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妙计连环宰相灭后党 欺人太甚少帅打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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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丰二年冬月初四早晨

    岚州西部牧远县城

    杨正带着张启、伍宁两位最信任的将领,站在牧远县城的粮仓门口,满面红光,那一脸的兴奋简直要迸发出来了。

    张启在身后高兴地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牧远县,竟然存了这么多粮食?”

    杨正看着眼前四五丈高的大粮仓,装粮食的麻布袋子整整齐齐堆的快到了粮仓的房顶,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刚才拷问了一下看管粮库的狗官,那个狗官说这里有四十多万石粮食,杨正自己粗略翻看了一下粮库的帐册,这个数字应该差不太多。

    可是这牧远县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啊,竟然有这么多粮食,当初他们打下槐州府的时候,号称天下富裕之地的槐州府城里都没有这么多粮食。

    而且牧远县和屏州交界,也是遭了灾的,很多地都绝收了。本来杨正和绿臂军只是想顺路来抢些口粮,然后继续往东去,哪里知道这一个小小的牧远县城竟然存了足够几十万人过冬的粮食。

    绿臂军前几天差点要被杀神林顷和他那杀红了眼的血翅军给灭了,可是就在绿臂军士气低落到极点,几乎已经不能组织起一轮防御,再被冲击最后一波就要大溃败的情况下,血翅军却毫无征兆的退兵了。

    血翅军退兵退的那么快,简直像是被绿臂军打败了,调头逃跑一样,几千铁骑一会就跑的无影无踪,留下疲惫绝望的绿臂军将士,绷着几乎要断了的神经在冰天雪地里不知所措。

    当杨正派出去的大量探子,终于确认那支魔鬼一般的军队,确实是退走了。绿臂军的将士们这才欢呼起来,很多人连跑带打折腾了一夜没休息,累的瘫倒在雪地里,更多的人痛哭流涕,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

    此战之后,杨正和绿臂军虽然少了血翅军的威胁,但因为他们是匆忙之中从血翅军俘虏大营中叛逃出来的,沿路靠着血翅军的军装冒充官军,抢了几个县城和大户,得的粮食并不多。到了昨天的时候粮食已经完全吃光了,在这冰天雪地里,人尤其容易饿,若是不尽快弄到粮食绿臂军还是有灭亡的危险。

    其实前两天的时候,根据探子的情报,杨正就已经知道这个牧远县城了,只是牧远县城城墙极高极厚,还有很宽的护城河,虽然冬天河内没有蓄水,但那个几丈宽的鸿沟,想凭人力是根本不可能越过去的。

    而且打听之下,杨正听说牧远县城的县令这几个月为了防备乱匪,招募了一万多乡勇。若是凭绿臂军现在作为一支缺少攻城器械的疲惫之师的情况下,实力完全不足以打下重兵把守的坚城。

    可是岚州西边的几个地主大户早都跑光了,一粒粮食也没有给绿臂军留下,没有粮食,深入不了解的岚州也很容易被官兵给围剿,陷入断粮绝境的杨正,决定偷袭一把牧远县城试试。

    于是趁着雪夜没有月光的时候,绿臂军组织精锐敏捷的士兵,张启亲自带队,靠堆人梯爬过护城河,靠抛绳索偷上城墙,也许是晚上太冷雪太大,城墙上的守兵很少。张启带人抢开城门,放下吊桥,杨正身先士卒带头冲锋,数万绿臂军涌进城门,竟然轻易的攻进了牧远县城。不仅攻城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抵抗,攻进城之后更是异常顺利,官兵只是三三两两的一触即溃,绿臂军几乎就是兵不血刃的占领了整个县城。

    杨正事后根据攻城的战况来看,牧远县城的守兵根本就没有一万多人,最多也就两三千人。而且那个牧远县城的县令,一听说绿臂乱匪打进来的,马上从东门带着家眷逃跑了。牧远县城的守军群龙无首,根本没办法组织防御。聪明的早就跟着县令逃命了,反应没那么快的就成了绿臂军的刀下鬼和俘虏。

