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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陵笑吟吟:“也不尽然,还有脸咯,这张脸是货真价实的。”
什么谪仙之姿,不染凡俗,这些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除了这张略略苍白,倾国倾城的脸蛋如假包换,其余都是假得不能再假。
因服药过的关系,百里聂苍白脸蛋之上亦不觉浮起了淡淡的红晕,增添了几许的血色。
百里聂手掌按住了胸口,闷闷的咳嗽了两声,唇瓣却也是顿时不觉浮起了浅浅笑容:“阿陵,怎么越来越没大没小,说话儿一点分寸。”
那双眸子透出了淡淡的光彩,扫了姜陵一眼。
姜陵却也是收到了那双眸子无语的暗示,偷偷的警告。
眼前这张极动人的面容虽然是浮起了笑容,可那笑容却也是未曾纳于眼底。
姜陵冷笑,这笑面虎。
再看,再看当心我叫你爹。
他做了个鬼脸,带动了脸上的伤口,顿时也是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陵眼底蕴含了缕缕委屈,伸手捧着脸颊,一时也未曾再嘀嘀咕咕。
而此刻长留王的马车之上,却悄然落了一道染黑的身上。
对方衣衫轻盈的翩飞,宛若一朵染黑的莲花,竟如此悄然绽放。
墨润轻轻的合上了眼睛,任由那乌黑的发丝轻盈的拂过了他的脸颊,轻盈的翩飞。
那一张面容宛若冰雪雕琢,俊美之间也是蕴含了一缕凉丝丝的味道。
他那有些苍白的手指轻轻的拂过了无色的唇瓣,却轻轻的扬起了脸孔。
那双眸子本来是极黑极深,可被阳光一映,竟似微微有些透明。
纵然是长留王府中人,却也是对墨润的身份忌讳莫深,甚至知之甚少。
这如墨色浅痕的男子,竟似说不出的神秘。
他乌黑的发丝随风轻盈的飞舞,摇曳不定,一张面孔竟也似被树影下的阳光照得明明暗暗。
墨润轻轻的合上了眸子,竟似浮起了元月砂的身影。
那道纤弱的身影,似乎勾起了墨润一些以前的事情,让墨润眼底流转了一缕极异样的神气。
就在此刻,墨润耳边却也是听到一声抽气轻呼。
却是另一辆马车之上,少女轻轻撩开了车帘子,可巧窥见了那道身影,不觉流出了几许惊讶之色。她再轻轻的一眨眼睛,那男子已然如空气一般,消失不见了。
那贵女一颗心扑扑的跳,却也是不自禁想起了有关于长留王的种种传言。
那美若谪仙的长留王,背后有许多隐秘,其中一件,便是长留王私底下圈养了一个极为神秘的墨影幽灵。
少女面颊之上,红晕未褪,心中禁不住暗暗思忖,自个儿方才所见,究竟是一个活人,还是什么山精鬼魅。
那男子容貌好看,也还在其次,只不过周身好似萦绕了一股淡淡的烟雾,瞧着竟不似什么活人。
而不远处道旁大树之上,此刻却也是轻掩一道墨色轻盈的身影。
那树枝枝叶繁茂,男人的身影也是若隐若现,似随风而轻轻的浮动,并不如何容易察觉。
夏日的树叶一片片的娇嫩翠绿,而他仿佛一片片叶子在阳光下投下的墨色的暗影。
一时之间,竟也不太容易分辨出是不是活人。
而墨润的眸子轻轻的随着百里聂的马车而游走,此刻那辆马车之上,却不觉传来了缕缕的箫声,萦绕于耳,声声不绝。
无论百里聂是什么样子的人,此刻那青石路上,道旁落花幽幽,配上着缕缕箫声,总是让人心尖不自禁生出了一缕岁月静好之感。
墨润足见轻轻一点,又轻盈的掠上了另外一棵大树之上,轻盈的对着长留王府的马车跟随而上。
马车到了百里聂府邸,元月砂被迎了进去。
她也曾到过豫王府邸,那里面处处奢华,种种享受,令人瞠目结舌。
百里炎喜好声色享乐,这已然并不是什么秘密了。
抛开了百里聂种种,他的府邸倒是如他传闻之中的样儿,处处清幽,步步雅致。元月砂每走几步,就能瞧见一滩翠竹,墙角放了几枝兰花。
整个长留王府,居然是极为清幽安静,似连下人也是没有几个,耳边听着声声鸟鸣虫叫。
