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一百一十七章·亲眷

时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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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第14章

    及至腊月初七那天, 一大早徐思年就亲自来接刘拂出门。

    刘拂听到龟公通报后就走出房门, 当徐思年下车进楼时,正对上她迎来的身影。

    将满十四岁的少女身量还未长成, 纤腰不盈一握, 即便穿了不少, 仍是文弱单薄。她乌发高束,露出白玉造的小脸, 眉眼间藏着笑意, 让人见之生喜。

    徐思年看着她走向自己,脸上就不觉挂上了笑意。

    “徐兄。”刘拂抱拳一揖, 举止大方,不含丁点女气。

    即便早前已见过,来时徐思年满心自家宝物怕被别人偷走自家宝物的担忧,此时细细看去, 只觉得面前上是个精致的小公子,再猜不到是个女儿身。

    他忍笑道:“阿拂, 你我亲如兄弟, 如此可是叫错了。”

    刘拂将脸上憋出一丝红晕, 再次抱拳:“松风兄。”

    “今日恐怕有雪, 我带了斗篷与你。”徐思年大步向前, 亲自替刘拂披带。

    两人离得极近, 低头就能看见少女精致的鼻头。长睫一颤一颤的, 刮得他心痒难耐。

    此时气氛极佳, 若是原来, 怕是要忍不住亲她一亲。

    对上少女清澈的视线,徐思年心下一叹,只觉得往日的风流手段,当着面前的人都施展不开。

    不是不能,是不舍得。

    方才那股自家宝贝不愿让人见到的心情再次翻涌上来。

    徐思年想了又想,到底忍不住向春海棠问道:“春妈妈,你们这儿可有什么抹脸的黑粉?”

    不等春海棠开口,刘拂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抹脸的黑粉没有,灶下的炭灰倒是有不少。”

    她久扮男装,一眼就看透徐思年的心思,不过是怕她容貌过人,容易教人探出究竟。

    徐思年脸上果真现出些尴尬,直看得春海棠心惊胆战。

    “所谓常备不懈百密一疏,忧心过头反倒会使我露馅。”刘拂冲春海棠安抚一笑,调转手上的折扇敲了敲徐思年的肩头,“松风兄,你这思前想后的,可不像平日的洒脱脾性。我大大方方地现于人前,怀疑我的人只会觉得自己多思多虑。”

    她扮了那么多年的男子,从未露陷的秘诀,就是先骗过自己。

    不论是与同僚勾肩搭背抵足而眠,还是与红颜知己饮酒谈笑听曲观舞,都让自己完完全全的沉浸进去,从不去想这个动作会不会让人觉得娘气,那句话会不会太没有男子气概。

    久而久之,在暴打了数个笑她像小姑娘的同僚后,再无人议论刘少师的过分阴柔。如今重作女儿身,也不会拘束着自己喝酒吃肉,大步走路。

    她刘拂,本就特立独行,乃是石破天惊第一人。

    展开双臂转了个圈,随手将扫到身前的一缕发丝丢到脑后,刘拂揽住望日骄贴了贴她的脸颊,大笑道:“你若今日才认识我,可会觉得我是女儿家?”

    只会觉得你是个小色胚。望着小脸绯红的望日骄,徐思年咽下那点莫名的嫉妒,默默摇头。

    可他心知肚明,即便是今日才认识她,也会忍不住被她吸引。

    ***

    诗会开在东城的梅园中。因着时辰尚早,徐思年先带着刘拂在清欢楼中用过早饭,才坐着马车向梅园而去。

    路上通过他的恶补,刘拂已明白了这场诗会的性质。

    主办方是谢知府家的二公子谢显,受邀的多是金陵中才名颇盛的士子,还有曾在德邻书院复学、因着老师们守孝散馆而被安排在其他书院读书的学子。

    说是一场互增有无的交流,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同科同年未来同窗们增进感情的集会。

    虽然文人嘴利难免相争,但目的不在夺魁的刘拂,跟在徐思年身后也能玩得的安心。

    他们到达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段距离,却已能在门前看到迎客的主人。

    “这谢公子,看起来脾气不错。”刘拂才挑起帘子,就被车外骑马的徐思年将脑袋按了回来。

    徐思年压低声音道:“快下车了,你别东张西望。”

    即便隔着厚厚的帘布,也能感受到徐公子冰凉的指尖。刘拂忍不住逗他:“松风兄,你冷么?我将手炉与你吧?”