    占了县城,马上安排好各队去肃清残存的官兵,杨正带着张启、伍宁直奔粮仓,他们此时最大的心愿就是不要扑个空就好,哪怕只有几百石粮食,能吃饱一顿是一顿。

    结果当粮仓的门打开,几十万石的粮食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三人都被惊呆了,那惊讶只有一小会儿,便变成了惊喜,再变成了狂喜,简直开心的要跳起来了。

    于是杨正马上让张启调他的三千神箭军,把粮仓死死围住,严加看防。这几十万石粮食足够他们这六万多绿臂军吃小半年了,在别人看来这是粮食,在杨正看来,这是他绿臂军的根基。

    可是杨正也很奇怪,这小小的牧远县城为什么会这么多粮食,于是抓来粮官儿一问,得知原因后杨正又哭笑不得。

    原来这个牧远县的县令叫刘宏,是一个极贪财又极小气的人,不知道是花了钱还是走运得了县令这么一个差儿。刘宏岁数也不小了,自知不可能再高升一步,所以在这个县令任上几年,从来都是不思政绩不管民生,只管捞钱。而且这个县令刘宏捞钱捞的几乎算是六亲不认了,不仅对普通的老百姓是横征暴敛,巧立名目,就是一些地主大户,豪门贵族,不管背景多深厚,他都一律一视同仁,照样敲诈勒索,不讲情面。

    自今年春天的那会儿,隔壁屏州受灾严重闹起了民乱,牧远县因为离着屏州近,所以牧远县的大户豪强们也个个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屏州的民乱波及到自己。

    牧远县令刘宏本来也很担心民乱发展到自己这个小地方,影响了自己捞钱大业,可是当他了解到那些地主大户更害怕的时候,竟然想出了一条捞大钱的门路。

    这牧远县地处平原,四周既无高山也没大河,方圆几百里无险可守。所以在前朝的时候,就开始使劲修牧远县的城墙。把一个小小牧远县的城墙修的又高又厚,还配上几丈宽的护城河,为的就是如果一旦有战事,牧远县城就是这方圆几百里最坚固的一座堡垒。

    刘宏上任之后虽然没有继续加固城墙,但历代前任一代代修下来的牧远县城已经非常宏伟坚固。刘宏就在县城里找了一块地儿修了一座大仓库,然后四处宣传牧远县城城高墙厚,坚不可摧,让那些大户把粮食都存到他县城的粮库里。当然县太爷刘宏不是菩萨,这粮不是白存的,存十抽一。按牧远县被打下来的时候足足有四十万石粮食来看,这里就有四万石粮食是属于刘宏的。

    实际上据粮官儿交待,刘宏老爷捞钱的手段远远不止这点儿。比如人家入库时存的是新粮,出库时他就给人家陈粮;若是人家存的是陈粮,他就给他掺一把沙子;若是人家存进来的粮食本来就是掺了沙子的呢?县太爷刘宏也是照收不误,那仓库那么大,有个老鼠,受点潮总是要有损耗的。别人家只要存进他刘宏的仓库里了,克扣多少还不是刘县太爷说的算?

    据粮官交待,大部分存进粮库里的粮食,十份能拿的走八份就不错了。

    牧远县的地主大户也不是傻子,一开始的时候自然没人干这赔本的买卖,可是屏州的局势越来越严峻,尤其是几十万绿臂军打到屏州北边的时候,最近的一次离牧远县就百来里远。而且刘宏这个人虽然贪财又没本事,但却特别能吹牛,何况牧远县城那高大的城墙就摆在那里,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渐渐的就有第一家人愿意把粮食交给刘宏保管,有人带了头就有了第二家、第三家,刘宏的大仓库很快就堆满了。

    再后来常国舅放开了私兵的权力,刘宏又四处去宣传他已经招募了一万多乡勇精兵,不仅装备好战斗力强,而且还请来了边关的常胜将军做武官,牧远县城比西京都安全。越传越远,越传越邪乎,不少人信以为真,甚至别的县的人也都跑来牧远县,把粮食存在刘宏的仓库,请他保管。