元月砂不自觉轻轻扫过了百里聂的背影,对方略略有些苍白的手指,轻轻的扣着翠色的玉箫。那素衣之上,一团团的墨纹水色,仿若一片片的透上了轻衫,整个更好似要融入了这个极清幽的院子之上。
实在极难想象,眼前这个男子是个极为狡诈市侩的人物。
就连话很多的姜陵,回到了长留王府之中,也不自禁的安静了许多。
走过了那窗台雕花的走廊,迈过了一蓬蓬的翠竹,一转弯,元月砂却不觉眼前一亮。
眼前几处精舍均以竹、木搭建,屋顶覆盖上的稻草,颇有田园野趣。
周围一块块地,种了些蔬菜瓜果。
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只不过当元月砂目光投向了那片菜地时候,却也是顿时不觉连连皱眉,不能理解。
那一片菜地,本来种了些青菜萝卜,却稀稀松松,歪歪扭扭的。有那么几颗可怜的青菜,可怜巴巴的垂死挣扎,一点都不水润了。
这长留王府虽然布置清幽了一些,可是庭院其实很精致,而且若仔细的观察,可见是被仔细保养打理过的。
怎么这块菜地,如此难以形容?
姜陵悄悄的对元月砂低语:“这是老聂的个人情趣,喜欢侍候这些青菜萝卜,还自以为是,不肯让别人插手。他自己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块地闹得这样子见不得人。”
说到了这儿,姜陵瞧着这块菜地,眼神颇为怜悯。
百里聂入了内堂之中,没一会儿为他瞧病的大夫来了。
元月砂只能在外厅等待。
婉婉笑吟吟的,送了糕点、茶水上来。
统共四样,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糕点,什么茯苓饼山楂糕,件件都是做得很精致。
元月砂微微眯起了眼珠子,产生了一些并不愉快的联想。
莫非百里聂暗中窥测,悄然打听过自个儿,知晓她喜爱甜食,所以特意备下来的。
这种被人窥视打探的感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看来百里聂在京城虽然是有谪仙之名,可是这个性儿,其实跟百里炎差不多。
那些身份卑下的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物件儿,也许,会是一件比较喜欢的物件儿。
然而无论如何,骨子里是不会有任何尊敬的。
眼见姜陵挑起了一块茯苓饼送到了嘴里,元月砂也是尝了一块。
旋即,却也是不觉一怔。
虽然是寻常点心,却也是做得十分可口,比外边的好吃多了。
姜陵是个自来熟,人也闲不住,干脆和元月砂聊天。
两个人说说话儿,你一块我一块的,那四碟点心很快见底了。
元月砂回过神来,正当她心忖为何百里聂迟迟不肯出来时候,这位长留王终于又现身了。
一会儿不到,他又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衫,轻带缓袍,越发衬托几许出尘轻逸姿态。
许是因为在家关系,百里聂打扮也是随意了不少。他头发只用一根银色的缎带束住,大半扎在了脑后,小半垂落在脸颊边。
当他撩开了竹丝帘子踏步其中时候,阳光落在了百里聂身上,给这位腹黑弱美的龙胤王爷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神光离合,风姿翩翩。
眼瞧着元月砂和姜陵这么一派极融洽姿态,百里聂眼底也是流转了几许说不出的奇异情愫。那样子奇异的神色,却也是一下子,一闪即没。
“阿陵多年在外,难得归来,我的心中不知道多快慰。每次你回京城,将王府当做客栈,一住即走。莫非觉得我十分难以相处?”
姜陵顿时透出了虚伪的笑容:“老聂,你说笑了。”
却眸光游离,心中诽谤,啊啊,这安静的长留王府真是令人窒息啊。
“原来竟然是我有所误会,误解于你了。既是如此,你难得回来一次,反正这么多年来,我何尝不是父代母职,不若让我为你洗手做羹汤,下厨做餐如何?”
