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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亲爱哒看到这段话的话就说明购买不足60%哦, 啾咪~ “这东西好,怎么以前从没人想到过。”灵芝眼巴巴地看着白术夹出炭盆来, 新添了银丝炭进去, 忙忙地拿起手边的一指高玻璃瓶, 小心翼翼地滴了两滴进去,登时满室飘香。
白术看着她把玻璃瓶子收好,这才道:“傻丫头, 这就是大一些的熏笼, 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她拿起一边的热水吊子,灵芝见她要净手,忙上前给她挽起袖子。她歪头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更想火炕一些?”
“要我说,火炕才好呢!”今年入冬前, 一手忙过给下人房统一盘炕这件事的白术忍不住对灵芝抱怨道,“偏我们这大爷啊,嫌弃蠢笨,死活不乐意。”
林瑜听她们一来一去的说话, 忍不住插嘴道:“可不是蠢笨, 摆在这里也不像。”下人房里自然以实用为先考虑,他自己可接受不了原本好好的屋子突然被火炕占去一大块的地方,想想就觉得丑。又道, “不过借一点热意罢了, 火炕烧得太旺, 难免有火气太甚之嫌。”
“多少人家还巴不得呢!”灵芝很是深知民间疾苦地道, “一冬天暖暖的, 多好?只是不能罢了。”
“罢哟,哪里招来你们那么多话。”林瑜一边笑着摇头,一边竖起书本子,不跟她们计较的样子。他如何不知民生疾苦,正是因为知道,这才厚待在林家做工的仆役,毕竟他现在的能力范围有限。
更何况,他现在虽算不上寒暑不侵,但的确不是很畏惧炎热酷冷。就像是他说的,借点热意便可。不过,这个实在不好解释,天长日久的,她们自然知道。
见林瑜不理她们了,并没有恼,白术这才回身戳了戳灵芝的眉间。俩小闹惯了的,白术倒也不至于为此责怪灵芝,只晚上睡觉前难免教导她以后莫总是这般有口无心。
她如今已经十六了,也没个嫁人的意思。早就打定了注意在林家长长久久的待着,到年纪了就自梳做个嬷嬷,亲眼照看着自家大爷才放心。但是灵芝已经十岁了,虽不知大爷对她是个什么安排法,但是必不能像她这样的,少不得多教导教导。
白术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看着黑黝黝的床顶,不自觉的有些忧愁。听着自家大爷平日里说的话,并不觉得纳妾有什么好,灵芝自然不能走这一条路。不过,掰着手指算算自家大爷翻年也不过七岁,不由得又笑自己杞人忧天,胡思乱想得太远了些。
一闭眼,后半夜倒是睡得格外香甜。
林瑜哪知道灵芝小小年纪的、在他眼里还是一个小学生,白术却开始担忧起她的以后来,见她不是很精神的样子,就叫她回去休息。
白术哪里敢多休息个一日半日的,虽说在正月里,但是今年比起往年格外不同一些。林瑜正经除了孝,一些人情往来便得走起来。虽因为没有嫡亲的长辈带着,林瑜可以不用出门,但是人不到礼得到,倒比往年这时候要更忙碌一些。
这种事林瑜一向是三不管的,白术实在拿不准才问他。索性这段时间的人情往来在年前就已经慢慢地收拾起来,倒也不必十分上心。她只消看着婆子从库房里搬出家伙来,一一与单子对上便罢。回礼这事自有灵芝盯着,便是这样,仍旧忙忙碌碌了大半日,林瑜眼前一时到没了人。
今日却是难得清净,林瑜看看自己稍稍长开了一些的手骨,一伸手,一本封面上写着君子六艺之射、御篇的书籍出现在手中。所谓君子六艺,出自《周礼·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虽是古称,但如今亦有教学。更何况本朝马匹尽有,便是学起来也不甚麻烦。
遥想汉唐之时,真正的贤臣哪一个不是提剑上马便为将,下马捉笔是能臣?到了宋时,武人地位被贬低到了尘埃之中,如今虽好些,到底再无诗仙李白一般,能写的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样的诗篇了。文不够,尚武精神更不够。
也是,林瑜握着书卷笑了笑。要是汉人都惦记着恢复汉唐尚武风气,如今的皇帝怕是要担心自己屁股下的位置是不是坐得稳喽!
