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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回】老学士责子图上进·俏丫鬟引火自烧身
却说瑧玉同黛玉回得家中, 先教人将备下的驱邪之物取来, 一一施法;伏侍的众人也自去沐浴梳洗。黛玉便笑道:“何必这们大惊小怪。二表哥原不是撞客了的。”瑧玉笑道:“我知道。不过驱驱晦气罢了;况那里新死了人, 自然不干净的。”黛玉闻言一笑,果然自去收拾。
一时尽皆完毕, 黛玉便往瑧玉书房里去了, 对他道:“你猜这事是何缘故?”瑧玉笑道:“你心下清楚, 我何必再费神去猜?自然等你说了。”黛玉闻言忍不住笑,随即正色道:“我也只知一半。”便将凤姐儿所见同探春所讲说了,道:“这自然是赵姨娘的主意;只是忒也大胆了些,听得人有些瘆得慌。如今他又死了, 更是教人心里发寒,前几日不过是为了避嫌, 才不曾回来;如今好歹接了我回家里来,我却是不敢在那里住的了。”
瑧玉闻言,倒叹了两声, 道:“你做得很好,就是这样。”黛玉道:“三妹妹也是一时智昏,我说了几句,他便明白过来了。可惜这们一个人, 终是教拖累了;若他有好父母,那里至于如此?”瑧玉道:“各人之命皆有天定的。你见赵姨娘死了, 于他未必不是好事。况那府里如今行为,定然是要将他摘出来的,是以无碍。”
黛玉闻言, 乃默默不语。瑧玉见他如此,只得又道:“这大家子却是常有这样事的。这不过是抖落出来的一桩,其余没抖落出来的还多呢。又有几个是真的干净的?——我知你心下原是明白,不过是太过心善,瞧着不忍;只是有时当断不断,必成大祸。此事一出,赵姨娘可还留得?纵二老爷不舍,大太太岂是善罢甘休的?虽二嫂子合哥儿姐儿无事,却也不能饶了他去。况二太太更是恨他入骨,老太太自不必说,虽宝玉并无大碍,然他既起了这个心,无论国法家法,都容不得了。”
黛玉勉强笑道:“哥哥原知我心思。这些我确都想过,只是一个人眼睁睁就没了,不免生出许多寒意。况我在那里,也曾听丫鬟婆子们说些话儿,道是二舅母原本做姑娘时,是个极爽利的人物,为人又天真烂漫,如今瞧他如此,未免感叹罢了。”瑧玉见他如此,忙又抚慰道:“你不必管这许多。虽说人总是要变的,只是你乐意如何,便如何去;横竖有哥哥在的;若有甚么,只管同我说的是。”因又拣许多素日听来的好顽之事同他讲说;见他渐渐地好了,方才教人传膳,兄妹二人吃了,暂且无话。
过不多日,便至殿试之期。佳言同诸士子往大殿上考试罢了,及至放榜,乃入在进士之内;各下里闻得,尽皆欢喜。只是过不得几日,便闻柳氏病逝;只得往家中守孝,不得出仕。邢夫人闻得消息,倒也惋惜,私下里便同凤姐抱怨道:“这柳家的死的不是时候。如此一来,姑爷要守三年的孝;届时再做官,可不耽误了?”凤姐儿道:“可是这话,只是他若再早死几日,姑爷可不连殿试也耽误了?如今倒也罢了。妹妹日后却是松快了许多,待孩儿生下来,也不必忧心那老婆子对他母子不利,也为不错。”
他本随口一说,邢夫人闻得这话,倒悚然一惊,翻又想起前事,更为惶恐,暗道:“赵家哥儿是个狠得下心的。如今他既然如此,定是有他自己的意思;却不是我所能知的了。”如此一忧一喜,却也不肯多说,便同凤姐儿往赵家去了,见迎春气色尚好,倒也放下心来,暗道:“迎丫头却也没甚么可教他希图的。只要他两个好,其他的打甚么不紧?”是以将心下所想一应压将下去,拉着迎春的手儿嘱咐了几句,回去又往各处庙里烧香还愿,又亲去祷告,暂且无话。
如今将近五月。朝中却闻得边境奏报,道是骠国已反复侵扰大成边境许多次,更见南越国亦在边境屯兵;今上震怒,斥其贻误之过,乃命卫正合赵鹏宇立时整兵,对骠国大举进军,以为震慑。
瑧玉闻得消息,便同薛蜨商议道:“如今光景,尚且不过是骠国合南越对大成加以试探,料想不至大举进犯。只是他们将于何时有异动,却暂不可知,还是加强防范的是。”薛蜨深以为然,又叹道:“岂不闻‘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既是要打仗,无非苦的是将士百姓。若得速战速决,自然最好。”瑧玉亦叹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却也无法;如今尚是陛下在位,我却也不能多说甚么。且待日后罢。”于是二人议定,翌日便又往宫中去,又同今上禀告一回,暂无别叙。