百里聂一脸温和的样子,伸手按住了姜陵肩头。
姜陵不知怎么,神色居然是很有些不自然:“老聂何必如此客气,我见你有恙在身,又有许多事情要做,何必如此操劳。”
百里聂伸手拍了姜陵肩头两下,仿若是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却对姜陵的反抗充耳不闻:“对了,你去地里扒了两个萝卜,摘几颗蔬菜,洗干净一些。”
元月砂见缝插针:“看来王爷身子已然是无恙?”
瞧百里聂那我行我素的样儿,大约也是没什么事了,如此应该不需要自己守孝三年,如此自己也应该可以走了吧。
百里聂对她同样也是一副置若罔闻姿态:“元二小姐不必拘束,既然是恰逢其会,本王也是不介意为你多做一份。”
元月砂额头青筋跳了跳,百里聂介意她介意。
她也是不觉虚伪冷笑:“月砂身份卑微,只怕是受不起。”
百里聂却答非所问:“元二小姐不必客气,你是客人,不必如阿陵那样子,需要去菜园子里面扒菜的。”
元月砂干脆闭上嘴,什么话儿都不想说了。
百里聂分明是故意为之,可谁让自己身份有别。
有些不太过分的事情,她能忍则忍。只盼望,百里聂不要做出一些逾越她底线的事情。
否则纵然是对复仇的计划有碍,自己也是绝对不能容忍。
姜陵叹了口气,顺手拿起了一个小筐,去地里面摘菜。
瞧那动作,竟似有几分的娴熟。
他挑了两个不错的大白萝卜,又摘了几颗在百里聂魔手下仍然是无比顽强长得肥嫩的大青菜。
最后,将筐送到了一旁的厨房。
百里聂早已经在里面生火烧水。
元月砂静静在厅里面坐着,她耳目敏锐,已经是听到了水烧开时候咕咕的沸腾之声。
她甚至听到了百里聂伸手添了一块柴。
元月砂忍不住模模糊糊的想,也不知道那样子的粗柴,会不会弄坏百里聂那名贵的衣衫。她也是会看货的,百里聂那一身衣衫,做下来的价值可是不菲。
过了一阵子,百里聂端起三碗热气腾腾的蔬菜汤送上来。
白玉碗碧玉勺,却掩不住那蔬菜汤的粗陋。
百里聂将汤摆在了元月砂跟前,淡淡的白气蒸腾,却也是有些模糊了两个人的眉眼。
元月砂的眉宇漆黑,却似总是柔润而宁静的。
她轻轻的用勺子搅动了一下,汤水清得和白水一样,里面有些蔬菜,有几块萝卜,没有肉。
这让元月砂情不自禁的盯上了百里聂。
只见百里聂轻轻的勺起一勺,微微晃了晃,待这汤水稍凉,再送入唇中。
一整套的举止,却是如行云流水般的无比优雅。
那汤是否又滋味,似乎也是一点儿都不重要了,只看百里聂的进食,已然是一种享受。
百里聂放下了汤勺,似有些个狐疑之色,却也是不觉缓缓言语:“怎么这么客气,请用汤。”
姜陵干笑了两三声,叫了一声是。他有些无奈的举起了勺子,喝了一口汤,脸色顿时黑了黑。变幻几下,却挤出了一缕微笑:“老聂,你的手艺又有长进了。”
百里聂似是笑了一下,温和说道:“不必喝得太急,厨房还有半锅,都算你如何。”
姜陵咬住了勺子,情不自禁的轻咳了一声。
元月砂察言观色,已然是若有所悟,心里面也是略略有了底。
她顿时勺起了一勺汤,轻轻的送入了唇边。
一口咽下,她冷笑佩服自己的判断。
这谪仙一般的长留王,烧的汤真他妈的难喝。
以他一身锦绣,仙人姿态,穿着绫罗绸缎,用那双抚琴弄箫的手烧出一锅极难喝的汤汤水水。所谓焚琴煮鹤,也不过如此。
元月砂一瞬间眼底快得有一缕不屑光彩掠过。
不错,方才她内心确实是已有盘算,有些不太过分的事情,她能忍则忍。只盼望,百里聂不要做出一些逾越她底线的事情。
当然,如今这区区小事,不过是一锅滋味不好的汤水而已。自然谈不上逾越底线,甚至连底线边都没碰到过。
至少,这碗汤没有动什么手脚,加什么料。
更从小到底,元月砂更是不知道吃过多少难吃的东西。她曾经试过整整两天什么吃的都没有,却挖开了冻土,挖埋在土里的蝎子充饥。还曾在冰天雪地,咬着硬邦邦的,跟石头一样难咬的马肉。
如今这碗汤,菜煮得太烂,萝卜太硬,又没放什么盐,滋味自然不妙。
可是比起元月砂曾经品尝过的其他奇葩的食物,已经是不算什么了。更何况,这碗汤胜在清淡,材料简单,没有加别的香料。
如果这是长留王的恶趣味,元月砂也并不觉得这算什么。
她模样也是渐渐的沉润下来,浅浅含笑,一口口的,将汤送入唇中。
汤中蔬菜,她慢慢咀嚼,一口口的吞了下去,却是斯斯文文的。
惹得一边的姜陵,瞪大了眼珠子,却也是不知道说什么菜好。
