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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自家美人娘亲看起来也不是很在乎这说得天花乱坠的奉承话,她一边看似真诚地应和着这个老嬷嬷的话,大半心思放在了自己眯着眼睛安静喝奶的宝贝儿子身上。
嗯,这劲儿她倒是说对了的。
林瑜:咯~饱了。
好言好语地将趁着她生子的喜事过来打秋风的远房亲戚拿了封红封打发走, 张氏满目怜爱地接过奶娘已经拍过奶嗝后递来的儿子,抱了抱后不舍地将他放在一边的悠车中, 轻轻地晃着。
林瑜见状,连忙睁大了眼睛, 看着美人娘亲试图表达自己还不想睡觉的强烈愿望。
然而, 美人娘亲轻笑一声,晃悠他的同时,还轻轻地哼起了轻柔的小调。
他慢慢地睡着了。
“大爷,大爷?”一个轻轻柔柔地声音响起,他眯着眼睛似乎还沉浸在美人娘亲悠悠的长长的水乡小调中,不愿意醒来。可笑他还想着儿时那么多黑历史还是忘了的比较好, 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这就成了他对这辈子父母少有的珍惜记忆。
所以说啊,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难说。两辈子了, 他与父母之间的亲缘依旧浅淡如斯。
“大爷总在书房睡觉,没个炭盆会着凉的。”水乡长大的女儿就是抱怨依旧是软软的, 没有多大威力。不过为了自己的形象着想,林瑜还是没有继续装睡。他毫不觉得眼前这个昔日母亲身边的大丫鬟, 如今掌管着他生活起居, 已经十六岁的白术抱起六岁的自己会有多费力, 也很确信自己再不睁眼,她就会二话不说地把他抱回房间。
“只是不小心。”林瑜睁看眼,无视了白术一脸你果然又装睡,被我逮到了的表情,神色自若地说着谁都不相信的话。他拢了拢身上的小斗篷,自然地转开话题,淡淡问道,“有什么事吗?”
“大舅老爷刚使人送了两筐子的新鲜果蔬来,奴已经打发人回去了。”白术还不了解自家大爷吗,她也不戳破他的心思,也不纠结地回道。
“回得什么礼?”林瑜也不在意,顺口一问。他在白术的服侍下起身,拿温水漱了口、净了面,捞起刚看的杂书蹬蹬蹬地就往外走。
白术知道自家大爷自能走开始就不爱人抱,也就习惯地跟在他身后,双眼时时看着前头,生怕地上有什么东西将林瑜给绊了。叫管园子的嬷嬷说,再没比白术这双眼更厉害的。
“大锦盒装了小厨房刚出炉的鸡蛋糕并奶油小卷,外头拿棉被裹了,保管到了大舅老爷手里还热热的。”她一个半大的姑娘,林瑜眼里的未成年,如同鸡妈妈一般时时刻刻护持着年幼的自家大爷,不肯叫他有一时半刻的冷着饿着,平日里人情往来更是一丝不差。
就连林瑜都不得不感慨,自家母亲当初一时心软买回来的这个小丫头有颗难得的真心。
莫说古代的人就显得真一些、耿直一些,真心就仿佛变得廉价了。照林瑜说,古往今来人都是一样的,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哪个时候不是利字当头?只不过现代的人接触的信息更多,坏事听多了,真心也就仿佛变得更稀有了。
所以说,林瑜自觉就是俗而又俗的大俗人一个,实在对不起这辈子这身看着就不凡的外皮。
嗯?他才六岁,怎么知道自己长得不凡?
