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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 结束了当天下午的训练,队员们拎着挎包,满头大汗走出了训练室,去休息吃晚饭,晚上还有一轮辛苦的鏖战。
照理来说,沈昂和朱盏还有半个小时的单独训练时间, 因为朱盏七点就要回家,所以最后半个小时也不能浪费。
沈昂将球扔给朱盏,俩人一言不发又干了起来, 朱盏注意到他今天下午似乎就没有停过, 刚刚把她打得筋疲力尽之后又和别人对练, 一秒钟都没有放松。
现在同样如此,似乎是再把自己往死里消耗。
今天是他的生日, 可是她感觉, 他并不快乐。
朱盏舍命陪君子, 俩人又练了半个多小时, 沈昂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直接往球台上一躺, 喘息着,大喊了声:“爽!”
整个训练馆都是他的声音, 一圈又一圈回响着。
他倒是爽了, 朱盏累得龇牙咧嘴, 倚靠在乒乓球台边上, 全身都要散架了似的。
沈昂闭上眼睛,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眼角,一滴滴滑落,脑海里都是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的声音。
十八年前,他这样崭新而热烈地来到这个世界,却夺走了相框里那个女人最璀璨的笑颜。
从小到大,父亲对他很凶,要求很严格,几乎在他会走路开始,就要求他拿起乒乓球拍。
“沈昂你记住,你的目标是世界冠军!”
“如果做不到的话,就不要叫我爸爸。”
“别跟我说什么累,你现在留下的每一滴汗,都是通往冠军的必经之路,你要做的,就是拼尽全力!”
已经不记得是多少个夕阳黄昏,他拿起乒乓球拍,对这一面墙壁,一边哭,一边练。
他对乒乓的感情很复杂,小时候,他看见乒乓球拍,都会恶心反胃。
凭什么别的小朋友都可以玩电动打游戏,他就要随时随地拿拍子练习,别的小朋友在学校讨论的都是拳皇,街头霸王。而他却只能说出反手拉拧,摆短和劈长的动作要领。
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比排斥乒乓球,只要父亲没有盯着,他就偷懒耍滑,碰都不愿意多碰一下球拍,为此挨了不少骂。
后来长大一些,去少年宫跟同样练乒乓的小朋友打过球,他才渐渐对乒乓恢复了一星半点的兴趣。因为那些小朋友全部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他享受赢球的瞬间,享受别人对他投来歆羨或嫉妒的目光。
后来拿下的无数奖项,让小小少年的虚荣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重新喜欢上了打球,无与伦比的自负和骄矜自那时候起,渐渐膨胀,越来越强。
后来长大懂事了,他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对乒乓那样的执着,因为他的母亲白菀,她的右手横板两面反胶弧圈球结合快攻打法,曾让整个世界为之惊艳!
她是真正的乒乓国手,世界冠军。
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带走了她的荣耀,也带走了她的生命。
-
“沈昂。”朱盏轻唤了他一声。
沈昂意识收拢回来,恍然想起,他的小陪练还没有走。
朱盏递过来干净的毛巾给他擦汗,他坐起身,一言不发地接过来:“谢了。”
他坐在乒乓球台边,朱盏倚靠着台面站在他身畔。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她抬头看他。
沈昂喃喃道:“家里中午停水了,冰箱里只有拉罐啤酒,多喝了几瓶。”
朱盏并不相信,但是也不说穿,她知道他脸皮比面膜还薄几层。
“还醉着么?”她抬头看他。
“没醉。”沈昂也正低着头,一双幽深的眼眸泛着些微不分明的波澜。
她的心颤了颤,移开目光:“醉汉都这么说。”
沈昂从桌上跳下来,用力按了按她的脑袋,漫不经心道:“快回去了。”
“沈昂。”
他正要离开,朱盏叫住他,从包里摸出小玻璃瓶,犹豫了一下,还是递到他的手边。
“送给你。”她声音糯糯的:“听说你不收礼物,如果不想要也没有关系。”
不想要就还给我,没关系。
“还说没准备礼物,原来是要给我一个惊喜。”沈昂微笑地接过:“盏,你好坏!”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要给你什么惊喜...
哎,朱盏抖了抖肉麻的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反正莫名其妙她就想把小星星送给他,没有理由。
沈昂看了看手里的玻璃瓶,不解问:“什么玩意儿。”
“小星星,这个是可以许愿...哎!你别拆啊!”
朱盏还没来得及阻止,沈昂已经将瓶塞扯开,将里面的小星星对着桌子“哐哐哐”倒了出来,小星星滚落在深蓝色的台球桌上,亮亮晶晶地铺洒开来。
“这是什么东西?”沈昂指尖捻起一颗小星星,放在斜晖的夕阳中,打量起来,小星星泛着淡淡的光泽,无比动人。
“就是...”朱盏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面对直男,感觉心好累:“就是装饰品。”
“这有什么用?”
“可以许愿。”
沈昂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
朱盏:......
