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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初始的慌乱之后，袁野很快镇定下来，他靠着车身站定，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近在咫尺的朱昊，然后在车顶上拍了几下，左边推车门的响动随即停了下来。
朱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让他想起了事业刚有了起色之后碰到的那好几拨人，他们或是合作或是敌对，但都喜欢摆出这种笃定而自信的神态。
一个黑虎掏心，袁野立刻弓着身子再次靠在了车上，他轻咳了两声又安静下来，只是呼吸变粗了不少。
“现在呢？”朱昊沉声道。
“咳……”似乎要使劲儿清清嗓子，袁野缓缓站直了身子，带着一丝笑意，道：“还是赌你不会。”
朱昊抬起右脚蹬在袁野的左大腿上，他缓缓加力让袁野再次弯了身子，道：“现在呢？”
袁野扬起下巴向朱昊露齿一笑，算作回答。
朱昊眯起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他居高临下的和袁野对视了一眼，轻哼一声收了脚，转身向自行车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两步他就听身后的袁野轻笑道：“朱昊你知道么，其实你不笑的时候还是蛮酷的！”
朱昊没有回头，边走边轻笑道：“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可别告诉其他人。”
袁野回道：“好的！明天起我要和言长风换座位坐，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已经走出十米开外的朱昊在头顶打了响指作为回应。
袁野见地上的五人都爬起来了却都站在原地没动，笑道：“哥几个赶紧上车咱找地方吃饭去。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们，这家伙是体校出身，他师父据说是什么柔道比赛的世界冠军，就是奥运会拿金牌的那种，咱们打不过他那是正常。”
迎着夕阳越来越红的余晖，朱昊一路风驰到了教师公寓的车棚，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电子表看了下，六点还差一刻，他还有充足的时间盥洗。
等朱昊赶到一食堂二楼时，食堂打菜窗口上方的石英钟已经指向了六点一刻。
此时正是晚饭饭点，二楼大厅里错落有致的大圆桌上围着不少人，他们坐在有着厚厚靠背的椅子上边吃边聊，饭菜的香气和鼎沸的人气把整个二楼都充溢了。
朱昊一出现，立刻有人朝他喊道：“小朱来了，你爸在里面包间呢，出来看你好几回了，赶紧过去吧！”
朱昊道了声“好”，然后向那人微笑点头致意，接着一路上都是‘小朱来了，你爸等急了，赶紧的！’诸如此类，他都是同样的点头致意，穿过大半个食堂，他都快成磕头虫了。
快到包间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几副叫得上名字的面孔，却是郑有他们几个‘老对手’，朱昊笑道：“郑有，怎么着，他们一起吃你大户呢？”
郑有笑道：“在小朱面前除了，除了教练，谁敢说自己是大户！小朱有机会可得请我们大吃一顿！”
朱昊大手一挥，笑道：“好你个郑有，吃大户吃到我头上了。没问题，过两天我请大家，还在这个桌子上，如何？”
六个人互视一眼，大家都能从其他人里面看出惊讶，除了打球，以前的朱飞达是不在他们圈里混的。
郑有见状长身而起，笑道：“那就说定了哈，这里的红焖羊肉我最爱吃了，就是他/娘的死贵，一个月我是只能吃得起一次，这下有口福了，你们也都好好想想自己爱吃什么菜，好不容易宰小朱一顿，可得让他多出点血。”
桌上几人纷纷应和，这个说爱吃爆炒牛肚，那个说最喜欢葱爆腰子，一时间热闹无比。
朱昊笑道：“你们好好分配一下，一个人只能点一道菜哈！我先过去了。”
郑有赶紧道：“快点吧，教练出来看你三回了都！”
来到了小包间的门前，朱昊顿了一下，敲了两下，里面立即传出了朱梦启低沉有力的喊声：“别敲了，赶紧进来吧！”
一门之隔，整个环境突然静了下来，外面隐隐约约的吵闹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似得。
残阳的余晖从右边硕大的玻璃窗倒映进来，刚好只照亮房间里的一半，吃饭的大圆桌则在另一半的阴影中。
朱昊眨了眨眼，适应了房间里‘黑白分明’的光线之后他有些楞了，不是因为除了朱梦启之外还有两个人，而是因为另外的两个人都是女人，准确的说，一个女人，一个女孩。
“傻站着干什么呢，赶紧上桌吃饭呢，就等你了！”朱梦启沉声喝道。
朱昊回过神来，他一边大踏步的走向比大厅里小了一圈儿的圆桌一边道：“韩阿姨好，小妹好，抱歉我来晚了。”
韩主任站了起来，顺便把旁边的女孩提溜了起来，笑道：“飞达来了，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赶紧过来坐。”然后向旁边的女孩轻声斥道：“小玲叫人呢！”
那小玲轻轻噘了噘嘴，却不看朱昊，耷拉着眼皮看着满桌子的菜，小声道：“飞达哥哥好！”
