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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送过去？
钟盈听着谢晏的吩咐，将目光移向墙上壁钟。
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
再望一眼自己半干的头发和单薄的睡裙，她有点犹豫。
谢晏的这个要求，会不会……有些过于随心所欲了？
她斟酌着语句，一时忘了将手边的吹风机关掉，于是说出的话也夹杂在吵闹的噪音里，“抱歉，时间有点晚，我现在可能不太方便……”而且明天上午她还有工作。
“如果可以的话，明天白天有空我给谢晏老师你送过去吧——”
但话没说完就被谢晏懒懒打断。
“行了，就这么定了。”
他听不清她的话，在一片呼响中，只能模糊辨出些温软的嗓音。
“你尽快过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嘟嘟”的忙音，钟盈错愕地愣了两秒才将手机拿下耳畔。
只能现在就给他送去了……
换了衣服，钟盈就拿了手机出门打车。
她想尽快完成这件事，因此也没来得及没做任何打扮，脸上还戴着副略大的黑框眼镜。
好半天等来车子，给司机报上地名，司机回头眼神微妙地看了她好两眼，然后才快速地将车驶动。
要去的地方是景泰路上的飞鸟明珠。钟盈没去过那里，但曾经也从圈内人口中听说过，是个消费挺高的地方。
也许在路人看来，她此时的样子和那里的画风不太一致吧。
但是她只要把东西安全送过去就可以了。
而且，她还能再次见到谢晏。
想到谢晏，她的心就跳得有点快。一半是因为紧张，一半是因为期待。
车子驶过大街小巷，深夜路边灯火通明的夜排挡在车窗外飞快划过。
钟盈坐在后座，看着外边一家家仍在营业的店家，想到了她第一次见到谢晏的那一天，也是在这种黑乎乎油腻腻的苍蝇馆子里。
她从小跟着妈妈过，也不清楚自己亲生父亲是谁。她妈万草丛中过，隔三差五就领个新叔叔回家。流水的叔叔，铁打的妈妈，钟盈反正看着看着也习惯了。
然而她妈却对她管教得非常严。考试成绩不准掉出前五，不准玩电脑，不准晚回家，早恋更加是想都别想的事。
钟盈一直很听话。就好像自己本就该在这条乏味的窄路上走下去。
但是不是的。
刚上高三的夏天晚上，她捏着考砸的试卷战战兢兢回家，压力大到爆炸。刚进家门就听到她妈和新任后爹的吵架打骂声。
绕着战场回房间，玻璃瓷器忽然砸过来，就碎裂在她脚边，“碰！”一声听得心惊。
脑海里压抑紧绷着的弦一下就断了。
她一声没吭，放了书包就跑到了楼下小饭馆吃面。结果一边吃一边哭。
“欸，听说我们的谢晏也是刚从A大毕业的学霸耶。马上暑假要结束了，能对电视机前的学生粉丝们介绍介绍学习心得吗？”
饭馆角落里开着电视，节目中主持人带着笑意的问话马上拉起钟盈的注意力。
一抬头，就看到屏幕里一张五官俊逸的脸。年轻的男生满身张扬，黑色碎发不羁地散落在额前。
“没别的方法。好好学。”他扬唇淡笑了下，眼角眉梢里全是意气风发。
“我当年在升学时其实也遇到过一点挫折。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不可战胜的。你朝哪个方向走，路才会通往哪个方向。”
路人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两句话，在那一瞬间，正巧就撞进了钟盈的心底。
她人也不哭了，就看着电视。
一眼就记住了这个帅气好看的小哥哥，把他和他的话当成动力收在心里。
后来她又追看他出演的作品，看着他越来越红，看着他与他的作品获得越来越多的荣誉。
钟盈从记忆里回神，汽车已经开过食街，绕过灯红酒绿的夜店街头，停到了一条大路边明亮高大的建筑前。
她下车走进灯光辉煌的大厅，却在门口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黑衣壮汉说：“小姐，你很面生啊。我们这里会员制的。”
钟盈：“……”
谢晏在电话里是不是忘了提醒她。
废了半天口舌，她才终于说动大厅负责人去里面包厢询问谢晏，得到回复，然后才顺利地被领了进去。
里面装修得华美，但也不是暴发户般的大金大银，就，很精致讲究的派头。