沈昂:“你是不是傻子啊?”
朱盏:谁是傻子- -
沈昂将玻璃瓶倾倒了个底朝天,小星星亮闪闪地铺洒在深蓝色的乒乓球台上,宛如星空璀璨。
“不要算了。”朱盏沉着脸走过来,捡起玻璃瓶,将小星星装回瓶子里。
“谁说不要!”沈昂整个人扑上去护住小星星:“我要把他们铺在床上!”
看着他整个人扑倒在球桌上,拿脸一个劲儿去蹭小星星,朱盏是真的相信,这二逼确实喝醉了。
“你起来,压坏了都!”朱盏拽着沈昂的衣角把他拉起来:“不是这么弄的,要装在瓶子里。”
“装瓶子里干嘛?”
“装饰!”
“哦。”沈昂伸手捧起一把小星星帮忙往瓶子里塞:“是挺好看,亮闪闪的。”
最后一颗被朱盏装进瓶子里,塞紧瓶塞,递给沈昂,千叮万嘱:“别再倒出来了,这个可以许愿的,少一颗就不灵了。”
“真能许愿?”沈昂怀疑地问。
朱盏一本正经地点头,神情无比虔诚:“非常,非常灵验。”
沈昂皱起了眉头,看上去好像有点信了:“真的啊?”
“真的!”
“我现在就可以许愿?”
朱盏望向窗外,夕阳西下,夜幕低垂,她把沈昂拉到床边,说:“对着星星许愿就可以了。”
沈昂突然笑了起来,盈盈的醉眼泛起了水色,无可否认,他的脸,还真是好看的一塌糊涂,尤其是喝醉了酒,颜值仿佛又提升了几个档位,难怪古代贵妃还要醉酒,美人醉态简直叫人欲罢不能。
朱盏的心在胸腔里狠狠乱撞了几下。
“好傻哦。”他傻笑:“做这种事,感觉自己像个二百五。”
朱盏:“.......还给我。”= =
沈昂将瓶子藏在身后,没给她。
她手撑在窗台边,不大高兴:“我都把心愿让给你了,你要是不相信,就还给我。”
沈昂看向朱盏:“你也有心愿?”
“当然啊!”
谁能没有心愿,求仁得仁?
“这么好啊,把心愿都让给我。”沈昂坏笑,凑近她就是一身酒气冲天。
朱盏捏着鼻子:“今天寿星最大咯。”
沈昂抓着小玻璃瓶看了又看,纠结:“许个什么愿?”
“大满贯大满贯!”朱盏期待地看着他:“拿下大满贯呀!”
“别给我提着三个字!”沈昂不耐烦地皱眉。
“你要正视自己的内心!”
“什么内心,我就从来没想过,这么喜欢大满贯,你自己去拿好了。”
“我要有这机会的话...”朱盏话说一半,生生顿在了喉咙里。
大满贯是她的梦想,如果有这个机会,必当全力以赴!
可惜,没有。
她早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训练年龄,再也没有机会了。
“喂,生气啦?”沈昂见她迟迟不说话,又撸了撸她的脑袋。
朱盏抱头,离他远一点,闷闷地说:“算了,你自己随便许愿吧。”
沈昂想了想,抓着瓶子,对着星空喃喃道:“那就许愿,希望我的盏妹,美梦成真求仁得仁好了。”
朱盏愣住。
沈昂真的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他许愿。
希望她美梦成真,求仁得仁。
“你...你怎么...给我许愿啊!”朱盏看着他将小玻璃瓶小心翼翼装进自己的书包里,有些着急:“而且你又不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
“你不是想打乒乓么?”
“哎?”
“这么明显的事,还用猜?”
“其实不是。”
沈昂诧异:“不是?”
朱盏冲他狡黠一笑:“我的心愿,就是你能拿下大满贯哦!”
“卧槽!”
看着她言笑晏晏,沈昂突然感觉自己被套路了:“我要反悔!”
“不能反悔了!”朱盏手一撑,坐到了乒乓球台上:“你肯定能打下大满贯的!我相信你!”
“你要我说多少遍,老子对大满贯没兴趣!”沈昂气急败坏。
“可是那天晚上你都亲口承认了,你说你的梦想就是大满贯。”
“你再说!”沈昂上前一步凑近了她,威胁地看着她:“你再说,我就...”
“你怎么样?”朱盏双脚悬空晃了晃,冲他言笑晏晏,故意逗他:“我不会忘的哦,沈大满贯,以后我就这样叫你咯!”
“没大没小,我要打人了!”
“来啊!”朱盏撸了袖子:“不怕你!”
“那我亲你了,怕不怕!”