暂道贾府之中情景。如今今年殿试方过,明年便是乡试,故而贾政便加紧督促宝玉念书之事,连贾环同贾兰也一并约束起来,以备童试;宝玉闻言,未免添得许多烦恼,每日价只在房内读书,也不往他处去。那日偏贾政查考他学问;不知那里有了不是,骂了一顿,现出了五篇文章教他去作,限得明日作完,早起便要查考。宝玉无法,只得向案前坐了,自去苦思。
且说宝玉自己往案头思索,却带累着一房丫鬟们皆不能睡得,皆在侧陪侍。或有几个小丫头困得狠了,在那处打盹起来,晴雯见了便又要骂。宝玉见了未免又添烦恼,乃劝道:“饶他们都去罢,你们也该替换着睡去才是,何必都在这里。”袭人忙道:“小祖宗,你又管这些作甚么。好歹先将这些作完了,明日老爷查考,也好交差;横竖我们明儿还睡得。”宝玉听袭人如此说,只得暂收心思,且对付眼前功课。
晴雯有心的人,因见宝玉如此劳费神思,却要替他想出一个主意来将此事混将过去。一行想着,便笑道:“你们且坐坐,我往外面转转去来。”一面便往外面去,谁知见那墙头上竟似蹲着一个人般,当下便是一惊,正要叫喊,却见是一只锦鸡,见了人便扑棱棱飞去了。晴雯吃这一吓,倒觉惊出一身冷汗,夜风一吹,有些寒浸浸起来,忙自往房中走去;及至门口,却又转念一想,暗道:“不若借这个机会吵嚷起来,只说有人从墙上跳下来了,唬着宝玉,教他装病,或可将明日之事暂且逃过去。”如此想定,便又悄没声地往后走了几步,方作出慌张模样往屋里跑去,嚷道:“不好了,方才有一个人从墙上跳下来了!”众人听说,忙问在那里,又将各处人皆喝起,四下里寻找。
晴雯见众人忙乱,乃趁便向宝玉道:“你快说唬着了,先装起病来。”此话正中宝玉心怀,乃低声笑道:“如此一来,还是将动静闹大些是正经。”便又传起上夜人等来,令其四下查看,然并无踪迹,更恐要担责的,便都说:“姑娘方才敢是看花了眼,不知将甚么错认了。”晴雯闻言生恐此事就此罢休,便骂那说话的婆子道:“别放诌屁!我方才亲眼见来,——况才刚并不是我一个人见的,原是宝玉和我们出去有事,大家都亲见了。原是你们查的不严,又怕得不是,才要支吾过去。”那婆子听了,吓得不肯则声;晴雯见状,又信口道:“你不见宝玉唬的颜色都变了?太太若问,自然是要回明白的。若依你这们说,就罢了;到时出了大事,你却当得起?”
那些上夜的闻得这话,皆不敢再说甚么,只得又往各处去找。晴雯见状,心道:“不若越性往那边去寻安魂丸药来,闹得众人都知道了,才混得过去。”于是便唤了个小丫头子,同他二人出去要药;那厢王夫人闻得消息,因有赵姨娘之事,故而对这般事体更为留心,忙命人来看视给药,又吩咐搜查,如此忙乱了一夜。及至第二日天亮,便去报于贾母知道,又将内外上夜男女等人皆拘来考问。那厢贾政闻得宝玉病了,虽觉凑巧,奈何无法,只得暂将其功课搁置。
晴雯见贾政果然不曾问得宝玉功课,心下暗自得意。虽闻得那厢拷问上夜之人,然觉无碍自己,并不放在心上。谁知那日晚上出去因受了惊吓,又着了风,竟当真发起热来;宝玉又忙着寻医诊治,不在话下。
且说王夫人将上夜之人皆查问过了,总不见头绪,不免心下焦躁。那上夜之人遭此无妄之灾,自然叫苦连天,便有四处央求的;李纨本是不甚管事,倒也罢了,中却有一个素日同周瑞家的交好的,乃教他女儿来央告到他眼前,又向周瑞家的道:“当日只有晴雯在那里说瞧见了。我们说许是他眼花,他反将我们骂了一顿,又搬了太太出来。如今诸般查访,却终寻不得一个儿,未必不是他弄鬼。”周瑞家的原同晴雯不睦,闻言巴不得一声,于是自想了一回,便如此这般同王夫人回了,又道:“我近日也曾严加查问他几个,皆不曾见有甚么错漏。或真是那丫头作怪,吓着了二爷也未可知。他素日同那几个上夜的便不睦,未尝不是借这个机会,要陷害他几个。”
王夫人本对宝玉房中之人便十二分留心,每每想起晴雯来,终觉心下如梗着一根刺;如今又闻得周瑞家的这话,不免正触心事,便道:“若当真如此,可不冤枉了他们?不若教他们几个来,将此事原原本本讲上一回。”周瑞家的闻言,正中下怀,便亲去叫那几个上夜之人;又密密嘱了其中一个许多话儿。究竟此事何果,尚待下回。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为了走剧情有和原著重合的地方,补上几百字。</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