空气之中,不知怎么的,也是安静下来。
百里聂也是没有说话儿,极优雅的品尝自己炖煮的并不好喝的蔬菜汤。
也不多时,元月砂面前汤碗已经空了。
她用茶水漱口,又轻轻用帕儿抹过了唇瓣。
元月砂盈盈起身,向着长留王福了福,唇瓣浮起了温温浅浅,却并不入心的笑容:“长留王一番盛情,月砂铭感于心。眼见殿下身子无恙,未曾因为月砂的鲁莽招惹什么不是,月砂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只不过,眼见月砂迟迟未归,家长长辈必定是记挂不已。还容月砂先行告辞。”
一举一动,却无不符合礼数,没有一点失礼的地方。
百里聂手指微微一顿,也是客客气气:“是本王身子孱弱,一时误会,其实与元二小姐并不相干。今日一番打搅,可当真是令我好生过意不去。婉婉,你送元二小姐出府吧。”
元月砂又福了福,旋即和婉婉离去。
待走得没影子了,姜陵有些嫌弃的推开了还剩大半汤水的白玉碗。
“老聂,我可是尽力为之,人前给足你面子。”
他那一双眼睛,却也是充满了浅浅的好奇:“哈,你说元二小姐怎么那么给你面子,不动声色全部都喝完了。我一直瞧着她,眉头都是没有皱一下。哈,她是不是和你一般,味觉失调,吃什么都吃不出味道。什么东西吃起来就好像嚼木头一样。”
百里聂慢有条理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水,方才不动声色说道:“她身体健康,没有我这样子的怪病。”
“那她就是看上你啦,所谓有情饮水饱,就算是白水,喝着也跟蜜糖一样。更不要提,你难能可贵,亲手下厨。其实吃什么都不重要了,关键是谁做的。”
姜陵嬉笑。
“真的做得很难吃?”百里聂一挑眉头。
“只要是个正常的人,都不会觉得好吃的。老聂,我作为你的便宜儿子,总是安慰于你,其实也是不负责任。你味觉失调,东西做出来什么样子好吃,什么样子不好吃,你都不知道。就算你喜欢下厨做饭,那也是一点用都没有。下一次,别欺负人家小姑娘。我瞧一多半是因为人家看你是王爷,敢怒不敢言啊。”
姜陵不觉痛心疾首
百里聂面颊之上浮起了淡淡的恍惚,也是不知晓想起了什么,却忽而不觉微笑:“阿陵,这次你回来,以后就长住在父亲这儿。我们父子相处,时间还多得很,不必着急。”
姜陵闻言,顿时抖了抖,竟不由得觉得有些个不妙起来。
另一头,元月砂跟随婉婉出府。
她盯着婉婉纤弱的身影,却也是不觉若有所思。
遥想当年,十九皇子百里锦尚在襁褓之中时候,就被人用一根银针生生害死了。
而那个人,精通易容之术,假扮成了百里锦的乳母,骗过了六岁的贞敏公主。
眼前这个妙龄女郎,分明也是精通易容之术的。
而这样子的技艺,绝非常见,十分难得。
将十九皇子的死联系上了百里聂,这让元月砂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百里聂如今身份尊贵,其中最要紧的一项依仗,那就是宣德帝对他的宠爱。
宣德帝那么多皇子,百里聂却是最特别的一个。
可是静贵妃所出的那个孩子,才出生就已经有了特别的恩宠,若能长大,也是会吸引更多的注意力。一个人的爱始终是有限,如果宣德帝有了新的喜爱的皇子,那么旧的那个,也许就会显得没那么值钱了。
想到了这儿,元月砂心里却也是凉了凉。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元月砂的猜测,是否事情真相如何,元月砂也是不知道。
她忍不住瞧着婉婉,这个小女孩子带着淡淡的狡黠,却也是没心没肺。
元月砂心忖,这大约是不可能的。
就算元月砂瞧不出婉婉的真面目,可从骨骼来说,今年她也不过是十二三岁,六年前和贞敏公主也是差不多的大。
所谓易容虽可用一些手段增减身高,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哪里能有那样子的本事去皇宫杀人呢。
除非,婉婉如今的身段是假的,她如元月砂一样,也联系了一些很邪气的功夫,故而如今的年纪并不是真正的年纪。
可元月砂所练习的邪功不但是十分罕见,也是难以练成,极为凶险的。
她不觉得,会这门异术的人会那么容易见到。
