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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神明的唇色已是没有任何血色的白, 覆盖着容貌的面具之上, 红金的纹路却是愈发璀璨, 红的如浓艳欲滴的鲜血, 金的如晨曦微明耀目的朝阳, 他的指尖流淌出几乎凝成实质的灵力, 一下一下, 将力量灌注于刀剑之上。
量变,继而质变。
终于在某一瞬间, 光华璀璨,灵光闪烁, 生机勃勃。
是的, 生机勃勃。
凡铁之中,竟也是被稻荷的神力催生出了一点蒙昧未明的辉光, 微弱的, 几乎不可察觉的闪动着, 像是呼吸一样,一闪, 一闪。
刀匠终于精疲力尽,摇晃着栽倒在了地上, 他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自己锻造出的刀就倒了下去, 锤子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锻刀炉内炉火渐熄, 只有木炭间明灭着一点点火光, 忽明忽暗。
刀身如镜, 照映着锻刀炉里炭火明暗,刀刃凝着一点寒光,仿佛凝固在碎裂瞬间的冰,明光中似流水微漾。
宗珏俯身,指尖轻轻落在刀刃之上,刀身上的光辉极亲昵地包裹着他的手指,撒娇一样地忽闪忽闪,就像是牵着家长的手撒着娇不愿意放开的小孩子。
“分别之时终将到来。”宗珏说道,“你会流转于尘世,沾染鲜血,明见人心,命运如长河奔流,不知去往何方。也许你会高高在上,受人崇敬供奉,历经岁月仍然一如今日,也许你会堕入污泥,无人知你锋锐无匹此世无双,亦或者...你会折断于某处,尘归尘,土归土,再没有过去,也再没有未来。你需要知道,这都是你作为刀剑的宿命。”
那辉光仍然亲昵地缠绕着他的指尖,温暖而又柔软。
还只是个初生的小小付丧神,又能懂得什么呢。
宗珏抿抿唇,面具遮掩下看不出神色,只是沉默着摊开手抓住了刀身,锋锐的刀刃划开他掌心的皮肤,沾染着黄泉秽气的鲜血从伤口流出。
鲜血并没有流下去,而是仿佛被刀刃吸收了一般,在钢铁之上洗练出如水如冰一般的光泽。
以稻荷的神力锻造,以黄泉的鲜血开刃。
这是作为铸造者,他能给予这个孩子最大的庇佑。
“我祝福你。”宗珏语气淡淡,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我愿你强大,忠诚,坚韧,历经岁月流转而身如琉璃,看遍人世变迁而心如明镜。”
刀刃划过宗珏的掌心,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无所谓地撕下羽织随意裹了裹,专注地看着那鲜血如何流淌过刀锋,刀身如何散发出夺目的明亮光彩。
“希望终有一天,我们还能于岁月长河之中相见。”
神明的身影渐渐融化在了黑暗之中,明明一身雪白的羽织,却仿佛天生便归属于黑暗一般,如同一滴墨水滴进水中,无声无息再无踪迹。
只有刀剑之上那凡人无法得见的辉光,似是落寞又似是期待地闪烁着。
......
此时本丸里已经入了夜,夜色深沉月光微弱,也没有星子漫天,仿佛只草草扯了块黑布做幕,全然的敷衍了事。
药研藤四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他孤身一人,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孤独,但是当离开了时之政府狭窄的独身宿舍,躺在这间睡下整个粟田口也绰绰有余的大房间里时,某种不是滋味的苦涩依旧盘桓在他的胸口,像是一只大手攥着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呼吸。
也许那五味杂陈的苦涩之中,隐约还有几分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因为前路未卜而产生的惶然无措。
他又翻了个身,攥着被子角焦躁得浑身是汗,又不得不闭着眼强迫自己快些睡过去——隔壁的歌仙兼定白天收拾了一天东西,还处理了积压在案头的公文,晚上的饭菜也是他做的,此时想必已经很是疲惫,万一打扰到他就不好了。
药研藤四郎这么想着,闭着眼胡思乱想了半天,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但是他以为睡着了的歌仙兼定,却是披着外衣推开了门,看了一眼没有亮灯的隔壁,提着鞋轻手轻脚地走下回廊,之后才把鞋穿上,快步走到本丸的大门口。
歌仙兼定推开门,冬日里还是有些寒意的,开门时一阵凉风窜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站在门口眯眼看着蜿蜒曲折的青石道路,不多时,他就看见一道身影慢悠悠地走了上来。
“欢迎回来,主殿。”歌仙兼定迎了上去,下意识就想要把自己的外袍脱掉披在宗珏身上。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宗珏此刻的脸色实在是太过苍白,就像是那种久卧病榻的人才会有的没有半分生气的白色。
“睡一觉就好了,不用担心。”宗珏抬手拒绝了自家过于贴心的初始刀的照顾,转而问道,“本丸里怎么样?”