    回应她的,是徐思年不屑一顾的冷哼。

    雪已下了一会,怎么可能不冷呢?这些公子哥儿,真是爱面子到了一定地步。

    想起自己年少时也干过这般为了面子活受罪的蠢事,刘拂咂嘴失笑,乖乖坐好。

    仅几步路的功夫,马车就已稳稳停下。

    刘拂拒绝了徐思年的搀扶,自己扶着车框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她才整好衣袍,就听到不远处青年男子含笑的问候声。

    谢显快步迎上:“松风兄许久不见。”

    徐思年同样拱手问好,接着道:“我带了位小公子同来,还望显弟不要见怪。”他回身拍了拍刘拂肩头,“谢二公子比你年长,你且唤一声显兄就是。”

    谢、徐两家之亲密,三言两语间就可见一斑。

    能得诗会主人的庇护,再无人敢骚扰她。刘拂知徐思年用意,忙上前见礼。

    两人厮见过后,刘拂这才抬头细看面前的谢显。对方不过十六七岁样子,披着厚厚的狐皮斗篷,面色青白血气不足,看起来很是单薄。

    十足十的病秧子。

    将手中暖炉向对方递了递,刘拂轻声道:“显兄手中的凉了吧?不如先用我的。”

    徐思年顾不得喝醋,大惊失色,一手拉着刘拂,一手推着谢显的肩膀,将人扯进园中。又扭头吩咐大松口气的谢家小厮,务必好好迎客仔细解释,万不可叫哪怕一人觉得被怠慢了。

    及至三人坐进点好炭盆的屋中,见谢显的脸色缓过来些,徐思年才松了口气,开始斥责他不顾身体。

    谢显无奈苦笑,只得连连认错:“松风兄勿恼,小弟近来身体大安,赏赏雪也无妨的。”

    两人的模样,像极了唠叨的奶嬷嬷与被唠叨的小娃娃,喝茶吃点心的刘拂闻言偷笑。

    “今日来客无一个是不通情理的,你又何必磋磨自己的身体!”徐思年喝了口茶,接着训道,“若非阿拂看出你身体不适,你还要站上多久?……咦,阿拂,你怎知他手炉凉了?”

    徐思年与谢显两人目光同时转向刘拂。

    被两双充满了好奇的眼睛注视着,刘拂放下茶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两旁积雪与地面厚薄不同,想是显兄在门前迎客,下人不好再次打扫。推一推时间,也可知道手炉冷暖热了。”

    “至于是怎么看出显兄怯冷的……”刘拂莞尔一笑,“松风兄策马而来,脸色都要比你此时好。”

    谢显尴尬一笑,拱手求饶。

    两人间的生疏,在这一言一笑中消失无存。

    谢显不知她身份还罢,徐思年未怀疑她提出换手炉是有意讨好,让刘拂很是欣慰。

    她也确实不是为了这个。

    谢家大公子三公子后来均是三品京官,只有这二公子了无音讯。要是她猜的没错,面前的谢二公子谢显,就是谢家那个在春闱上撑不过春寒而夭折的可怜人。

    不论能否结个善缘,但凡可以救人一命,也是为自己积福报。刘拂原来日日抄经只为练字,从不信满天神佛能救人于苦难,直到有了这遭新生,才不得不信“人在做天在看”了。

    再一杯热茶下肚,就有小厮敲门禀报,说约定的时间将至,主人家也该出门迎客。

    客人快来了,宋家人也该来了。

    也不知今日诗会,谁能挣到魁首。

    打开房门,被扑面的冰雪一激,被炭炉烤得昏昏欲睡的神智也清醒许多。

    刘拂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望着不远处凛凛的红梅,长舒一口气。她趁着谢显不注意,偷偷拉了拉身前徐思年的袖子,在他回头时露出得意的笑脸。

