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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已经被压得失去了知觉，李琚觉得自己等下多半站不起来了。
他看了下旁边的李涓，李涓脊背笔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李琚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一直都没有眨眼睛。
难不成是睡着了？
正坐着也能睡着，也是门技术啊！李琚惊讶不已，李涓胆儿也是够肥的，坐在第一排还敢偷懒。
他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前面高台之上的玄宗，轻微地点了下头，不过“天高皇帝远”，玄宗能看清在坐的人的脸就不错了。
“诸位卿家，可还有其他事情？”高力士问道。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恭敬地把手里的玉笏、木笏平举在身前。
“你们无话可说的话，朕可说了！”玄宗忽然开口，中气十足的声音震荡在宣政殿上方，房顶似乎都颤了一颤。
李琚猛地抬头，没想到玄宗还会“白话”？
“七月，河南、河北皆发大水，溺死者数以千计！”玄宗的声音大了好几度、泄愤似的把手里的奏章丢在了地上，“月初，陇右突发干旱！两大天灾，朕皆拨款赈灾，可到现在还是有灾民饿死的消息回禀！”
玄宗顿了一下，厉声责问道：“汝等作何解释？！”
玄宗话音一落，立刻出现了三个声音，他们齐声说：“老奴有罪！”
其中一人的声音像极了李琚在医学院的老教授，他下意识地转身——回头的动作被玄宗尽收眼底。
玄宗本来就在气头上，直接厉声喊道：“李涺！”
“到！”李琚下意识地答，回头就看到了玄宗铁青的脸。
“于朝堂之上左顾右盼，成何体统？！”玄宗说，李琚感觉他下一秒又要摔东西了。
“大人息怒，臣其实是想到了应对之策！”李琚赶忙拱手，说道。
唐朝时，大人是正式场合对父亲的专属称呼，而臣是儿子面对父亲时的自称。
这些知识都是跟着自己那个中二病的妹妹学来的。
“哦？”玄宗挑眉，头上的幞头也跟着抖了一下，“说来听听。”
李琚接着就愣了，他只是一时嘴快，哪儿里想到了什么应对之策啊？
“臣以为……”李琚脑海里飞快过滤了一下脑海里仅有的历史知识，忽然想到宋朝时南方开始普遍使用的筒车，于是开口说，“臣愚钝，只有应对陇右干旱之策。”
“直接说！”玄宗没好气地拿起手边的笔搁，眼看着就要扔出去。
“臣以为应在陇右之地推广筒车！”李琚立刻拱手道，“水能利物，轮乃曲成。”
“筒车？”玄宗一愣，眼睑半垂、接着抬头环视坐在下面的大臣们，“诸卿谁给朕解释下何为筒车？”
玄宗不认识筒车？！李琚有点儿懵，更让他懵的还在后面。
只见在场的大臣们纷纷摇了摇头，齐声说：“老奴愚钝！不知郎君所指为何物！”
李琚：“……”
满朝文武居然没一个知道的？
不是说筒车先秦的时候就有了么。
就算再不普及，已经传承了几百年的东西总不至于没有一个人认识吧？
他就不信满朝文武就没有南方的。
“涺儿，你给朕解释下何为筒车。”玄宗把手里的笔搁放下，问道。
“唯。”李琚应声。
他忽然有点儿庆幸，现世的他一直痴迷于各种金属插片玩具，曾经组装过一个筒车，也算是对它的构造算是有一定的了解。
只要把制作原理和大概的形状说出来就可，至于能不能制造出来、能不能投入使用，那是工匠的需要考虑的问题。
“筒车是一个轮状的竹制机械。”李琚开口解释道，“首先，需要两个相同长度的竹竿制作成轮子的两边，然后用隔片把两个轮子均匀地分成数个等分、交汇于中轴，然后用细竹杆轮子组合起来。”
李琚说得唾沫星子横飞，在场的文武百官和玄宗听得一头雾水。
“在轮子的外围安装上削成斜面的竹筒，把这样一个竹轮置于河上、所有的竹筒都把堵死的那边面朝上游。”
“竹筒对水产生了一些阻力，水流会击打竹筒；这样，就让轮子转了起来，同时竹轮就会随着水流的冲击而蓄满水。”李琚补充道，“在竹筒周围用剖开的竹子做一些通道，让水顺着这些通道流进田地，可解干旱之急。”
他讨好地看着玄宗，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自打来到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李琚感觉自己心智也稍微受了些影响、变的会像这个年纪的男生一样喜欢家长表扬。
可是玄宗却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陇右干旱，河水接连断流，吃水都成问题，如何有水任你这么糟践？！”
李琚被训懵了，这明明是利民的好工程，怎么就成了浪费水了？
这是李涺的亲爹么……还用了“糟践”这个词儿来形容……
他把玉笏抱在身前，一脸委屈。
“圣人息怒。”杜暹把玉笏举在身前，“老奴以为，郎君的‘筒车’实乃神物。”
“哦？”玄宗眼睑微垂，撇了撇嘴，“此话怎讲？”
“老奴以为，可在水源丰沛之地推行筒车。”杜暹说，“将筒车架在水源上流，将竹制通道铺设在田地周围……”
“铺设在田地周围？”玄宗一看就没有农耕经历，完全不能理解杜暹的话。
“嗯，通过这些通道，可以把河流引渡到田地里。”杜暹解释道，“如此，可省却农耕之际、耕作者往来挑水灌溉之苦。”
玄宗好像听明白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忽然又把目光丟了回来：“那若是农闲时当如何，任由河水倾流么？”
杜暹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怎么这么有环保意识？李琚腹诽。
“臣……”他开口，这时候想到自己没有把玉笏举到身前，赶忙把玉笏平举在身前，“臣以为，农闲时将铺设的通道拆除、或将筒车抬离水面即可。”
“嗯。”玄宗满意的应声，“有进有退，这才是存世之道。”
李琚松了一口气，第一次理解伴君如伴虎的意思，他感激地转头、想要跟斜后方的杜暹道谢，又被李涓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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