不说他在别人口中被称作小仙童的相貌,林瑜敢这么肯定,更大的原因是眼前这个半透明,除了他本人之外,没人可以看见的系统面板,上面显示的信息他熟悉得很。
上一辈子林瑜曾被舍友拉着玩了一个古风游戏,人称大基三,以美型的人物、大气磅礴的风流大唐为背景,在游戏圈里也是赫赫有名。他被羡慕人家有绑定奶的舍友威逼利诱整整磨了一个礼拜,没办法只好玩了里面的七秀门派,还是个奶秀。
因为不想当人妖,他无视舍友的哭天抢地,趁着这个原本只有成女和萝莉的门派新开正太体型,当了里面一个响当当的秀太,从里到外名副其实没有自备小剪刀的那种。
现在看来,幸好当了秀太。
林瑜翻出面板点开阅读选项,这个选项下有他在上一辈子玩游戏时抄过的所有典籍。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一张本来没有的信笺。
信笺上详细地解释了他会死亡然后重新投胎的原因,还有绑定在他意识里的这个系统的操作方式。
按照信笺上的说法,上一辈子他的死亡是一个他们及其不愿意看到的失误,并对此感到非常抱歉。由于当初他死得太过利索(林瑜:这么利索还真是对不起啊!),以至于他们来不及抢救,只好趁着他的意识还没有消散,在众多的平行世界中找了一个最合适的胎儿让他投胎。并出于补偿,将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中最合适的系统拿出来加紧制作改造了一下,绑定了他的意识,让他在新的世界里活得更有保障一些。
林瑜:……
他能说什么,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外星人,还不怎么讲人权吗?
说是外星人也不算太正确,他们也是地球的土著居民。他们的文明甚至还在地球现有文明之前,如今已经在宇宙中发展的很好,这一次故地重游,没想到一不小心波及了愉快地背包旅游的林瑜。
在发现牵连到无辜生命的时候,他们还准备和林瑜好好商量一下关于补偿的问题。没想到,没什么牵挂的林瑜在发现自己死亡之后,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不一会儿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间了。这可把这群外星人给吓坏了,他们大概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不留恋生命的意识体吧。毕竟他们的生命层次已经高到只要意识得意完整保存,就能换个身体继续活下去的程度。
所以,在他们的法律里,非正常造成一个人的意识消散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就和现代社会上杀人需要偿命一样。
其实,从他们的角度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林瑜托腮,有以下没一下地戳着半透明的面板,面板在他的指尖荡出水一般的波纹。只可惜,这个系统来得晚了一些。
等他们加紧制作好系统,并来到这个时空投放给他时,距离他父母双亡已经一年,他看着面板上的治疗技能,心中只剩下叹息。
奈何缘浅。
这个系统,就是电脑里的大基三,他们挑了游戏中他唯一建的奶秀号做为模板,并在模板的基础上优化了他的基因,这也是他现在庆幸自己没玩秀姐的原因。
要是他们误会了,以为他内心住着一个小公主,这个乐子就大了。
不是说女性不好,只是他当了二十来年男性,实在没那个勇气在古代挑战一下女孩子的生存难度。
这个系统很齐全,抛开能让林瑜无病无痛地长命百岁的技能面板,原本他背包里该有的虚拟金子也被他们以一赔十的比例赔偿到了现实中,整整齐齐地码在帮会领地的金库里面。
大约,对这些高科技文明来说,贵金属没什么用处吧!林瑜看过一次,就被那可怕的金灿灿闪得出了金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拍过装备的他的号上只剩下了两、三万金的样子。可是按照那可怕的储备量,很可能不是按照1金=1两的比例换算的。
后来林瑜大致算了算体积,再乘上金的密度,无语地得出了结论。这群完全将贵金属不当钱看、没准还嫌碍事的外星人是直接按照1金=1公斤的比例来计算的。
也就是说,这辈子他一下子完成了从一文不名的小孩子到富可敌国的蜕变。毕竟按照他上辈子的记忆,曾经的国家储备黄金量也不过1054吨,也是说现在他个人的黄金储备量已经达到了国家的三分之一左右。
所以,在那群外星人的眼里,钱够多花不完、人漂亮又健康就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补偿方式了?
如果他贸贸然把这些金子拿出来用,怎么想都很可疑吧。这可不是什么混乱的江湖世界,而是一个挺正经的古代社会来着。
无奈地略过这充分暴露了情商的金库,林瑜再看仓库时,狠狠地松了口气。
仓库里细心地摆放着各种书籍,他粗粗翻一下,抛开太过先进、百年之内根本无法达到的,基本上近代技术中上至武器重工、下至医学农业都已经包括齐全。
物品方面,很贴心的没有放什么原本他游戏背包中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而是放置了大量物种已经改良过的种子,包括本朝暂时还没引进的,按照上面的说明,放置在这个仓库里这些种子还能保持百年的活性。总之,物品繁复,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这才是仓库的正确打开方式吧!
