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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科状元赵初阳被委派到宁州当一郡郡守的调令降下明旨后,之前对他抛橄榄枝的人不约而同地患上失忆症, 邀他出门的请帖从厚厚的一叠变作了零稀几张。
别看他头上挂着最年轻有为的郡守名衔, 可也只是叫着好听。
谁不知道宁州那地界上就是州牧, 都未必比得上司州或是扬州这种风水宝地的县令风光, 郡守那便更不值一提了。
当然, 若是赵初阳真能做出一番成绩, 那便意味着仕途坦荡。
但这么多年来多少人意气风发地踏上宁州, 最终还不是灰溜溜地回来或是干脆埋骨他乡?
这里头比赵初阳更受瞩目的大有人在, 这些目光里带着秤砣的权贵们很是看不上他这点斤两,并不对他抱有期待。
鹿一鸣一面幸灾乐祸,极尽挖苦之能事, 另一面却默默记下了那些“翻脸无情”的人都是哪家的。
不是他护短, 而是他鹿传胪也是有心眼的人, 这种没眼力见的东西哪堪结交?
四人离京上任前,苟梁特意出宫为他们饯行。
他说:“祝四位一帆风顺,大展宏图!”
因为九月的情潮将至,皇帝禁他饮酒, 此番特意派了何太急跟着,是以苟梁此时以茶代酒,连饮三杯方过。
赵初阳颇感惋惜地说:“子归兄胸中有丘壑, 心怀若谷,若是你入宁州怕是不必多久宁州这番水土便可改头换面……如今我等得了你的指点, 定全力以赴, 不负子归兄厚情。”
被何太急不善地瞥了一眼, 疑似煽动苟梁不安于室的赵初阳忙转开话锋。
鹿一鸣一向自诩自视甚高,其实赵初阳心中的傲气比他只多不少,不过看过苟梁的那篇策论之后,他却不得不俯首称服。
若非他和皇帝有那重关系,将他折翼困留京中,不需要几年时间苟梁一定会展露头角,位极人臣。
赵初阳清楚地认识到比起苟梁他还差得远矣,心中最后那一丝轻浮骄傲也被抹平了。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曾经大言不惭要打败苟梁的十六探花郎了。经此一事,鹿一鸣真正学会了低下头来看人。
唐清丰和尤竫都知道是赵初阳和鹿一鸣有实力,而他们则是承了苟梁的情,皇帝陛下才会对他们另眼相看,虽未多加奉承,但感激却是真心实意。一顿饭吃得十分融洽,离别的伤感很快在唐清丰的插科打诨中消散,临别时,苟梁还将一本山河志交给他们。
那上面所画所写正是宁州的地貌地产,风土人情,十分详尽。
“陛下命我在宫中著书,这些日子便都琢磨这些。原本不方便外泄,只因陛下治理宁州的心智坚定才特意赐下这份恩赏,你们且妥善保管,切莫让此书落入他人手中。”
在皇宫里无事可做,因为他和皇帝都酷爱县志游记,苟梁索性将书中所述整合起来,还原一地的原貌,著作天文地理。
这样的书不仅对国政有利,更是事关用兵之道,因此落入敌国或是有心人手中都将会惹出一场灾祸。
四人都知道利害,按捺着激动答应下来,看向苟梁的目光越发崇敬。
苟梁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书中有何处与实情不符,还请你们写信告知我。”
四人自不拒绝。
赵初阳四人离京后不久,天气转冷,十月踏着骤降的气温而来。
驻守边疆的楚阡也到了归京的时候,苟梁为此特意提前一天住回府中,在他回京的当天一早便去城外十里亭接人。
“大哥!”
时近中午,楚阡一行车马匆匆而来。
听见声音,楚阡勒马停住,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个俊美白净的青年从车厢里钻出去。
虽然已经有两年未曾见面,楚阡还是一眼认出来这是家中四郎——楚阡自小便认为,这满京城找不到第二个长得比他这个弟弟更好看的精致人了。
楚阡生的和楚将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浓眉大眼,笑起来也如出一辙地声如洪钟,此时跳下马拍拍苟梁的肩膀道:“好小子,这才过了两年大哥见了你也要称呼一声上官了!”