听得外面白术和灵芝说话的声音,林瑜心念一动,手里握着的书卷消失。两人走进来便看见自家大爷拿着一卷晋史看得目不转睛,连姿势都不带变动一下。
白术悄悄地抿了嘴,想笑又忍住了,上前推了推他道:“快动动,一会儿又该喊身子麻了。”
林瑜从书册上方抬起眼睛,干脆放下没看多少的史书,问道:“忙完了?”
“可不是完了。”灵芝不雅地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被白术拍了一下忙放下手,道,“账册子都拿来了,您听么?”得到林瑜的首肯之后,她脸上一乐,偏要忍着不做出来。林瑜哪里看不出来呢,只不动声色的看着。
只见她往绣墩上一坐,面前热茶一盏,又拿了林瑜书桌上的镇纸一拍,摆开架势就阴阳顿挫地报起来。
真真是大小玉珠落玉盘,林瑜一行听,一行笑,等她报完,先不说别的,只对白术道:“倒该赏她一份说书钱。”
“可不是。”白术也忍不住,又嗔她,“显见的是故意说来惹人发笑的,说罢,要什么赏赐?可要一簸箕的新制铜钱?”
灵芝故作牙疼地捂了右脸,道:“好是好,就是太磨牙了些。”
林瑜大笑,忙叫外头的钱嬷嬷领她去玩:“一年到头了,也该松快些。”等人高高兴兴地走了,方对白术说,“必是你出的促狭主意。”灵芝小丫头梗得很,又呆,哪里会想得到这些。倒是白术早些时候是林母身边的开心果,最是爱玩闹,这几年留在林瑜身边做了个内管家,这才沉稳起来。再者,这些人情往来上的事,灵芝哪里比得白术。那些人家又是刚刚重新走起来,好不好,白术心里知道。
白术见自己大爷一下就猜到了,也不惊讶,只是笑。
林瑜见状摇摇头,心里承她的情,道:“人走茶凉不外如是,哪里计较又得了那么多。”白术见他的确不放心上的样子,这才略略减了一分忧心。这三年来,自家大爷又要撑起这一个家,又要独自一人扛起为母报仇这样的大事,对一个才七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不容易了些。就算是天赋才智,也是艰难。
“话是这么说,到底意难平。”白术上前,温柔地将他滑下些许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往年先老爷帮过他们那么多的忙,当面一头谢,如今却嫌躲得不够远。”百年书香之族也不过如此,比起她以前看过的不要脸面的庄户人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父亲原也不是为了为了他们的谢。”林瑜笑道,见她实在不开心,便安慰她,“你只见那些势力人家身前身后两张脸,却忘了还有如京城海叔那样表里如一的厚道人。古董尚有真假,何况人心,只当交了束脩从此看清楚那几家人罢了!”
白术听了,更不高兴地一翻眼睛,气道:“就您大方,平白拿出那么多东西去,可家里的产业还没拿回来呢!”虽说还有先夫人的嫁妆,也是林瑜亲管着的,但是为了掩人耳目,出息一向直接送去张大舅那边。这几年一直坐吃山空,白术心里不由得便有些焦急。
“原来是为了这个。”林瑜不由得失笑,然后道,“莫急,若只是产业的话,过几日就能拿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外头原本带着灵芝出去玩的钱嬷嬷匆匆地领了人又回来了,她在林瑜和白术疑问的目光中站定,道:“外头张总队有要事找您。”
林瑜一掀被子,折身下榻,对着白术笑道:“看,我的卦再准不过的。”
而林瑜那个好二叔爷干得最漂亮、也是最蠢的一件事,就是走了甄家的门路,给他的大儿子谋划了一个知县。
如今早就不比林瑜祖父那时候了,举人举官也是易得。现今除了正经勋贵,哪个不是正经科举出身。便是勋贵人家如今捐官也多是虚职,早已大不如前。印象中贾家玉字辈便是如此,领个虚职面上好看而已。
且林瑜打听清楚了,他那个二叔爷并没搭上甄家的嫡支,不过是七歪八绕的买通了一个旁支,塞足了银钱,才有了他大儿子林滂这个穷知县。
赫赫扬扬啊,林瑜看着手中关于四次接驾的甄家的一些边边角角的消息,便是这一些不过冰山一角的东西都足以让人吃惊。他用心将这一些记下,然后将这些纸张丢进炭盆里烧掉。现在的他还没能力也没这个必要扛上这个庞然大物,只留下林滂一个人的罪证便够了。
不知不觉中,那一家已经成为了林瑜手中的鱼腩,若是他手松一些日子便好过一些,若是紧一些便难过一些。不过,林瑜没有玩弄猎物的习惯,养了三年的吸血虫,正是肥了该杀的时候了。可笑他们还毫不自知,还敢对着林瑜嚣张狂吠。
特别是当他听说他那好二叔爷一家送来一只死了的鹩哥,还信誓旦旦地要他给个说法的时候,林瑜难免对着边上的张忠抱怨道:“听听,拿个死鹩哥,真是蠢得我都替他着急。”
机会都送上门了都不会用,蠢得林瑜都没心情陪他们玩。都知道栽赃用毒,怎么就学不会自己病歪歪一下呢?