不知不觉,元月砂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婉婉轻轻的啊的叫了一声。
元月砂也是吃了一惊,顿时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她也是不觉微微有些错愕,看着眼前一幕。
只见庭院之中,一口清泉,注满了刻意用翠玉砌成的小池子。
此刻,阳光洒在了泉水之上,波光潋滟。
而那水光之中,却也是有着一道淡墨色的身影。
只见墨润立足于那水中,赤着上半身,身躯被泉水浇过了,显得湿漉漉的。
那武者的身躯曲线优美,却也是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摄人魄力。他身上有若干伤痕,瞧着并不显得丑陋,反而在阳光的映衬之下,分明透出了几许说不出的魔魅之力。
墨色的衣衫散在了水池之中,却也好似将池水染上了缕缕的墨痕。
男人头发沾染了水,散落在了脸颊边,水珠却也是一滴滴的顺着发丝轻轻的滴落。
而那张面容,宛如不融冰雪,在阳光下也好似冰雕一般,十分俊美。
百里聂脸色虽微微有些苍白,显得缥缈而朦胧,可究竟也还是尘世间的活人。
可眼前的墨润,却一点活气儿都没有,仿若冰雪做成的奇异雕像。
墨润嗓音也是不自禁的散发了一股子浓浓的冷意:“此处庭院,不能私闯,王爷是允了的。”
这儿也和长留王府别处一样,显得是安静而静谧。
仿若能让人听到了竹叶子上虫子的叫声,清风吹拂树叶发出的沙沙圣音。
眼前的男人冰雪般俊容朝着你时候,元月砂非但没有什么绮丽的心思,反而不自禁的觉得涌起了一缕极为危险的感觉。
那样子的感觉,宛如野兽的本能。也许观察不出个什么破绽,可是打心眼儿里为之生惧。不知不觉间,元月砂的后背更是生出了缕缕汗水,下意识的扣紧了自个儿的手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子的反应,却也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眼前必定是有什么极可怕的危险,隐匿于这样子的清静优雅之中。
婉婉却也是脸红了红:“墨爷,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原本是风御史身边的人。来到了王爷身边,也是没有多久。这府中许许多多的规矩,我是一点儿都不懂的,还盼望你们提点一二。我,我也是不知道此处不能擅闯。”
墨润坦途身躯,面对眼前这么两个妙龄少女,而他的面颊之上,竟然是没有那一丝一毫的羞涩之色,反而是说不出的坦然。
那双眸子眸光灼灼,宛如冷电一样审视眼前的人。
这一瞬间,元月砂甚至觉得对方眼里的自己宛如尸首。
空气之中略静了静,却听着墨润淡淡说道:“你们走吧,下次不可再犯。”
婉婉赶紧说道:“墨爷,我又怎么敢呢?从明天开始,我定然将王府所有的规矩都是记得。”
她听着哗啦一声水响,抬头时候,却也是已然是见不得墨润的身影。
对方就好似鬼魅一样,就这样子消失了。
方才的水池之中,如今已经是空无一物。若不是仍然有那水光潋滟,婉婉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待离开了墨润的院落,婉婉方才重重的吐出了一口,伸手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不觉颤声说道:“元二小姐,方才,方才吓坏我了。那位墨爷,可是在府中拥有极为超然地位,而且神出鬼没的。我只怕他一时心里面不欢喜,杀了我们都是有可能。不知道怎么了,方才我觉得很害怕。他一定想要杀了我们,真的动过这样子念头的。”
方才那样子危险的感觉,元月砂同样也是有过。
她对婉婉越发好奇,想不到婉婉的年纪虽然很轻,可是也是同样拥有这样子宛如野兽般的奇异触觉。这也是元月砂想也都没想到的。
元月砂不觉出语试探:“婉婉,方才你说,你原本是风大人身边的人,才来长留王身边没有多久。”