他手劲没个轻重,充当车夫的夜枭副首领看着都觉得疼,倒是苟梁全不在意地笑道:“哥你要见礼也不能在大路上啊,咱们还是快回去吧,二哥三哥都等急了。父亲今日当值,否则昨儿夜里就恨不得在这里守着呢。”
“哈哈,我们四郎如今也会甜嘴了,不错不错。”
楚阡敏锐地看了车夫一眼,随即拦住了要去给长嫂见礼的苟梁,说是一家人没有这么大的规矩,早些回家去还落得松快。
楚蒹楚葭翘首以盼,碍着楚夫人的情面才没有太过喜形于色。
楚夫人心里也颇为复杂,可他心想着儿子如今这情况,往后依仗楚阡的地方不少,不管怎么样他也得给楚阡几分情面才是。于是楚夫人难得没有摆架子,也和双胞胎一样等在了外厅。
不多时楚阡踏进一门,见他安坐高堂之上,也没先和两个弟弟叙旧,忙携家眷见礼。
他成亲早,夫郎一直跟着他常驻边塞,也是个有福气的,进门五年便给楚家添了两个小孙子,一个小双儿。
楚夫人还不知道楚将军和楚阡已经商量着将尚在襁褓中的幼孙过继给苟梁,不过他向来是言必行行必果的个性,下定决心和楚阡握手言和,那自然事事周全。
见他嘘寒问暖,楚阡颇感不自在,疑惑地看了楚夫人一眼,又和三个弟弟交换了下眼神。
双胞胎也纳闷着呢,知晓内情的苟梁笑而不语。
兄弟四人的眉眼官司没人注意到,楚夫人正与楚阡的夫郎相谈甚欢。
楚阡夫郎与楚阡成亲后没几日便随夫婿离京,此前未与楚夫人相处过,只在闺房时听说过他严厉霸道的为人,这一路来难免忐忑。此番见他这么和善,便放宽了心,听他过问这一路如何,在边塞时如何,都一一笑着应了。
晚上楚将军回来,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其乐融融。
十月十七,楚家两位双儿同一天出阁。
一向低调的楚将军大摆宴席,热闹一番之后面对少了两个儿子的府邸颇为伤感,醉意上头抱着亡妻的牌位哭了一场,把楚夫人气得三天都吃不下饭。
后话不提,只说当下。
苟梁同楚阡一人一处送双胞胎出阁,楚蒹嫁入长公主府上,苟梁喝了几杯借口不胜酒力出来透透气,就被周循逮了个正着,一吐倾慕。
看着眼前满脸通红地等着他的答复的周循,苟梁心里颇觉新奇。
虽然这几个世界过来,他都是风靡一时的万人迷,可除了目标大大还真没有人敢当面对他示爱过。
只不过听了这一番少年情怀,他心里却毫无波澜,耐着性子道:“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
周循满心欢喜如浸冷水,咬着嘴唇忍着难堪说:“楚陌表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谁成婚也不都是因为情爱,还是能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你别拒绝我好吗,你再忙也是要回家的,也是要娶妻的,我可以等你。”
苟梁失笑,“周循,多谢你一番美意,但是我已经心有所属,这一生除了他谁也不要。趁你还没有泥足深陷,去寻你真正的如意郎君吧,你值得更好的人。”
周循见他没有说谎,顿时悲从心来,倔强地说:“表哥在等你喜欢的人和他成婚,我也会一直等着表哥,只要你没成亲我都不会放弃的!”
说着,怕苟梁再否决,他哭着跑了。
苟梁目送他泪奔而去,回头却又迎来了一个大醋桶。
皇帝酸溜溜地说:“他对你倒是痴心一片。”
苟梁无语地看着他:“我和他同是双儿,没可能的。他不过是少年心性,你别不依不饶地找别人麻烦。”
皇帝不快地说:“朕还没做什么,你倒是先护上了!”
他本也没真想和一个未出阁的双儿计较,可见苟梁对那人颇有好感,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当即想要找个法子趁早把周循嫁出去,嫁的越远越好。
苟梁还没不了解他?
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虽然并不在乎周循的命运,但苟梁也不惯着他。
“我们讲道理,”苟梁放下笔,表情严肃地说:“我与周循没有半点越矩,往后也不会有任何形式上的交集,若你这么不信任我,我是否也要问一问你的后宫三千佳丽?”