张忠显然听懂了林瑜的言下之意,垂眸道:“那家人最会珍惜自己,怎么又真的舍得以身涉险?”停顿了一下,他低头轻声道,“属下原以为他们会送一具仆役的尸体来。”
林瑜斜睨了他一眼,对这个忠厚有余的属下的心思一目了然,只是不动声色地笑道:“他们的胆子如今也只剩下这鹩哥那么大了。”他当然知道对方有可能拿身边的仆役的开刀,但是说句难听的,刀在对方手里,若是他们真的这么做,他也不会因此有什么心理负担。
说他本性凉薄也好,自私自利也罢,但是,他的确没什么为陌生人的生死负责的想法。
就算在这时,林瑜想着的,也不过是张忠此人忠厚义气有余,狠辣之气不足,有些阴私怕是另叫人负责。幸好他之前已经有了准备,黄石在那个小院子里做得还不错,人也忠诚守得住秘密,倒是可以进一步看看。
丝毫不觉林瑜心中已经将他从一些事情上排除在外,张忠认真地问道:“可是要属下去解决?”
林瑜笑道:“罢了,你且带人去看看,林爷爷年纪大了,莫叫他吃了亏。”他起身自铺了宣纸备了笔墨,浑不在意地练起字来。
早先手骨软,他便在张大舅的劝说下没有太早练字。如今算起来也不过练了一年,稍稍像样罢了。不过叫贾雨村来说,已经很好了。
张忠走了不过一刻,白术并钱嬷嬷两人来到外书房,不过从两人紧蹙的眉头来看,显得不是很愉快。也是,原本开开心心过个小年,结果转头人就送了只死鸟来,也就林瑜还嫌弃那家人家做事不够大方。
两人屏气凝神,束手待林瑜落下最后一笔,白术赶上前收拾,钱嬷嬷奉上热巾帕,并回道:“大厨房里逮住个吃里扒外的烧火丫头,请您示下。”
林瑜慢条斯理一根根地拭干手指,笑道:“可见鸡蛋糕好吃,是不是?”
白术收拾了桌面,接过钱嬷嬷手里的残水往外一递,方回身道:“再好,您也不可多用,这可是您自己给自己订得规矩。”她一双美目瞟了一下桌角还带着些残渣的点心盘子,示意他今天的份已经完了。
钱嬷嬷慈和地看着这一幕,笑道:“咱家的水好点心好,怨不得大家都爱吃,平日里也是管够的。就是不知怎的,竟出了那等眼皮子浅见不得东西的,这几日一直偷偷摸摸地打听着,厨里的赵大娘冷眼瞧着,正巧给逮着了。”说着她一伸手,将掌心的一张二十两的银票与两人看,道,“那丫头送给赵大娘的,她不敢擅专。”
“她知道自己给哪家做事么?”林瑜看了看那张皱巴巴的银票,不是很感兴趣地撇开头,又道,“赵大娘这样的我之前有说过,她正好做个成例。”这样的事情本有制度,早先就定下的。只不过,林瑜三年前手段过于利落了一些,这些年规矩又严,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将这方面的规矩实行一下,钱嬷嬷心里知道,不过白问一声。
“先前还嘴硬,后头便交代了。”她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瑜点点头,也不多问过程,道:“知道就好。正好呢,外头人应该还在,他们不是叫赔鹩哥么,如今我赔他一个如花似玉的丫鬟,该满意了。”
如花似玉?钱嬷嬷想想那张哭花了的脸蛋,不过端整而已。但既然自家大爷这般说了,那么她就得打点起十分的本事,也要将那张脸给打扮出十二分的动人来。
林瑜倒是嫌风平浪静,另一边那几个办事的长随鸡蛋糕的方子没拿到,不过也得了个漂亮丫头自觉有了脸面,可以回去交差。哪晓得那撺掇着琪哥儿上门找麻烦的且被老太爷叫人按着狠揍了一顿,倒是琪哥儿原本也挨罚,不过有他爹护着,到没吃多少瓜落。
不过,把这丫鬟往老太爷、二爷眼前一放,满心以为能得赏没想到却吃了一记窝心脚,当即就吐了血。那常随听那丫头掩着脸,一行哭一行说:“那边早盯上了奴奴,奴奴便是为了肚子里二爷您的种,也不能再留着。”又絮絮叨叨、翻来覆去说了好些求情讨饶的话,一时说自己已经看到了做法,一时又说还需检验检验,哭哭啼啼夹杂不清。