这似触动了婉婉的心思,让婉婉可谓是满腹的委屈,心酸连连:“元二小姐,你是不知道,我是才逃虎坑,又入狼窝。我原本是江湖女子,因为避仇才去抱风徽征的大腿。岂料他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将我好好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当做狗一样的使唤。稍有做错,便受责罚。后来长留王要了我,我还以为有了好日子可以做,可是比起长留王,我看风大人都显得极有人品。这日子,可是过得苦得紧。”
她一番心酸剖白,更掏出了手帕,轻轻的擦去了委屈的小泪水。
却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清楚。
唯一可以肯定的则是,长留王确实也是与风徽征之间有着难以言喻的奇妙联系。
这其中种种,自然又是一个秘密。
伴随长留王百里聂的现身,他周遭也似萦绕了一层淡淡的迷雾了,如此几次的接触,这样子的迷雾并没有消散,反而是更加浓郁。
怀着种种的迷惑,元月砂上了马车,马车载着元月砂回了元家。
方才踏进门儿,喜嬷嬷已然是在等候元月砂了。
而喜嬷嬷的脸色,却也是并不如何的好看。
喜嬷嬷忍不住想,元月砂这旁支女郎,怎么就这样子的不知晓分寸呢?今日招惹了这般大祸,那也是应该立刻回家,和元家长辈商量如何应对。
却不知道元月砂去哪里浪了,让一大家子人这么等着她,等她这么迟才回来。
她并不知道是谁送了元月砂回来,只不过在喜嬷嬷看来,能私送元月砂的,必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这正经人家的公子,又有哪个会瞧得上元月砂的出身呢?
喜嬷嬷内心之中,顿时也是有些不痛快了。
要知道喜嬷嬷虽然是元老夫人身边的人,却也是并不真正明白元老夫人的心思。
就好似如今,喜嬷嬷也是并不能猜测得到,为何元老夫人居然是对元月砂如此的宽容大度。
只不过就算是元老夫人一直以来对元月砂有着非同一般的爱宠,只恐怕这样子的爱宠也是到头了。
今日来的一大家子,三房的女眷都已经到了。
而这些女眷并非代表自己的意思,还代表她们那一房男人的意思。
男女授受不亲,而且又怕担上欺辱旁支女儿的名声,那些元家男人也干脆不出面。
饶是如此,这阵仗可是有些个大了。
湘染也在等待元月砂,看着元月砂归来,丝毫未损,湘染也是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
她下意识的拉住了元月砂的衣衫,不觉泪水涟涟:“二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听到种种传闻,对你也是忧心如焚,实在也是不知道怎么才好。”
纵然是知晓,以元月砂的能力,足以应付发生的任何事情。可是湘染就是十分担心,毕竟龙胤可是个虎狼窝,里面藏着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凶狠异兽。
动不动,就能生生将人给撕成碎片了。
湘染也是后悔,后悔以自己的身份,却也是根本不能陪着元月砂去皇宫。否则自己会些武功,也是能帮衬一二。
元月砂瞧在了眼里,心里顿时也是涌过了一缕暖意。
这世上纵然是有种种算计,种种心计,却也是不乏那些个对你真心实意好的人。
她忍不住安抚湘染:“好了湘染,不用担心了。如今的我,可是好好的,并没有当真出什么事情。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喜嬷嬷皮笑肉不笑:“如今老夫人等着见二小姐,各方的夫人也等着见二小姐,都是等得有些久了。二小姐行事也是要知晓分寸,和丫鬟叙话,可容后一些。”
哼,当真是不知晓分寸。
一个下人,做出来的担心样子,元月砂居然还故意和她说话儿,可当真是可笑之极。
元月砂却并没有什么愠怒之色,不觉微笑:“我随嬷嬷前去,也就是了。”
湘染也欲图跟着元月砂前去,却被喜嬷嬷呵住:“湘染,老夫人要见的是月砂,你一个丫鬟也是不要跟着去了。如今元家的夫人们有话儿要跟月砂说,只恐怕有些话儿,你区区丫鬟,也是不配去听的。”
喜嬷嬷早得了嘱咐了,要拦住湘染。
这丫头一身江湖气,动不动就打人。到时候若当真让湘染动手,伤及了房间里面的那些个娇客,那可如何是好?