林瑜听出了趣味,常常一上午的课上完,他再一一地问典故的出处。贾雨村因而长叹他天赋异禀,过目不忘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常常勉励他好好学习,莫要让不想干的人耽搁了科举,倒是一片拳拳爱心。
如此,太太平平地过了些时日,到了腊月三十。
今年本不是大祭,不过林家乃是一地望族,该有的体统并不能缺。是以,一大清早,族长便使了人来,教导林瑜如何祭拜如何捧香。林瑜一一的领了,方遣人好生将人用上等红封送了回去。
“今年可是怪了,怎么巴巴地来教这个?”白术小心翼翼地将手里大衣裳给挂起来,道。
林瑜端端正正地坐着,眯着眼眼神,听白术有此一问,便解释道:“虽然都是同一个祖宗传下来的,但也有个亲疏远近,毕竟都分了房。我家原本与族长还近一些。”他不好动,只努了努嘴示意西边的方向,道,“我那虽叫着二叔爷,实则到我下一辈,便要出了五服,毕竟不过是同一个高祖。”
灵芝听了,心里掐着手指算了算,道:“可不是,亏得那家还好厚的脸皮。”她不屑的撇嘴,那家人的乌糟样,便是她一个做小丫鬟的都看不下去。
“如今焚香祭祖这样的事,规矩比起以前也松散得多了。略略改动一下献帛捧香之人,给哪个家一些体面,也不过在族长的一力安排,无伤大雅。”这一些林瑜在幼时听林父念叨过,心里门清。
白术停了手上的活计,皱眉道:“那您原本是?”
林瑜想了想曾经在襁褓中上名时看到的父亲献帛的画面,道:“按照亲疏远近,就是给我排一个献帛之责也说得过去。”这种事情一看亲疏,二看祖德。说白了,就是在血脉之外,还有看这家是不是出息。没见原红楼梦中宁国府除夕祭宗祠,正经宁国府正派玄孙贾蔷连个名字都没有,还比不上荣国府二房次子贾宝玉。这其中固然有贾蔷被分房出去了的缘故,又何尝不是他父母早亡无依无靠,比不得贾母掌心的凤凰哥儿呢!
林瑜的情况与之略有相似,整个林族,早先除了侯爷一家,算得上出息的便是林瑜祖父。知府正四品,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凡宣布国家政令、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一切政务皆为其职责。已经算得上是一脚步入了高官的行列,又是实权官。
是以当初林父常年献帛,若有林侯爷一家参加的大祭,那么整个林族都要退一射之地,林父便担起捧香之责。
林瑜父母双亡之后,本应该接过父亲的位置。只不过,那好二叔爷一家借着搭上了甄家的线,谋了个小小的知县,倒成了如今一族里,除了林如海之外唯一的官。林家族长那么一思虑,又看在钱财的面子上,便轻轻松松地划去了原林瑜之职,交与那一家。
“今年的话,应该是那一车地产苛扣太过,太不给他这个一族之长面子的缘故。”林瑜一针见血地戳破了那做族长的小心思,心中不由得叹道,这人还真是连一点点小小的权利都要捏在手心,时时刻刻地向着怎么将它发挥作用。
“太势利了些。”灵芝心直口快,又被白术从镜子里瞪了一眼,白晃晃的西洋镜将她的温怒照得清清楚楚。灵芝不由得缩了缩肩膀,她这些年一直是白术带着的,平日里最是怕她。
林瑜一笑,都说贾府众人各个都长了一双富贵眼、一颗体面心,其实这世上的大多数人谁不是呢?否则怎会有先敬衣裳后敬人的话,只不过那一府里做得更赤|裸|裸一些罢了。
慢悠悠地吃过中饭,林瑜这才在张忠、甲、子、丑四护卫的陪伴下,坐着车向着林族族地行去。原本白术想让灵芝跟上服侍,不过林瑜却念着祭祖这一事看着庄重,实则并无太多可下手的地方,规矩就那么些,走完了事,谁也不爱在寒浸浸的祖祠多待。万一真要有什么,一个小丫头也不顶事,不如多带两个护卫。所以,一家老小就被林瑜给尽数留下了看家。好歹,如今家里还有一个算得上要紧的人物。
今儿便是除夕,一般便是再是烂赌的人也该回家过年了。那稳婆一家现在应该已经察觉出不对,算算日子,再过个十来天这边就能够得到消息。现在那稳婆应该已经慌了吧,林瑜愉快地想。
林族虽是百年的书香世家,但是在本朝入关的时候经历过战火,宗祠早就坍塌过一次,现在林瑜看到的是数十年前新修葺起来的。也就是在那时候林侯爷一支分宗了出去,这里头另有一番缘故,如今倒也不必再提起。