朱昊一边拉开凳子，一边笑道：“韩阿姨坐，小玲妹妹也坐，你们都等急了吧，赶紧吃饭吧！”说着他随着两人坐了下来，却没有拿起筷子夹菜。
朱梦启趁机拿起筷子虚让了一下，道：“韩主任吃菜，小玲也多吃点。”
韩主任一边往碗里夹菜，一边笑道：“朱师兄你叫我韩主任，是让我叫你朱大主任么，你这个主任可是比我高一级。”
朱梦启笑道：“今天算是家宴，咱就不说客气的了，珊珊师妹，你是84年进的上海体工大队吧，比我晚了三年。”
韩珊珊轻叹了口气道：“是啊，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上海体工大队早就成了历史名词了。”说着转向朱昊，笑道：“飞达你怎么不吃菜呢，听你爸说过那些老黄历么？”
朱昊笑道：“怎么没听说过，老爷子老爱吹他当年的光荣历史，从好汉不提当年勇的角度来说，我爸已经当不起一个好汉的称呼了！”
一席话说得两个大人哈哈大笑，秦玲玲也捂着嘴露出了笑容。
朱梦启笑斥道：“你小子别净拆你老子的底儿呀！”
朱昊续道：“珊珊阿姨，你们进过体工大队的都是师兄妹相称么？”
韩珊珊止了笑，带着些缅怀的表情道：“是啊，主要是当年条件有限，搞体育的人也不像今天那么多，所以各个地方都搞了自己的体工大队，所有项目的人集中在一起训练，节约嘛。后来我们国家经济越来越好，国家对体育也越来越重视，投入也越来越多，到了88年汉城奥运会之后，体工队已经名存实亡，各个大项都开始兴建自己的训练场地，到了89年年初吧，国家成立了各个项目的运动管理中心，体工队也就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了。”
朱昊随着唏嘘了两声，他饶有兴致的问道：“那这十几年来搞体育的都没什么变化么，比如说职业化什么的？”
韩珊珊看了看朱昊，又看了看朱梦启，叹道：“世界网球的职业化程度是非常高的，但具体到我国，由于网球运动水平实在很一般，最好的运动员跟世界一流差距太大，根本挤不进职业圈，所以一直是国家网管中心在运作。哎，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我国的网球运动员能进大满贯前几名！”
发完了牢骚，韩珊珊脸上又泛起笑容，道：“职业化只在三大球里开展过，前两年中国足球倒是搞得风风火火，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不过谁知道一到世界上立即迎面一记闷棍，最近又沉寂下来了，不知道上面还要怎么搞。至于这两年风头正劲的篮球，还得问你爸，他比较有发言权。”
朱梦启又虚让了一遍韩珊珊和秦玲玲，道：“别光顾着说话啊，都吃饭吃菜。”完了接过韩珊珊的话题，续道：“体工大队解散之后，国家重视三大球么，几个篮球大省还设置了篮管分中心，主管附近几省的篮球管理工作。95年的时候篮管中心说要搞什么职业化，按照水平高低，分成了甲a、甲b两个级别的联赛，其实呢，还是老一套，什么篮球群众基础、青少年篮球人才培养，都只是说着好听罢了，大家都还是各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朱昊见话题有些歪了，便道：“老朱，珊珊阿姨，你们都说三大球三大球，国家怎么就偏爱这三大球了呢，是他们比其他的球个头大么？”
韩珊珊笑道：“那倒不是，也怪不得你们新一代不理解，三大球是集体运动，集体运动最讲究合作和团结，而我们中华民族正好是一个重视集体重视团结合作的民族。”
朱昊笑道：“你就说人数最多的足球吧，一个球队加上替补也就十五六个，它再怎么团结合作，也就是十五六个人的团结合作，我们中华民族不是说有十三亿多人口么，怎么着就跟我们民族联系起来了呢？”
韩珊珊和朱梦启闻言不由得对了对眼神，他们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们小时候听听教练如此说、长大了听领导这么讲，也就理所当然的觉得确实如此，现在一时间都怔住了。
十三岁的秦玲玲已经有了独立思考的意识，她见两个大人被问住了，不由开动脑筋，想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大声说道：“我知道了，是因为三大球人多，拿了一次金牌比别的项目好几次，所以国家才重视的！”
另外三人闻言都呵呵而笑，一时间宾主尽欢，只除了秦玲玲，她转着清澈的大眼睛，满脸不解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朱昊止了笑，点头道：“小玲说得也有一定道理。”
韩珊珊笑道：“确实有一定道理。对了，飞达，怎么不见你动筷子呢，一会儿饭菜就凉了。”
朱昊笑道：“我减肥呢，我爸没把我的减肥餐端出来，所以只好看着你们吃了。”
韩珊珊惊讶道：“减肥餐？飞达你只是脸上婴儿肥没褪呢，其实你比你看起来瘦得多，现在十四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还用着专门减呢！”
终于受到妈妈肯定的有些兴奋的插话道：“什么减肥餐，吃了有效果么，我也想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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