湘染不忿,想要为自己辩解,她此刻更不想离开元月砂了。
可耳边却也是听着元月砂轻柔的说道:“湘染,你就留下来,不必随我去。元家上下对我,哪个不是百般的爱惜,月砂也是不会有事的。你这番姿态,知道的说你关心主子,不知道的还道你在讽刺元家别的人,说她们对月砂不够真心呢?”
喜嬷嬷大怒,听出了元月砂的讽刺之意,可一时之间,却也是并不知道应该如何的说。
湘染无奈,也只能留下来。
而元月砂心中也是并没有半分惧意的。
也许元家也是有一些算计,而且元家的女眷也各怀心机。
可元家盘算的那些,使的那些个心眼儿,在元月砂跟前根本不算什么。她在元家,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她也是有足够的手腕,应对面对这么些个东西。
而元月砂的唇角,却也是顿时不觉浮起了浅浅的笑容。
看着元月砂泰然自若的面容,喜嬷嬷顿时也是有些不舒服。
这个破落户的女儿,实在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她惹上了这么大的祸事,居然还是如此的坦然,仿佛这一切根本没有发生一般。
当真是个不长进的东西,难道没曾心中思虑,所作所为,可是有曾连累元家?
今日元月砂宫中所为,无疑也是让整个元家生出了惊惧之意。
要知道,元月砂居然是得罪了宣王府。
谁不知道,百里策是豫王百里炎十分器重的臂膀。
可是元月砂居然是不管不顾,赢了百里纤,惹得百里麟名声被毁,乃至于被陛下厌弃。而百里纤那个宣王府的娇娇女,居然是被元月砂给生生逼疯了!
如此开罪宣王府,佛都是有火气。
百里策如今按捺下来,可心中未必没有恼恨之意。
更不必提,如今元家是站队豫王的,只盼望靠着豫王,以后能够无比风光的好日子可以过。可是如今,却偏生得罪了豫王身边的大红人,那么站队豫王所带来的种种好处,可是会就此抵销,谁也是说不清楚、
所谓疏不间亲,元家始终是外姓臣子,哪里能掺和进豫王府和宣王府这等皇族亲贵之间?人家,可都是龙胤皇族。
抛开这些不谈,元月砂赢了,那也是打了鸣玉坊的脸。
如今别人都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只说这洛家操纵赌局,若非因为姜陵赢了,那么什么算计都在洛家的掌控之中。
而谁不知道,洛家其实是宣德帝的钱袋子。
鸣玉坊能在宫中开局设赌,其实便是宣德帝无比纵容的结果了。
能洛家能为宣德帝做的,就是私底下上供银钱,让宣德帝可以不必理会朝廷官员,恣意挥霍。这是宣德帝的私库,自然也是能够恣意的挥洒,不受朝堂监督。
既然是如此,也难怪宣德帝对洛家如此倚重了。
如今元月砂此举,可谓是拂了洛家的脸面,也难保洛家不会记恨。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元家的人也是担心元月砂会连累自己。
故而当宫中聚会一结束,元家就有了轩然大波,甚至女眷齐聚。
无论是元幽萍还是元蔷心,她们这些平时受宠的嫡女,一回来,就被家里长辈句句问责,甚至被逼得哭出来。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则是元月砂。
然而让这些元家女眷想不到的是,元月砂居然是不知道往哪里去浪了。
原本和元幽萍一起的元月砂,元幽萍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那些长辈一问,元幽萍也只是苦。
而此时此刻,这些元家长辈已经是等了元月砂近一个时辰!
喜嬷嬷也忍不住生恼,这元月砂好大的架势,只恐怕也是等得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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