时隔三年,林瑜总算再一次见到了二叔爷家的那个举人知县。比起他印象中低眉顺眼地跟在二叔爷身后的样子,一任知县官结束,倒是有了些官威。虽然还是跟在二叔爷边上,但是听着众人的奉承,也不再低眉弯腰的谦逊推辞。
做了三年的一县父母,林滂今日总算扬眉吐气、衣锦还乡。今日祭祖,他也就在族长面前微微欠欠身——看在他辈分的份上罢。不耐烦地听着族人伸着舌头不打顿的奉承,林滂嫌弃他们说得粗俗,正自不耐烦,一转头,可巧看到一个芝兰玉树、形容秀美的小少年背对着昏黄的日光缓步前来。
林滂愣了愣,这才缓过神来,脸不由得一拉。
这一份喜怒形于色的本事,也难怪他被当地的胥吏把在手掌心玩弄。若是真心清廉刚正倒还好说,不过就是一任官做不下去,被提前赶走,说不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偏偏随了他老父,还贪。也怪不得人家把他当幌子顶在前头,若有事,便是个现成顶包的,倒是正巧合了林瑜的心意。
所以说,这一家子都是又狠又蠢又贪,当年若非林父赶考暴毙,林母肚子里揣了一个,心神失守之下没挺过来,哪里轮得到他们?
林瑜也不看他脸色,自去了宗祠边上的耳房歇着。外头族人排班还需一刻,才轮得上里头排布起来。在林瑜眼里固然效率地下,但反正没有劳动他,他更是乐得省力。
里头正有几个青年书生模样的人坐着吃茶,彼此之间虽算不得十分熟悉倒也融洽。没想到一转头就见一个面生的小小少年含笑走来,不禁诧异地互相看看。
其中族长正经嫡孙名瑚的,早先得了老祖父的吩咐,忙起身迎他。又带着林瑜与诸位堂兄弟各自厮见过,方携了他在自己边上坐下。林瑚自己也早早没了父亲,不过母亲祖父母健在,比林瑜要好些。又见他生得不俗,小小年纪又沉稳,心里便多爱重几分。
“我虚长几岁,单名一个瑚字,你若不嫌,便叫我一声瑚大哥。”他撇过身子,轻轻咳两声,又笑道,“往年一直有心亲近,只是我常年闭门读书,你又守着孝,彼此都深居简出的,今日总算逮着时候了。”
许是嫡长嫡孙的,又逢上玉字辈,取名便格外倾向于瑚琏这样的宗庙礼器,眼前这个的名可不就重了荣国府贾家袭爵大房长子贾瑚。只不过眼前这个却是平安长成了。林瑜心中暗想不过一瞬,他张口道:“如此,瑚大哥只叫我瑜哥儿便是。”比起在座几位已经长成的青年低沉的嗓音,林瑜的童声清脆悦耳,听在众人耳中却毫无尖利之感。
林瑚听这个尚未总角的小少年用舒缓的语气,字正腔圆地与自己这么说道,对上他含笑的眸子,不由自主地就放开了拉着林瑜的手。
除了林瑚之外,其余的几位眼见着淡淡的,只顾自己吃茶,仿佛之前还算融洽的气氛不存在一般。林瑜浑不在意,那几人是哪几家的他心中自有数。与林瑚浅浅交谈些许,一时倒也无话。
“可不是,快请进来。”两家人一直当做正经堂族来往的,并没有什么避讳的规矩,贾敏忙对来报的仆役吩咐道,“直接请了瑜哥儿过来。”
不一时,他们便看到抱着插瓶红梅、一袭素白斗篷踏雪而来的少年。
贾敏回过神来,忙使唤人叫从他手里接过花瓶。林瑜一见是她身后大丫鬟娇滴滴的样子,便后退一步没让她接过去,笑道:“已经贮了水,沉得很,只管告诉我放在哪里就行。”
林如海只还不信,等他放好后,随手这么一扶,那花瓶竟沉甸甸地没动,这才惊讶地看着一路走来丝毫没有吃力样子的林瑜。他正被贾敏拉着呢,许是内宅妇人最爱林瑜这样长相得天独厚的纤细小少年,她正一脸不大满意地盯着他朴素的打扮,道:“这也太素了一些,咱们这样的人家,便是一时还没有取得功名,用些好东西也是使得的。”本朝不像前朝,在这方面管得并不怎么严厉。君不见如今的商户也开始渐渐的插金戴银起来,便是好些式样不比官宦人家依旧用不得,但到底比之前朝要松快很多。
在前朝,一入了商户,便是再有钱,也只能穿绢和布,连一般农家使得的绸与纱尽皆不可用。
林瑜无奈地解释自己只是不爱那些繁复配饰,并没有苛待自己,贾敏才不听呢,她笑着道:“叫婶娘来打扮你,保管又好看又轻省。”说着,就兴冲冲地叫开库房找东西去。
林如海拍拍堂侄的肩膀,感受着单薄的衣服底下,少年人薄薄一层的肌理,问道:“可是请了武学师傅?”