皇帝怔了下,他显然从没将后宫列入考虑范围。
随即,他笑起来:“小坑儿吃醋了?”
苟梁成心要治他,哪会如他所愿,当即淡淡地一摇头:“既嫁了陛下,他们便是主,而我是臣。臣下没有置啄主上的权利。”
“他们算什么主子。”皇帝显然很不满意这个答案,脸色都变了,忍着脾气问他:“你便当真一点都不介意?”
“未曾。”
苟梁嘴唇一张一合,一锤定音。
皇帝丢开他重新拿起的笔,把他掐进怀里,咬牙切齿地问他:“此话当真?!”
苟梁说:“微臣不敢欺君。”
皇帝气坏了,正待要逼问到底,却听童艮生在厢房外禀报说工部尚书有要事来报。他恶狠狠地瞪了苟梁一眼:“小坑儿可想仔细了,待朕回来再好好回答朕刚才的问题!”
他气急败坏地走了,童艮生跟在后面直擦冷汗,工部尚书也遭了殃。
虽然皇帝一句重话也没说,但在这形如寒冬低气压下,工部尚书深感自己办事不利,不再像来时那样气愤。
稍稍醒了醒脑子,工部尚书把对皇陵修缮一事指手画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秦王和杨王的抱怨和指责默默咽了回去,忐忑地直列出自己几项罪过,再问皇帝请了一道恩旨,让他能在与藩王意见相左的时候,取得皇陵究竟该如何整修的主动权。
皇帝正没耐性,打发了他便往藏书阁赶。
没成想却扑了个空,却是苟翰林今日修书时遇到疑难,回翰林院请教老师傅去了。
瞧瞧这理由多冠冕堂皇,搞得皇帝都不能当即就把他宣召回来。
挨到了晚膳时分,皇帝派人去打听,苟梁正和翰林院几位七老八十的老翰林聊到兴起,听何太急说的,对方时有笑声,根本不为午后那几句争吵所动。
皇帝气得晚饭都没吃。
眼看着宫门要落锁,这次童艮生亲自去请,却得知苟梁今夜要留宿翰林院,明日还得和老翰林们接着讨教。
皇帝气笑了,极力不动声色地说:“他要住着就让他住着吧。”
手中捏着奏折的力度却是把硬封的奏折都捏皱了,好半晌他才把奏折一丢,冷声骂道:“这秦州州牧当得什么差事,这点小事都要请示朕,朕养他们何用!”
这却是无妄之灾了。
童艮生在一旁剪灯芯的手在抖,见他提起御笔就要将秦州州牧斥责一顿,童公公壮着胆子说:“陛下,老奴听说,小楚大人同他的大师兄师兄弟感情极好,十分尊敬对方呢。”
皇帝正听不得苟梁和谁要好,正要质问童艮生做什么掰扯此事让他不痛快,猛地想起来这老货口中所说苟梁的大师兄,可不正是刚才被他迁怒了的秦州州牧么!
这下可好,皇帝丢了御笔,满是不快地盯着那皱的不成样子的奏折。
童艮生看他独自气闷的样子,虽然害怕,但不知怎么却有点想笑。
再对比之前请苟梁回来时对方笑眯眯的样子,童公公不由心生感慨。
他感觉得出来苟梁也是生气的,但和陛下越生气面色越冷肃的样子不同,苟梁越是着恼面上便越发云淡风轻,甚至还带着满面笑容,可也恰是这样的反常才最能说明问题。约莫皇帝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没有察觉到。
忠心耿耿的童公公正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替他们穿针引线一番,免得两个年轻人面皮薄的拉不下脸来,反而真的闹僵了,就听皇帝陛下问他:“他为何会不在意,难道他……”
童艮生心里一惊。
正不知该如何开解,却又见皇帝摇了摇头,自问自答地道:“不,他分明与朕心意相通,可为何却对此事全不在意?”
皇帝虽然生气,但对苟梁的了解比起童艮生只多不少。
他当然知道苟梁生气了,但不在意也是真的。
他生气的只是自己计较太多,不喜欢他对周循或是对自己身边的得他高看一眼的人的态度,而非因为他后宫的这些摆设。
虽然皇帝从来没有将后宫放在眼里,可是苟梁就算知道他对那些人无情,也不会知道他与那些人从未有过交集——毕竟太后这些年一多半的心血都耗在上头,将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
所以对于这些在名义和假象上霸占着自己的人,苟梁怎么能够无动于衷?