    这一下子不仅刘宏的粮仓被塞的满满的,不少大户干脆拖家带口的带着金银财宝搬到县城里住。刘宏又趁机对买卖租赁房屋征收重税,再一次狠狠的宰了那些大户一刀。

    在刘宏看来,这绿臂乱匪哪里是祸害啊,简直是他的福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让他狠狠的发了一大笔财。

    至于一万多精兵,刘宏作为一个小气鬼当然是舍不得出钱招募青壮年了,这些人一个月饷银又多又能吃。只随便找了一些没饿死的老弱灾民,每天管一锅稀粥,而且人数控制在两三千人,天天赶着他们穿着盔甲拿着刀枪,满城瞎转悠唬人。至于边关的常胜将军更是子虚乌有,他刘宏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是千辛万苦一分一毛的搜刮来的,哪里有闲钱请什么常胜将军做武官。

    所以从一开始这牧远县城就是虚张声势,但这个虚张声势除了极少数人,包括牧远县城里住的人都被刘宏给蒙在鼓里,都以为牧远县城城高墙厚,兵精粮足,足够抵挡几十万乱匪。假话传多了,大家都信以为真,连绿臂军的探子也被忽悠了,若不是绿臂军首领杨正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绝对不会冒险来打牧远县城。

    杨正拿着粮库的帐册交给伍宁说:“刚才那个狗官儿说,往这存粮的大户很多都携家带口的住到这县城里来了,你便按着这名册挨家挨户的去抓,对这些为富不仁的大户,手段一定要狠,他们肯定还藏有不少钱财。”

    伍宁满脸得意的拿着帐册走了。这种拷问勒索大户的事情他最拿手了。每次看到那些细皮嫩肉的大户,交了银子心痛,不交银子就身痛的挣扎表情,他心里都有极大的满足感。

    待伍宁走后,张启问道:“三哥,后续我们要怎么做,刘宏那个狗官搜刮了这么多年的钱财一下子全成全了我们兄弟,怕是他要回来报复啊。”

    杨正嘿嘿笑道:“怕什么,且不说刘宏丢了钱财,那些把粮食存给他的大户们不会放过他,就算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找人打回来,这冰天雪的日子里,我们几万兄弟守在这坚城里面,粮食又多,就算有十万血翅军来攻城我们也不怕啊!”

    张启说:“那我们暂时便先驻扎在这牧远县城里么?”

    杨正说:“至少这个冬天,我们驻在这县城里是肯定高枕无忧的,但是咱们也不能闲着。要多招募人马,扩充实力,以前那种四处乱跑的日子我是过够了,以后咱们要开拓自已的地盘。要派探子多去熟悉岚州的风土地理,等一开春了,咱们便往东边打过去,沿途夺取县城州府,扩大地盘。”

    张启马上说:“招募新兵的事情我去办。”

    杨正点头说:“好!不过你要记得,我们这次只招精兵,只要精壮男子,不要老弱病残,更不要拖家带口的。”

    张启这有点为难的说:“可是投奔我们的人,都是些在这乱世里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谁也不忍心自己吃饱,家人饿死啊。”

    杨正说:“我们现在有钱有粮了,还怕这个干什么,你招人的时候就说,凡是加入我们义军的,只要人来就先发一袋粮食,每个月还有现银做军饷。你想啊这大冬天的,多少穷苦老百姓家里一粒粮食都没有了呢,若是给他们一袋粮食就够全家挨过这个冬天了,那些年青壮男子还不争着抢着加入我们?”

    张启点头说:“还是三哥想的周全,我这就去办。”

    杨正安排好了,便拖着折腾了一宿的疲惫身子,强压着一夜暴富的暗爽和对柳暗花明的未来憧景,急匆匆的往县太爷刘宏的宅子去。齐姑娘已经进了城,听说刘宏的宅子最大最好最舒服,杨正便安排她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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