“正是。”林瑜一低头,看见纤弱的黛玉小姑娘正牵着他的袖子,想说什么的样子。见林如海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就一伸手将她抱起来,单手托着。
黛玉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亮,抿着唇极力掩饰着心中的欢喜,一本正经地对这个好看的堂哥道谢道:“兔兔很好看,黛玉谢过堂哥。”
她说的是林瑜找了绣娘,按着真正兔子三倍大小的样子制的玩偶。外头的毛用的都是真正的兔毛,眼睛用红宝石镶嵌了,栩栩如生的。黛玉看了之后就没舍得放下来,青兰百般的哄了,才没叫她抱进被窝里睡。倒不是嫌弃什么的,只是兔子对她来说着实大了些,抱着睡被窝就盖不严实了。
“黛玉喜欢就好。”林瑜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摸摸小姑娘暖暖的小脑袋。
林如海满意地捋着胡须看着这兄妹亲善的景象,心中浅浅的忧虑略去了一些。他自然还是想要一个能够传承衣钵的儿子的,这样日后黛玉也好有个依靠。但是这样的事岂非天缘,若是他真的命里无子,有林瑜在也不怕黛玉以后遭人欺凌。
“这件斗篷如何,可配得瑜哥儿。”贾敏领着人走来,看见自家夫婿看着瑜哥儿抱着黛玉的样子露出欣慰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酸,若是她的小儿还活着,也不至于羡慕人家的孩子,黛玉也好有个依靠。便是他日后没有瑜哥儿的聪慧天成,只要健健康康的长大了,又有何妨呢?
只可惜,瑜哥儿也是独个儿一个的,她再怎么想儿子,也做不出和地下的人抢儿子这样的缺德事。想必,瑜哥儿这样有主意的一个人,也是不会同意的。是以,过继这一事也只是从她脑海中晃过,便不再想起。
青兰一眼便知道自家主子心里又开始感念起夭折的大爷了,忙将手里的斗篷递与她,使了个眼色。贾敏会意,忙拿起这一领火红狐狸皮的斗篷笑道。
这斗篷原是贾敏听林如海托林瑜打理老宅之后,按着他这个年纪孩子的身量做的。今日正好拉了人过来试,打扮好了还推着林瑜给林如海父女看,笑眯眯地称叹道:“如何?”
斗篷是上下一体的红色,是贾敏比对了很多攒的皮毛,这才做得这么一件。若是林瑜身量再高一些,贾敏也不能了。不过,耗费了这么些终究不算白费,林瑜这辈子生得好,这一件斗篷一披,丝毫没被这样的色彩压下去不说,反而越发显得面若冠玉,恍若神人。
林如海笑道:“好似仙人下蓬莱。除了他,再也没人配穿这个。”叫自家爹爹牵着的黛玉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哥哥好看。”
林瑜被打趣地无奈,又不好和长辈说什么的,只好弯下腰看着黛玉问道:“哪里好看?”
黛玉伸手,林瑜会意地将她抱起,小姑娘歪着头打量他玉白的侧脸,认真道:“哪里都好看呀!”