那丫鬟嘴里的二爷可不就是林治,他本就是个荤素不忌的,又想着饭庄今年生意虽不至一落千丈,到底能支取的钱财短了好些。打听得眼前这丫鬟正巧在那小崽子家厨房里做事,又有几分姿色,便费费心勾到手,又与了她一百银的钱财叫她打听。哪知她竟是个不中用的,叫人发现赶了出来。
“行了,哭甚么!”林治心疼自己那一百两银子,摆摆手就使人带她会自己的院子,叫陈氏安顿去——看在她肚子里那块肉的份上罢!
老太爷嘲讽地看了眼这个没有自己半分手段的小儿子,心道日后果然还得靠大儿子林滂。今儿这么好的机会,随便弄死个欠了死契的丫鬟婆子,往那小子府上一扔,还不吓得他将方子给吐出来。一个黄毛丫头满破也就二三两银,略有些姿色也不过十来两,哪里还有今天这事来。
是时候给大儿去信了,想着,他拄着拐敲了敲地面,一脸阴沉对因为两重长辈的动怒而满脸无错的琪哥儿道:“这事过去了就算了,下次好歹问问长辈,别一声不吭的自己做主,偏送了把柄!”说完,便在沉默的老仆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回房去了。
留在原地的林治听见这么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一声,脸霎时涨得通红,又不好立时发作。眼见着人走了,这才怒气冲冲地回自己院子。一回身,看见自己那不成器的大儿子居然连自己老子因着他被骂都听不出来,居然还吊儿郎当地跟在自己身后,恨不能上去就是一脚。边上的长随一瞅不对,忙上前抱住,小声苦劝道:“外头有人,这还没回院子呢!”
听到动静出来的陈氏一看这阵仗,原本还因为新来的小妖精难受的她也不顾得了,杀鸡抹脖的使眼色叫自己命根赶紧跑。
这琪哥儿在别的方面蠢钝如猪,这时候倒是机灵了一把,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
林治见儿子跑了,也无可奈何。只得回身,一进自己院门,大门关上,牙齿里一声‘老不死的’就怎么都忍不住的蹦了出来。
“瑜哥儿学问又精进好些,可有下场一试?”林如海满意地看着眼前少年,问道。
“县试与府试俱过了,只等来年院试。”林瑜口中的三试正是童生试的三场,科举中童生试是分开普通百姓和读书人的一道分水岭。大约因着这个,才格外磨人一些。如今,虽然开蒙的小学生都可叫一声童生,实际上只有过了县、府二试,才算得上正经。不过,也没人真在乎这么个名头。二试已过,再过了院试,便可叫秀才,才能真正算得上是读书人这个群体的一员。
因此,这童生试看着简单,就算考中了也不过秀才一名。但是,不知有多少人卡死在这一条线之前,做了一辈子的老童生。
林瑜也没说自己二试俱得了案首,原也算不得什么。况他还有正经事要问,哪知正要开口,贾敏遣人来问,是否摆饭,便面无异色的止了口。
林如海正满意着,也没注意到林瑜这一瞬间的停顿,笑着道:“摆上罢。”又问哪里,得了话之后,对林瑜笑道,“都是一家的骨肉,只管一道来,一个圆桌吃着亲香。”
林瑜笑着应是。
两人走走停停,进了后院。林瑜眼力好,这几年练了弓箭,越发厉害。一眼就瞧见了远处听涛亭中影影绰绰的身影,原本,他前头偶有几日来这里坐着时,时常在那亭子待着,本就熟悉。更何况,这亭子是林瑜按照自家宅子里亭子的式样,亭子四面从上到下都拿嵌玻璃木架围了,又敞亮又不透风。亭子里原本的座椅都换成汉白玉雕出来的镂空熏笼,上面再铺上坐垫,真真是又暖和又风雅。
“难为你怎么想来。”贾敏看看眼前嘴角含笑的小少年,再对比一下自己娘家去了的贾珠,跟着二房连自己的身份都给忘了的贾琏,心更偏了几分。拉了他的手,对林如海笑道,“这孩子就是实诚,咱们能在这里住几天,巴巴地拿出这样的东西来。”这么个小小的亭子,花费怕是不少。单单说这四面围上的玻璃架子,木架子做出不同的样式来,再把玻璃嵌进去。难为他怎么找到的这样多一色透明毫无杂质的玻璃来,实在是有心。