易位而处,若有人占了苟梁夫郎的名分更曾经霸占过他,皇帝一定想方设法把那人处之后快!
越想,皇帝心里就越不是滋味,赌气地也不再去让人请苟梁回来,之后很没效率地处理政务到深夜,直到童艮生请了第三回,才搁笔离座。
回到正阳宫不等更衣,刚才还信誓旦旦的皇帝已经忍无可忍地杀向了翰林院。
这次他仓促得连一身龙袍都没换下来。
可进了屋,却听苟梁平缓的呼吸声,睡得可香甜。
皇帝心道:惹了朕你却还睡得安枕!
带着点怒气地拉开床帏,没料到第一个闯入视线的却不是苟梁的容颜,而是挂在床顶上垂悬而下的一件明黄色亵裤。
裤腿裤裆上大字写着一副对联。
上联:食言而肥非君子。
下联:吞声入帐无好汉。
横批:更深露重。
好啊,竟敢拐着弯骂他今夜敢上了他的床就是童艮生那无根的老货——不是男人!
皇帝急切地扯下原本该穿在苟梁身上的亵裤,而刚才装睡的苟梁此时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挑衅又勾人。
不是男人就不是男人!
皇帝一把扒开自己的衣服往地上丢,钻进苟梁的杯子里,粗糙的大手迫不及待地摸上他的双腿,果然裸着!
封住他取笑自己的嘴巴,皇帝小声骂了一声:“小骚货。”那语气却是爱到了骨子里,带着一股投降的意味,抱着苟梁亲的又重又急。
这么急切反而让他落了下乘,苟梁抱着他被亲得喘不过气来还顾得上笑他刚才的没骨气呢。苟梁由得他亲自己的脖子发泄,嘴上不忘说:“小点声,王学士住在隔壁呢。”
皇帝却是等不及带他回去了。
拉开苟梁故意系得松松垮垮的深衣,边亲边摸上他身后的褶皱,皇帝将硬到了极限的大物件塞进他腿根里,欲念已是蓄势待发。
苟梁特别煞风景地问他:“不生气啦?”
那语气怎么听都有几分得意的样子,皇帝咬了他一口,不知怎么的,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也绷不住地露出了笑脸。
“且让你再笑几声,看我待会儿不把你操得上下两张嘴都哭着求我饶了你。”
皇帝恶狠狠地说。
苟梁凑在他耳边亲了一口,“我还求之不得呢。”
皇帝没忍住笑出声来,之前让他愁肠百结的事情这一瞬间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温柔地亲了亲苟梁,眼睛里也染满喜意。
苟梁回了他一个甜甜的吻,小声和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生气吗?”
皇帝挑眉。
虽没说话,神情却是认真,连在苟梁身后捣鬼的手指都停了下来。
苟梁说:“微臣曾在医书上看到一句话,说男子初阳未泄,便自有一股阳刚之气……微臣在陛下身上可闻到好些年了呢。”
皇帝:“……”
苟梁用鼻尖梭巡着他的脖子,一脸陶醉地说:“不过,现在的更好闻。”
自觉在他面前丢了一个大人的皇帝掰开他的屁股,祭出凶器,势要让他知道就算自己活了二十七年没有过经验,也照样能让他欲死欲仙!
翰林院留宿偏院的床榻不如龙床牢固,没经几回合折腾就脆弱地吱呀作响。
苟梁求他换地方只换来老床更剧烈的晃动声,直到弄了他一回,才如他所愿地抱着他下了床继续酣战。
第二天,住在苟梁隔壁的老翰林王学士顶着一张精神衰弱的脸出现。
他用一副感慨世风日下的语气,叹息说:“咱们院里许久没有清扫,工部这些人越发懈怠了。这一晚上的,先头是老鼠吱吱作响,后半夜倒是换作了夜猫,那叫声更了不得,搅得老夫一夜难眠……子归你没听到啊?年轻人就是好,觉重睡得安稳。咦,怎么脸这么好?”
苟·野猫·梁拒绝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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