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姜以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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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扇三丈高的院门虚掩,门内,一条羊肠小道,两排榆树成荫,有个小和尚躺在荫下,唾液顺着嘴角流延。风起尘嚣,唾液印子被土糊上,与榆树上的疤痕,毗连而生。

    负羡踏进门,高门槛下是一堆枯草,脚踩下去,嘶拉声响狰狞入耳。

    小和尚闻声,咕噜一声爬起来,跌步过去,双手合十,施礼,“施主——”

    负羡望向偏房,土砌的烟囱,浓烟涌出,风一吹,散向四处。“不净师父可在?”

    小和尚引人朝向偏房方向,“师父说了,若施主前来,便领去斋堂。”

    四方庭院,院落宽敞,院中铜鼎作炉,门前置石莳花。叠木迭景,藤蔓延瓦,内隐于水碧山青,对外只有一个街门,关起门来自成天地,也,无关天地。

    负羡被领进门,不净师父掷了一把柴火进灶膛,头未偏,声先远,“施主何须如此执着。”

    “燃灯佛以万万年深修换下界苍生得脱轮回之苦,如何不是一种执着?”负羡不懂。

    不净师父踅身,檀木珠串随趺坐姿势,躺在腿上。“一切皆流,无物永驻。”

    “可是……”话说一半儿,负羡恼于她呼之欲出的强词夺理,双手合十,对师父施礼。

    不净师父把珠串缠在手上,在负羡额头轻敲几下。“凡事有定期,万务有定时。得失是缘,还是淡定斯然。”

    负羡双眼蒙了雾,氲了一团潮气。得失随缘,可她偏偏想要随心。

    2007年,负羡入太极门整十二年。这年,师父旧疾发作,生命垂危。病榻前,她许了师父,什么心愿都替其完成,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亦义不容辞。师父弥留之际,屏退左右,没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只是留下一句话——

    守住无生山,守住无生太极馆,必要时可以求助轻水寺不净师傅。

    说完,俩眼一瞪归了天。

    如今,无生太极馆因无生山上野生动物袭击路人,民众向政府施压要求一个交代,政府无可奈何,拿一直助长野生动物在无生山放肆活动的无生太极馆开刀,勒令闭馆。负羡别无他路,遵师父遗训,亲上轻水寺,却换来一句‘得失随缘’。道理她都懂,可要她做……

    从轻水寺离开,负羡的租车司机跑了,带走了她忘记带下来的特产,可能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叹的目光短浅的人。

    她面无表情,荡在罗得西亚北部小镇……不对,现在是津巴布韦,1980年已经独立建国。

    师父到临死前,还称这里为罗得西亚,所以,她前半生最难放下的经历,应该是属于这里。

    一开始知道轻水寺在非洲南部时,负羡是惊讶的,可当她身处寺中,才发现,心有高山流水,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她站在小镇的商业街,踏入还不如无生山下小卖部商品多的超市,在对方祈求的目光中,挑选半天,还是什么也没买,递过去一张她手里最小面值的钱,旋步朝外走。

    这一片马路就一条,两边路很荒凉,所谓的商业街其实就是几间房,房顶还是那种坡体,显得老旧,落后,稍不留神就遁入错觉,以为身处七十年代、百废待兴的北方小镇,尤其路边没个指示牌,以及满地的黄土,随便一场雨就是一场狼狈。

    她搭一个农场主的屠宰车,回了维多利亚瀑布城,又是另一种视觉感受,叫人眼睛舒服的一种。下了车,还没走两步,亲见俩黑人强抢一个女生,连呼叫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负羡认识那女生,韩国人,她俩住一个酒店,房间相邻。

    还无心觉得她可怜,负羡也被掳上车,打头的黑人看她一眼,“嗯,这个胸大,跟斯嘉丽一样。”

    另一个双眼也在她胸上踅摸,随手甩给她一把钱,“天黑之前会放你回来。”

    负羡扫两眼靠背上‘Canned Hunting(篱内狩猎)’的LOGO,还有那战战惶惶的韩国女生,声色未动。

    把手里钱数完,她抬眼,“只有这些?”

    黑人笑了,跟几个同伙对视一眼,“你想要多少?”

    负羡把他腰包拽下来,数出几张。

    黑人张口结舌,眼白对比他的皮肤,分明感强烈,“你干什么?”

    负羡把钱分给韩国女生一半儿,说:“拿我的报酬。”

    黑人去抢她拿走的钱,“嗨呀!婊-子!”

    负羡轻盈闪开,从他身上扯下单子,“上边儿写招个人多少钱?你给我多少钱?”

    黑人大写的懵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时,负羡对韩国女生说:“开门。”

    韩国女生哆哆嗦嗦,“啊?”

