开着王云的玩笑,

    “讨厌!”王云娇羞生气地样子用手帕轻轻敲了宫海涛一下,

    “你表妹几大呀,一个人跑这远来搞莫事?你屋里人放心啊!”夏天有些好奇和关心的问,

    “只小我一岁,马上大二了,有么事不放心的?她上高中就和同学到处去玩了!”

    “还是城里的伢会玩些!这要是厂里的伢,大人不急死!”宫海涛叹道,

    “是呀,前年54还是七车间团支部组织的去武当山玩,就有大人说爬武当山危险不让去的!”夏天也附和道,

    “你妈妈不是湖南人吗,怎么你小姨在广州呢?”宫海涛好奇的问道,

    “我姨爹是广东人,在长沙当兵时认识我小姨的,后来复员回广州把我小姨也调过去了”

    “那你去广州玩过冇咧?”夏天问她,

    “我幼师毕业那年暑假过去玩过的。”

    “你小姨怎么不帮你在那边找个工作咧?”宫海涛插了一句,

    “正式工要调动,而且还是跨省哪有那么容易!打工倒是简单,可我又不是民工”王云不以为然的解释道,

    “打工也不丢人呀!现在辞职去南方闯的人多了!”宫海涛一脸向往的神情说着!

    “算了吧小海!你这点‘非分之想’要是你妈妈知道了,会急死的!”夏天笑道,

    “你们晓不晓得许老三和刘茜为莫事这么热的天气慌的结婚吧?”不知何时在里面吹牛的车间同事吴癞子,光着膀子走出来插嘴问道,

    “为莫事?”夏天应了他一下,

    “肯定是把肚子搞大了撒!”吴癞子边说边挺着肚子模仿,

    “你这个嘴巴呀怎么像个娘们,挨打都活该!”宫海涛有些不耐烦的吼他!

    “你个板吗童男子一个,晓得莫事撒!”吴癞子不以为然、嬉皮笑脸地反驳,

    “哎呦!这里好多蚊子啊!”王云边拍打胳膊上的蚊子边叫道

    “还是你细皮嫩肉的血甜些,我们坐了半天都冇得蚊子咬,钉你的肯定是公蚊子!”

    王云一向讨厌这个流里流气的吴癞子,平时都不理他!此刻看他凑过来了,便对着夏天和宫海涛说:“好多蚊子呀,回车间去吧?”

    “好呀!”夏天看出来王云的意思马上答应,接着又对宫海涛说“我先回去和韩头说明天上中班的事,你是和我们一起还是再在这里享受一下空调?”

    “你们先去吧。”宫海涛明白夏天是想一个人陪王云回车间,反正离下班还有一会,也就乐得成人之美了!

    “王云这伢身材几好哟,前凸后翘的,要莫事就有莫事!”吴癞子色眯眯地钉着王云远去的背影,意犹未尽的自言自语道,接着问又坐下来准备看书的宫海涛:“你和夏天到底哪个在和她搞撒?好像你们两个她都喜欢!该不是”

    “胡说八道!都是一个车间的同事。”宫海涛不等他说完就厉声打断道,然后鄙视地瞪着他,吴癞子看宫海涛真的生气了!只好知趣地又进去继续吹牛。

    王云是技术科王工和厂医院夏医生夫妻的独生女。怕她吃不了山沟的苦,直到上初中了才从长沙老家转来厂里。知识分子家庭的基因,再加上大城市良好的生活、教育环境的滋润,使得她从小就擅长穿衣打扮、言行举止也透着洋气,能歌善舞的她由小到大都是学校和厂里大小舞台上面最耀眼的明星!虽说有些娇气和漂亮女孩子通有的“公主病”,但在宫海涛的眼里,仍然看重她不同于厂里一般女孩子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小家子气!所以当这个“厂花”来到八车间后很快就熟络,玩在一起,给外人一种非常亲密的印象。但宫海涛不同于夏天,更多的是一种欣赏的目光在看王云!不是说他不食人间烟火,不为漂亮所动!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到底想要什么?内心深处莫名的焦虑不时会涌入大脑,令他为之困惑和迷茫,无心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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