林瑜被拉着手,摇头道:“不值什么,原是自家工坊里出的东西,花费些许人力罢了。”他本来还想着做成前世落地窗那样一整块的样子来,只可惜现在的工艺暂时做不到防碎的程度,所以因为太不安全,这个想法便被他搁置了起来。
“自家工坊?”林如海微皱了眉地问道,“如今只有西洋才有这样的透明玻璃流进本土,若是让人知道你手里有这样的生财之道,只怕不得安宁。”
贾敏点头,看一眼身边的大丫鬟青兰,青兰会意点头,折身下去,大约是下禁口令。
林瑜见他们这般郑重,也不说这里粗使下人都从自己庄子上调来,再做不出泄密这样的事——一来,庄子上新奇的东西还不止这一件,二来,他们一家老小都在林瑜的土地上,眼见着越过越好了,哪里会自毁长城。
当然,林瑜从来都不会盲目的相信人心。他另一张底牌,则是现在已经渐渐走上正轨的地支,黄石用起来比一开始要顺手多了。
即便林如海家下的仆人说漏了嘴也无妨,他们原本在姑苏呆的时间不长,回头林如海还要去维扬地面上任。这种玻璃架子是按着尺寸定制的不说,又容易碎,他家上任必是不会带着的。既然会收进这边的库房,还不是仍旧在林瑜的眼皮子底下?
只要林瑜没那个心思将这样东西拿出去,就算街面上传得流言尽是,他也有信心没人能找到玻璃的制法。
“这么些年来,也就做了这里,家里也有一个。”林瑜眨眨眼,谦逊地笑道,“原就是个玩意,谁还拿他当正经事做不成?”
“话也不能这么说。”林如海亲手执了公筷,给这个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子侄布了一筷子碧莹莹的青菜,道,“等你考上了举人,就好略略做一些事了。你有本事,白放着岂不可惜?”说着,又说了一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话,全无林瑜印象中这个时代士族对商户的鄙夷之感。
林瑜听着奇怪,便问:“我常听士农工商,还想着商户遭人厌弃,听着似乎不是?”
林如海听他这么一问,便笑道:“是,也不是。”他指了指这个看着装饰清雅的亭子,道,“你叫人布置的这样一个地方,费多少银钱心里可有数?”
林瑜毫不犹豫地报出了一个数字,这还是仅仅将这些玻璃架子算了个人工使费后算出来的。然后道:“便是这般,也足够一般庄户人家丰丰富富地用上个好几年的。”
“可见你没少往庄上跑。”林如海笑着打趣他,见他玉白的小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这才道,“那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光靠着庄户上的收成,可够不够?”
林瑜脑子里瞬间翻过这四年来家里的开支,然后道:“不够。”远远不够,特别是对林瑜来说。养着的百十来个仆役不必说,都是已经精简过后的数字了,他在这方面的开销相比于同等人家来说算少的。但是他还明里暗里格外养着好几十个护卫,这些人不事生产,但是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上上份。
“我明白了。”这年头,增加收入无外乎两种方法,一是土地,二便是经商。另外如王熙凤放利生息、包揽诉讼之类,非荣国府那样的人家不能做,而且做了便有抄家灭族之祸。
林如海满意地点点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或有机会买一些土地倒是好,但是也不必强求。”他想起了前头卷进了那一场风暴中抄家灭族连祖产都被籍没的仕宦人家,心中喟叹,他们这样的看着风光,实则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有举家覆灭的祸患。定了定神,才继续道,“货赀流通,本是天经地义。只是如今有那一种天天嚷嚷着三代之治,恨不能回到周公之时的酸儒,便是多行一步路他们尚且还看不惯,更何况经商呢?不过都掩耳盗铃,叫家下人做着罢了!”
