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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琚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自己的清思殿，老远就看到门口站着一抹红白相间的身影。
走近看，果然是刘婵儿。
“阿娘。”他走过去行礼，“这么晚了，您还没回去呢！”
“我如何能放心得下？”刘婵儿闻声，快速走了过来，她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李琚一番，确定他确实没有遭受什么惩罚，这才松了一口气，“涺儿，下次断不可如此了！”
“儿谨遵阿娘教诲。”李琚行礼，勉强挤出一丝笑。
“怎么了？”刘婵儿捕捉到了他脸上苦涩的笑意，追问道，“阿郎惩罚于你了？”
“嗯……”李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刘婵儿坦白，现世的他几乎不会对任何人吐露心声，即使是他最亲近的妹妹；也许真是来到这边之后、他的思想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李涺的思想侵蚀，“阿爷罚儿臣誊抄一百遍论语。”
“誊抄论语？”刘婵儿不理解玄宗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早在皇子们五岁开始识字时就已经把论语背得烂熟于心，“涺儿，你将来龙去脉据实与为娘讲清楚。”
“唯。”李琚应声，把刚刚发生在紫宸殿的一切完整整地讲给了刘婵儿听。
刘婵儿听完后当即变了脸色，李琚本以为她会安慰自己两句，没想到她冲着他的头顶拍了一掌。
“愚昧至极！”刘婵儿高高扬起的手掌似乎随时会再次落下，李琚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躲避，可怜巴巴的表情让刘婵儿的心一阵抽疼，她伸手把他搂进怀里，“涺儿，为娘错了、是为娘不好，为娘不应该打你……”
“阿娘~儿没事！”刘婵儿原本打得就不疼，李琚只是本能的条件反射，他没想到她会立刻跟他道歉，“儿不疼！”
“……”刘婵儿抽了下鼻子，松开李琚的同时、指腹在内眼角处划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说，“涺儿，这次确实是你做的不对。”
“！”李琚一怔，紧接着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是的，这是唐朝，是距离二十一世纪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唐朝，是封建统治下的社会。
玄宗作为最高决策者，他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他的话没有人会提出异议，也没有人敢违抗。
李琚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做出触碰阶层利益的事情，但是他无意之间还是这么做了。
“涺儿，你要记得，”刘婵儿扶着他的肩膀，让她的视线与他平行，“永远不要违抗你阿爷，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儿记得了。”李琚恭敬地低头，应声。
“好了，天色已晚，为娘先回去了。”刘婵儿直起身，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涺儿，切记不可再如此鲁莽了！”
“儿谨记阿娘教诲。”李琚应声，目送刘婵儿离去。
“郎君……”站在门口的环儿走过来，行礼道。
“好啦，我没事儿。”李琚揉了揉环儿的丸子头，心情好了一些，“进去吧。”
他早就知道不可能一下子就让根深蒂固了一千多年的观念改变。
现在看来，玄宗没有当即惩罚他一顿，说明他还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一个明君。
既然这样，那就还有机会。
李琚嘴角扬起一丝笑，被罚面壁也挺好，可以安心弄大棚了。
—
秋风徐徐，太液亭中更是分外凉爽。
“大家切莫动气。”高力士帮玄宗捉着蚊虫，说。
“老八那孩子恃宠而骄，朕如何不气？”玄宗盘腿儿坐在软垫上，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啃了一口，结果看起来娇艳欲滴的苹果居然烂了核儿。
“是不是朕平日太和气了！”玄宗直接把苹果丢进了太液池里，大口喘着粗气，“如今连颗朱柰（苹果）都敢欺负朕！”
“大家何必和朱柰置气？”高力士跟随玄宗多年，早就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恕奴直言，八殿下所言有理。”
“你也这么认为？”玄宗大骇，“当真也以为朕是错的？”
“奴不敢，奴只是觉得殿下有一句话特别在理。”高力士拱手，接着说道，“昭仪死因未明，即便诛杀全员也无济于事。”
“朕当然知道。”玄宗从软榻上站起来，在亭子里踱步，“但朕就是忍受不了欺骗，宛如若真如她们所说，朕定要废了她的昭仪！”
“可如今她死无对证，朕的怨气从何发泄？”玄宗驻足，看着高力士，“元一，你素来最懂我，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奴明白。”高力士行礼道，“只是……大家当着殿下的面，恐会给殿下留下暴虐的印象。”
“如此，正合朕意，”玄宗忽然笑了，“元一，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奴愚钝，还请大家示下。”
“鸿儿生性仁慈、兼爱天下，”玄宗接着说，“他也许是位合格的太子，若是登顶大宝，却成不了一代明君。”
“朕的诸位皇子中，就数老八出类拔萃。”玄宗嘴角轻扬，“老三的倒是可以，只是他太过唯诺、不够狠伐果敢；老五精通骑射倒是够勇猛，只是头脑太过简单、太容易轻信于人。”
“朕思来想去，只有老八最合适。”玄宗有些得意地说，“涺儿生性沉稳又精通骑射，最重要是他比朕还善识人。”
“若是由他接任，朕自以为可创造远胜于先朝贞观之治的伟大盛世。”玄宗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样，脸上露出了酷似痴汉的笑容，“朕不负先帝重托，百年之后也不惧面对先祖了。”
“大家过谦了，以您的雄韬伟略，不出十年，大唐便可抵达盛世。”高力士拍马屁道，“如今国库丰盈，物价连年走低；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哈哈哈，这话朕爱听。”玄宗顺了顺自己的山羊胡，乐呵呵地说，“可那不是朕的功劳，是先朝为朕积攒下了钱币，朕不过是捡了个大便宜。”
“再说，人固有一死，朕十年之后便四十有九，也该传位了。”玄宗伸了个懒腰，又拿起一个苹果，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确定里面没有坏，这才放心大口咀嚼了起来，“如今，朕得时刻教导着他些。”
怕只怕八殿下无心皇位。高力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直觉，他低头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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