“上午药研藤四郎就已经过来了,我跟他收拾了一下院子,还有公文也已经处理好了,我大致总结了一下,您需要现在过目吗?”歌仙兼定担忧地看着似乎身体状况不佳的审神者,忍不住又劝了一句,“今天太晚了,若身体不适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宗珏点了点头道:“我去看看药研藤四郎,之后就睡。”顿了顿他又道,“今天辛苦你了,做得很不错。”
闻言歌仙兼定露出了一个微笑:“非常感谢您的夸奖。”
他们说话的功夫也就走到了歌仙兼定的屋子,宗珏道:“你先去休息吧,不用跟着我了。”
“那您有什么事情,还请立刻呼唤我。”歌仙兼定也不坚持,只不过走的时候还是坚持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审神者过于单薄的羽织上,“夜深露重,还请注意身体。”
宗珏哑然失笑,他都多少年没被这么照顾过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扯了扯身上还带着自家初始刀温暖体温的外衣,“你赶紧进去吧,外头冷。”
披着歌仙兼定的外衣,他小心地推开隔壁的房门,房间里黑漆漆空荡荡,他眯着眼看了好一会,才在角落里找到蜷着身子睡得很不安稳的药研藤四郎,孩童模样的短刀抱着被子,一只手虚握着放在身边的本体,只要听到什么动静,顷刻间就能暴起反击。
明明是在最安全的本丸里,却像是身处龙潭虎穴,眉头紧皱,不得安宁。
但即便是以短刀的警觉,竟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宗珏的靠近,只是呓语几声,不安地翻了个身。
这是一振出身于被政府所清剿的黑暗本丸的药研藤四郎,公文上冷冰冰的字眼猛地跳入脑海,本来只打算看一眼就走的宗珏停住脚步,撑着地板坐下来,小心翼翼地轻轻摸了摸药研藤四郎的头发。
他看上去比资料里还要稚嫩,脸上还有些没褪去的婴儿肥,手脚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还是个孩子呢。
宗珏的指尖点在他的额头,温声道:“好梦。”
一夜好梦。
药研藤四郎觉得自己像是沉坠进了一场美好得让人不愿醒来的梦境之中,醒来时虽然不记得自己究竟梦到了些什么,但脑海里依旧存留着那种让他几乎要落泪的幸福飘忽,他甚至并不是在清晨来临时惊醒,而是迷迷糊糊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喧闹声睁开眼睛,阳光暖洋洋地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他坐起身麻利地收拾好被褥换好衣服,推开房门——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走错了本丸,眼前不再说昨天入睡前的荒凉景象,反而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门前生着一丛丛开得正盛的茶花,红的白得拥挤着簇拥在枝头,开得热闹,地上用鹅卵石铺出小道,又长出了绒绒的嫩草,那是一种生命初始的嫩绿,而庭院里一棵棵常绿的高大乔木,则是枝繁叶茂深沉的墨绿,深浓浅绿倒映在清澈的水池里,几尾金鳞红尾的鱼儿自在地游着,偶尔一个跃起甩尾,水珠迎着朝阳闪闪发光。
那是一种勃然明朗的生命力。
看样子应该是审神者回来了。药研藤四郎想着,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是......锻刀房?
他敲了敲门而后推开,就看见狐之助大呼小叫着“不可能!”之类的话,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你醒了?睡得怎么样?”歌仙兼定侧头看到了他,便让他进来。
“还行...这是怎么了?”药研藤四郎走进来站定,一边问一边打量着那位新任审神者。
并不是什么和善可亲的外貌,过于锐利的棱角赋予了审神者近乎于压迫性的气势,此刻皱起眉来眉眼上挑,更是十成十的冰冷傲慢,远远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审神者看了他一眼,微微勾起唇角,代替歌仙兼定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没什么,锻刀失败了而已。”
当然,以上都只是宗珏的无聊联想,药研藤四郎从来都是一振坚强又冷静的短刀,哪怕是面对着曾经带给过他伤害的前任审神者,在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他仍然能够快速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他并不害怕这个女人,他想,如果他害怕的话,就不会有胆量向时之政府举报她,不会有胆量坐在证人席上,沐浴着那个女人怨毒的眼神还能冷静地一五一十说出她曾经做下的恶事。
但是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梗着让他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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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害怕,但是他的心灵他的身体依旧牢牢记着那些曾经加诸于其上的伤害,那些让他恨不得让他当场死去,让他几乎想要直接碎裂在战场之上的痛苦与绝望,并不是已经愈合了,只是被他的冷静与理性克制在了最深处。
在看到那个女人出现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皮肤之下的每一寸都在尖叫着悲鸣着仿佛被生生撕下一层皮,下面伤痕累累,血流成河。
提醒着他那些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已经陈腐的过往,仍然散发着新鲜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很多时候很多伤害,并不是只靠着坚强,或者只靠着理性,就能够完全挺过去的。
他的审神者温柔地包容了他这不合时宜的胆怯,把他摁在怀里牢牢环住,他听着审神者语调清冷地让歌仙兼定把那个女人“送”出去,这个人在保护着自己,药研藤四郎清醒地认知到。
鼻翼间满满的尽是微冷的薄荷香气,那种平时会觉得清凉疏冷的味道,此时却温暖得让他想要落泪,他犹豫着攥住审神者的衣角,像是溺水者攥住救命的浮木,发出无声的绝望的求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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