林瑜心道,原来他曾经在文献中看到过,晚明时期,姑苏一带经济发达的地区,对经商的改观并非无的放矢,从林如海今日的这一番话上就可看得出来。
“行了,行了,用过饭你们爷俩多少话说不得。”贾敏见林如海兴致大发,眼看着就有滔滔不绝的架势了,赶紧打断道。正好,青兰手里抱着个大毛斗篷裹着个团子样的小孩走来,忙伸手接了搂在怀里,又摸脸,又捏一把衣裳,见都是暖暖的厚实才放心。
“这是我小女,乳名黛玉的。”林如海见着她,立时忘了自己之前要说些什么,又指了林瑜哄她道,“这是你堂哥。”
林瑜一打量,这出了名的潇湘妃子如今还只是一个身量不足的小小孩子,头上梳着两个包包,小脸蛋秀秀气气的,精致得很。她一见这个陌生的哥哥,细声细气地说一声:“见过堂哥。”然后就害羞地躲进自家母亲的怀里,偷眼瞅他。
林瑜微弯了腰,笑道:“妹妹好,喜不喜欢堂哥送的白兔啊?”
小小的林黛玉看着眼前堂哥含笑的面容,还没有正是开蒙的她脑海中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形容词:“堂哥真好看……”
林瑜听着林黛玉童言稚语,一边想着以后她长大了大约是要把今日当黑历史看的,一边认真地回答道:“我知道,黛玉也好看。”
边上两个大人不由得失笑,一旁的仆役们也拿帕子掩了嘴,低低地笑出声来。一时间,亭子中充满了欢声笑语,叫这个空了许久的宅子里平添许多人气。
寂然饭毕,贾敏带着黛玉歇午。林瑜本该告辞,但是他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问,便与林如海回了外头书房。
小厮献上茶后一一退下,林如海见林瑜形容不必之前,心中微微一叹,道怕是有本而来,便叫外头管家将边上闲杂人等立时赶了个干净。
林瑜默默吃茶,待管家应诺退下之后,方搁了茶盏,问道:“堂叔,您可知当年我的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所以,当黄石匆匆过来,告知林瑜,林治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还有大哥一家时,他并无惊讶之色。
“他倒是下得了手。”黄石叹道,那边府里有他买通的人,见势不对逃出来后正好叫他给逮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
“没什么好下不去的。”林瑜面上平静无波,并没有什么隐忍了三年的大仇得报的快色。他拂衣起身,道,“怪只怪,林松将自己和林滂摘得太干净。”可谁又是傻子呢,林瑜淡淡的想,况且就算林治蠢得发现不了林松的打算,他也会让人提醒的。
现在看来,他倒是低估了林治的狠辣。如今人死万事空,他后续针对林滂的一些布置,怕是也用不上了。
黄石不敢抬头看自家大爷的脸色,心里清楚,这里头必然另有缘故。今夜,他得到的任务是看着那府里的人,不叫他们走脱。没想到,那林治倒是干脆,杀红了眼不说,还一把火点了自己家。黄石想了想,要是换了自己在这样的境况之下,必定也要点起一把火,后头才好趁乱脱身,挣出一条性命来。
真不愧是一家人,老的狠小的毒。只不过,老的风烛残年,再拼不过正值壮年的小儿子。只不过,他这些天一直盯着那一家。哪里不知道,林治这个人斗鸡走狗、花钱喝酒最行,脑筋却不好使。哪来的本事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来,那么,给林治出谋划策的,是哪一个?
走到外书房的廊下,林瑜看着不远处点亮了夜色的火焰,叹道:“真是美丽的火光。”顿了顿,又问陪在身边的黄石,“边上的人家可有伤亡?”
他哪里不知道黄石心里的疑问,只是没必要解答罢了。毕竟,只有来自林松身边人的消息,才会让林治相信他父亲是正要拿他去顶罪。而有些人的复仇,并不见得会放过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