贾敏摇头,与林如海笑道:“该给黛玉启蒙了,连夸赞的话都不会说,一个劲的就好看好看的。”
林如海犹豫一下,道:“她还小呢!”叫名四岁,其实也才过了三个春秋。
“不小了。”贾敏慈爱地看着搂着瑜哥儿的脖子,不知瑜哥儿说了什么,她的小脸笑得开怀,在小儿夭折之后,也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开心。她的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福分再有个亲生的儿子。如论如何,该教的都得先教起来。女人这一辈子啊,靠天靠地靠夫婿,终究还得自己立得住。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倒也打发了路上的无趣。
黛玉还是第一次看见乡下的景致,新奇的很,拉着林瑜问这问那的。林瑜也不嫌小姑娘好奇得慌,一一耐心的回答。林如海和贾敏见她年纪还小,兼之又将要启蒙上学,便也随她去了。
林瑜又怎会看不出夫妇两个一开始的顾忌,笑着安慰道:“这里已经进了庄子的范围了,庄上都是知进退的人,不碍的。”
说是一个庄子,其实已经接近于一个小村庄了,地方着实不小。一样米养百样人,一开始庄里自然不是没有闲汉这样的人的,只不过现在都没有了而已。林瑜眼神柔和地抱着小黛玉下了马车,心道。
贾敏自带着女儿,在白术的引领下进内院安置,林瑜便带着林如海在庄上四处走走看看。
如今的庄上本该是农闲的时候,年节将至,家家户户本该屯足了猫冬才对。林如海却看到了一番在别的村庄里绝对看不到的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庄上不养闲人。”林瑜看出了林如海的疑惑,解释道,“也算是各司其职,各得其所。”
庄子上农活只是一部分,解放生产力这种事情对林瑜并不是很难,科学种植的书籍他应有尽有。但是,林瑜对于这里的期待不仅仅如此。
这个时代,佃户和主家的关系并不仅仅是租种土地,虽然比不上唐时那样完全的人身依附,但是在本朝不限蓄奴的风气下,佃户的处境也糟糕了很多。林瑜还不至于无情到想办法将这些律法上还算得上是平民的百姓,一个个变成贱户,日后便是一代代的家生子。看上去像是关系更加亲近了,如今也有一部分勋贵,比起外头雇佣的,更加相信这种一代代传下的家生子。不过,效果如何,只看贾府败落后的赖家就知道了。
“土地是根,借此将这些人扎根在这个庄子上。”林瑜一边说,一边带着林如海看了看几家庄户人家,“如今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养猪羊,比起我刚接手的时候已经好过了许多。”
“那么多的肉怎么消耗?”林如海想起林松一家,心里叹一声家风不正,便不再想起,只是好奇地问道。
“家里有酒楼,正好用上。”林瑜叫人养这些牲畜的目的并不只是为此,更多是要提取油脂来制皂。只是现在与这个堂叔还不至于说这些,否则便有交浅言深之嫌——常年的书信交流到底比不上累月的相处,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里倒是一个世外桃源。”林如海满意地看着井然有序的景象,看样子这里很符合他一个文人对于田园之乐的向往。也是,这里人人衣着整洁,精神饱满,看见他们便自动停下来行礼。礼仪虽然疏松,但有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见都是生活得好了才有这般的讲究。
“桃源?若无规矩,哪来的方圆。”林瑜叹了一句,心道,日子好过了,这是不假。只是哪里都有想要不劳而获、还改不了好的人,对于这些人所采用的手段,就有点不足为外人道了。
当然,不是什么杀人放火天凉王破,林瑜还不至于到如此看轻人命的程度。
“规矩?听着倒像是法家的声气。”林如海看一眼身边的堂侄,意味深长地道。
一听这句,林瑜摇头笑道:“如今,还哪来的法家呢?”他的本意,也不是什么法家。林瑜知道自己这个堂叔一时会错了意,也没有急着解释。
“也对,自汉武之后,再无杂学。”顿了一下,林如海笑道。
林老管家不仅按着林瑜的吩咐这么做了,还细心的安排了自家小孙孙跟着。族里现在哪个不知道林瑜从不用这样的小孩子,便只当是押送年礼的人家里的小子,见他站在一边看只笑嘻嘻地看并不说话,也就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