经过走廊拐角一个琉璃盏摆件时，钟盈看到剔透的珠子上自己被映出的倒影。T恤衫牛仔裤，头发松散地束在脑后。
走廊里隔音好，直到开了包间门，吵闹的喧嚣才传出来。
只不过钟盈一出现在门口，房间里的声音瞬间便弱了两个档次。唱K的人歌也不唱了，只留背景音乐和喝酒人的笑语在空气里闹着。
在场大部分人都齐齐转过了头来看她这个不速之客。
那些目光里有醉醺醺的探究，有犀利的审视，也有好奇与居高临下的轻蔑。
钟盈只朝房间里略略看一眼，就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当红小生周清光在，新晋国民女神蒋媛在，最近火得不行的鲜肉偶像程洛在，EMC公司的老大也在……都是圈里名头响亮的大佬。
她还没习惯被这么多名人关注，感到不太自在，也很有种没由来的压力。
“各位老师好。那个，请问谢晏老师在吗？”微笑着拘谨地打了个招呼，她扬了扬手中的银灰色手机，“我来给他还个东西。”
场中人目光各异。
“阿晏啊，在旁边呢啊。”过了几秒，终于有人给渐渐尴尬的她解围。
这时候她才发现在这个包厢中的另一边，还有一个隔出的房间，从那个地方隐隐传来麻将敲击在牌桌上的闷音。
“谢谢。”
微微低着脑袋走过去，远远就看到水晶吊灯下，一张四方的麻将桌，四边坐着人，谢晏就在那里。
此刻的牌桌上无人说话，陪坐在一旁的女伴们也不出声。
谢晏正在摸牌。修长的手掠到码放整齐的牌堆边，中指和拇指捻起一枚玉润的麻将，拇指指腹抚过朝底的牌面，随后他便了然地微眯了下眼。
他把牌随意地放在桌上转圈把玩，骨节分明的手指曲着上下翻动。灯盏上缀满的水晶小花将光亮折射成一缕一缕，照在他手上，特别漂亮。
最后，他把这枚牌收进，打出了另一张牌。
钟盈站在几步远的后边看着，没敢出声打扰。
等了几分钟，桌上渐渐有人说玩起笑话，气氛才又变得松快。
“门清，胡了。”
谢晏把牌面摊开，结束了这一局。
钟盈终于找到机会，将那只烫手的手机交还过去。
“谢晏老师。”
弯身靠近他时，闻到了一丝酒气。
他向后把身子靠进椅背，而后偏头瞥了她一眼，眸色很淡，也不知有没有认出一两天前，他才为这个此时戴着眼镜的女生签过名。
“辛苦了。”接过手机稍作查看，他对钟盈说。
钟盈正要回应，却被别人抢了话头。
“阿晏，再来再来！打完这一圈！老子今晚要翻身！”
“晏赌神你不地道，居然叫了个财神小妹来陪打难怪手气越来越好——”
谢晏“嗤”地低笑，“就你们这水平，敢不敢让我多输几盘？”
说完低眼把面前麻将往牌堆里一推，转眼问钟盈，“会开车么。”
“啊？嗯。会开。”
随即一串物件冲她抛了过来。
她下意识接住，待看清是谢晏给她的车钥匙时，他已经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溜了溜了，不玩了。你们自己浪去。”
他走在前面，钟盈就茫然地跟在后面。
……谢晏的意思不会是，把她当代驾司机使的节奏吧？
代驾小妹钟盈跟着走到旁边人多的大房间。
谢晏和人招呼过后，捞了个喝得半醉的朋友，顺路送回去。
努力忽视一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钟盈也礼貌地道别，而后转身正要跨出包间大门，却听到一个带着瓮声的细细女声在后面喊：“阿晏！你是故意不收我送你的东西？”听起来鼻音很重。
再次回头，钟盈看到谢晏被留着中分栗色长直发的蒋媛挽住胳膊，拦住了去路。
钟盈瞪大了眼睛很有些诧异。她对蒋媛的印象停留在阳光向上的清新女神上，还，还是头一次看到这副哭唧唧的柔弱样子。
谢晏穿着短袖，显然不喜欢与人有任何肢体接触，皱着眉就用力把自己手臂从蒋媛手中抽了出来。
“让人带她醒醒酒。”烦不胜烦地说完，头也不回就走。
“我那么努力，就是想让你多看我几眼啊——”蒋媛大概喝多了酒，借着情绪，说话有些上头，“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难道不是梁紫楠而是她那样的？”
说着手一指，直指门边的钟盈，“又给她签名又带人回去过夜！”
“她到底给你灌了迷魂汤，还是你就喜欢白莲花这一类？！”
……钟盈觉得这是她躺枪躺得最无辜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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