    负羡一把拉开车门,把两个黑人踹下去,回身转到副驾驶,手抵在司机脖子。

    司机胳膊有负羡腿粗,不惧她,想伸手拧她胳膊,结果反被她翻转手腕,身子扭曲。

    负羡趁机开车门,把他也踹下去。

    韩国女生仗马寒蝉,他觉得这女的比那几个老黑可怕多了。

    负羡开车,什么话也没说。她准备去狩猎俱乐部看看,看看丧尽天良的人有多少。

    ……

    此次大张旗鼓、丧尽天良的人叫肖骜,煤老板,大把的钱,大把的时间。

    篱内狩猎俱乐部休息区,穷奢极欲,King size的房,queen size的卡座,肖骜半躺着,萎靡不振。

    高峤进门开了瓶酒,“磕了药一样,哥你能稍微有点精气神儿吗?”

    肖骜掀眼睑看过去,昨晚上这帮人打分儿,他没睡好,一大早又非拉着他溜场子,他要有精气神儿才他妈是磕了药了。“滚蛋!让你丫找个娱乐项目,你找的这是什么几把玩意儿?”

    高峤点根儿烟,学着架势使劲嘬一口,“狩猎啊,富豪都好这一口儿。”

    “狗屁,血呼啦的,不知道老子晕血?”肖骜一提就来气,“头一回花钱花那么憋屈,以后少给我出主意,都他妈馊主意,跟发酵的剩饭一样。还有,数数你这趟花多少钱,回头给我结一下。”

    高峤一听这话,立马换副嘴脸,“别介啊,出来玩儿是不是六哥你拍板儿的?怎么能叫我买单呢?”

    肖骜坐起来,一巴掌糊上他后脑把子,“我他妈进来连口水都没喝,凭什么我买单?”

    高峤捂着后脑勺,拿那堆战利品说话,“那狮群首领……”

    “我让你打的?枪都没摸,谁给你的胆子把锅硬杵给我?”肖骜差点一脚踹他个跟头。

    高峤见他是真恼,转换方向,另找突破口,“你直接说你不尽兴得了呗,我再给你找新乐子得了呗。”

    肖骜头疼,浑身不得劲,是得找乐子。他不耐烦的睨过去,“什么?”

    高峤拿手机,翻号码,“我找了几个斯嘉丽那水准的,等会儿我们狩猎去,你就跟这儿啪啪啪。”

    肖骜大白眼儿一翻,“庸俗,你六哥是那种人吗?”

    高峤龇牙笑,不走心,“口误口误,六哥你等会儿,跟她们玩一为爱鼓掌的游戏。”

    他们走后,肖骜玩儿半个多小时消消乐,他的‘斯嘉丽’才来。

    她们进门,他站起来,不小心戳倒一杯酒,洒在身上,他詈骂一句,伸手暂停,旋身进卫生间,准备晾晾裤裆,结果见一个女的在马桶上,胸前露出大片肌肤,那沟看的他屁股一紧。

    两人面对面,肖骜眼钻进那道沟里,“你在男厕所喂奶呢?”

    话毕,对方伸手戳了他眼,还掰了他手指头,施完暴,旋身匿了,剩下肖骜捂着眼跟手指头,呲牙咧嘴。由于事发太过突然,他只记住了她双手无骨。

    缓了缓,肖骜捂着眼朝外走,‘斯嘉丽’都进来了,站成一排,肤白貌美,肥臀丰乳。

    他却什么心情都没了。

    听着服务生介绍,他随意抬眼,然后就看见眼熟的衣服……刚那小蹄子,跟她们穿的一样!

    “等会儿!”他噌的一声站起来,一巴掌把服务生扒拉一趔趄。

    他走近两步,想着对方身手还不赖,又退开,“你们把手指头给我伸出来。”

    ‘斯嘉丽’们听话,动作一致的给他比了一个中指。

    肖骜大眼一瞪,“五根手指头!”

    等她们伸齐,肖骜依次摸过去,还真让他找到个柔软无骨,刚准备叫人,手指头又被撅了。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把剩下的都轰走,招呼两服务生上来。

    俩人还没迈腿,这小蹄子几番利落动作,把他给挟持了,两根手指头锁住他喉咙。

    肖骜扁桃体快被气大了,到底是出来找乐子的,还是他妈出来添堵的?

    “怎么地?你到我卫生间喂奶,对我动手,还要劫持我?你怎么那么牛逼?”肖骜尽量让自己平和不燥。

    ‘小蹄子’说话了,“是你要找斯嘉丽?”

    肖骜不认,“看不出来我还是个纯情小处男?我连春丽都不知道是谁我会找斯嘉丽?”

    ‘小蹄子’显然不信,她对这帮傻逼土大款印象禁锢在无恶不作的条框里。

    “你来狩猎的?”她又问。

    肖骜肩胛骨动了一下,“不是。”

    这倒是实话,他晕血,别说狩猎,拍死个蚊子都有心无力。

    怕她不信,肖骜又补充,“我最烦畜生了,看都不想看见,从小到大,家里连条鱼都没养过。”

    门在这时开了,一个人牵着狗进来,“六哥,你养的这哈士奇可真捣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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