    有一个好的开端,今日定会顺遂——

    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文人的地方就有嘴仗。

    即便有个好的开端,这场诗会也注定不会像刘拂想象的那般顺遂。

    “既是李兄定题,小弟便不谦让了。”刘拂微微颔首,“不论谁赢,输的一方都退避三舍,永不会面。”

    她长身玉立,自带一股高高在上的贵气,眼角眉梢,都散发着淡淡的不屑于厌恶。

    这股态度,只针对一人。

    李迅气得发抖,动怒前想起今日因大意吃下的亏,又强自压抑下来。他咬牙切齿,狠狠吐出一个字:“好!”

    “小宋先生请坐,松风兄、显二哥也请归座。”刘拂淡淡一笑,拖过身后蒲团,盘膝坐下。宽大的翠色衣摆摊开一片,像是冬日里难得的绿洲。

    手掌平托,刘拂慢声道:“李兄请出题吧。”

    两人快言快语,快出快对,下仆重换新茶的间隙,就已翻对无数。

    其间众书生数次叫好,气氛极其热烈。李迅的所出上联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困难,而刘拂依旧气定神闲,安逸得像是刚刚从好眠中醒来。

    她知道,李迅肚中存货已不多了。

    耳边萦绕的窃窃私语,全是旁观者的讨论与他们自己的对答。

    “……刘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急才,明日可期!……”

    “……倒是李兄,愈见艰涩,只怕……”

    “……方才那个‘缠’字,我竟是想都未曾想到,也难为他能找到这般贴切的字眼……”

    “……徐兄,待过两年刘兄再大些,只怕别说是姑娘的香帕,就连金陵第一才子的名头,你都要拱手让人了……”

    刘拂摇头失笑,很是好奇为何所有话题,最后都会绕到徐思年身上。

    “李兄?”刘拂笑望李迅。

    李迅口唇干裂:“你……你且稍等!”

    刘拂揭开杯盖,轻嗅一嗅,赞道:“好茶。”她细品过后,又笑道,“李兄不急,我莫奈何的。”

    从方才起就不曾开口的小宋先生突然抚掌而笑:“刘小公子竟急智若此!”

    众人惊诧莫名,稍一寻思才明白过来——你且稍等,我莫奈何,刘拂是将李迅一字一句,哪怕是闲言白话,都对了出来。

    他们明白了,李迅自然也明白过来。

    方才还仪表不凡的秀才公,此时面色惨白发丝微乱,身上的衣服因着是梅园中常备的,是以很不合身,竟是再无一处读书人该有的文雅清然。

    刘拂叹道:“李兄,点到为止吧。”

    李迅目呲俱裂,手指紧攥着袖口,冷笑道:“还没完。”

    见他不听劝告,刘拂也不再做好人。她连应声都懒怠,只松松散散地一拱手,示意李迅出题。

    若估算的没错,这已是最后一轮。李迅这厮,肚中的存货早已被挖干了。

    对面果真许久无声,气氛一时很是尴尬。

    将上等的钧窑茶盏随手放在地上,刘拂打了个呵欠。

    李迅像是受到刺激一般,硬逼出两个字:“鸾鹂!”

    刘拂轻声道:“鹦鹉。”

    “鸾鹂啼日。”

    呦呵,居然还是个嵌字联,这厮搜肠刮肚,竟还能逼出些东西。

    刘拂摸了摸下巴,快速答道:“琴瑟同声。”

    李迅微愣,面露喜色,声音也大了许多:“鸾鹂啼日一声鸣!”

    “龙虎闹春三月艳。”

    刘拂话音刚落,就听到李迅大笑道:“你输了!是你输了!”

    他奔至谢显面前,又是得意又是张狂:“谢二公子,方才赌约已立,当下就可实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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