“不怕!”朱盏压根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沈昂脑子一热,突然低头,一口吻上了她的脸颊。
吧嗒一声,格外清脆,他几乎是一口把她圆润的脸颊给嘬了起来,就像吸果冻一样。
朱盏瞳孔猛地放大,脑子里“轰”的一声,天崩地裂,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半边脸跟打了药似的,毫无知觉。
席卷而来的酒意醉人,朱盏脸上的绯红渐渐漫到了耳根,整个人都懵了。
沈昂也有些懵,他没底气,断断续续问:“你现在...怕不怕。”
朱盏全身都被抽空了力气,低声战战兢兢:“怕。”
“我还...还治不了你?”他声音没底气,整个脸红得跟西瓜似的。
“我走了。”朱盏跳下乒乓球台,低着头错开他,朝着大门跑去。
待她走后,沈昂整个人都趴在了墙壁上,脑袋一个劲儿地往墙上撞。
做了什么啊!
这时候,朱盏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呃,那个...”
沈昂立刻退后两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强装淡定,面无表情:“嗯?怎么又回来了。”
仿佛刚刚歇斯底里崩溃的人不是他。
影帝。
朱盏指了指桌上的小书包:“落下了。”
沈昂抓起小书包,走到门边递给她。
“再见。”她说完转身就走,一口气跑出训练馆,夜幕低垂,一轮圆月高悬,她摸着自己的脸,嘴角倏尔扬了起来。
沈昂大蠢呆!
-
伴随着瑟瑟的寒风,十二月底悄然而至,新的一年即将来临。无论是圣诞还是元旦,校乒队的训练没有假期,国内的专业乒乓运动员不在少数,内部的梯级建设体系完善,但与此同时,竞争和选拔也就更加残酷。
同学们都以为,所谓的体育生,都是成绩不好考不上好大学,才走上这条路,上课的时候也不认真听讲,要么睡觉要么干别的,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比之于学习高考而言,摆在体育生面前的这条路,恐怕更加艰难险阻。
要想把这条路走得通畅,他们必须付出异于常人的努力。
为着年初去省城鹿州参加省联赛,校乒队的队员们每天夙兴夜寐,可以说是相当地努力了。
而期末的最后十几天,朱盏也不再去训练馆,而是全身心投入到了期末的复习中,没有悬念地考到了班级第一和年级第一。
出期末成绩那天,沈昂骑在朱盏的小破烂自行车上,单手拿着成绩单,难以置信:“你是怎么把数学考到150!还有英语,145,神了!语文这种作文随随便便都要扣掉30分的你居然考了138,不愧是昂神的陪练。”
“呃。”
昂神你开心就好。
“真的,你怎么做到的,每天还陪我练球,居然还能考年级第一。”
朱盏穿着运动服,一路小跑追上自行车,轻微喘息着:“主要我是昂神的盏妹...”
她看着他,真诚地点头:“昂神教的好。”
沈昂看着她,眨眨眼,突然咧嘴一个春暖花开的微笑:“卧槽,你好乖啊!”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脖颈,撸她的脑袋:“好乖好乖!我盏妹好乖!”
“松...松手!”
沈昂松开她,兴奋地说:“下周,刚好放假省联赛,去省城看昂哥比赛。”
朱盏梳理着被他弄乱的长发:“去不了的。”
沈昂皱眉:“为什么?”
“爸妈不会同意。”
他们本来就不同意朱盏打乒乓,更别说去省城看乒乓比赛了,用脚丫子想就知道,一定不会同意。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沈昂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车走在她身边:“团委那边给了两个陪练名额,跟队员们一块儿,包车包吃住,我可以带你去省城玩一玩。”
朱盏正要拒绝,沈昂没给她机会,继续说道:“玩倒是次要,主要是可以你还没有现场看过比赛吧,现场看的感觉跟电视上完全不一样哦!坐在台下,可以近距离观察每一位选手的收发球和局部细节,难得的学习机会。”
沈昂完全戳中了她的点。
一开始没那么想去,现在,有点想去肿么办!
朱盏心事重重回了家,看着自己手里的成绩单,用成绩单去跟爸爸妈妈讲,希望去看比赛。以朱盏对父母的了解,恐怕同意的几率不大。
她都能猜到秦丽珍会说的话:“真是要死啦!居然还跟大人讲条件!爸爸妈妈每天这么辛苦供你吃穿,供你念书,你当然应该取得好成绩回报父母。看什么乒乓比赛,家里哪有闲钱给你去看比赛,还去省城,你爸妈这么多年都没去过...”
要是秦丽珍正在气头上,兴许还会直接没收她的球拍。
朱盏回了家,家里气氛还算缓和,父母坐在桌边等朱盏吃饭,朱盏坐下来,交了成绩单,秦丽珍看上去还挺高兴的样子。
朱盏憋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红着脸低声道:“妈,下周省上有个奥数比赛,我...我想参加。”
“奥数比赛。”朱国栋闻言,放下手里的报纸看向她:“要去省城?”
“嗯,去一个星期,得了名次,高考可以加分。”
“那倒是不错啊!”秦丽珍给朱盏乘了饭:“去省城一周要花不少钱吧?”
“学校包吃住和车费。”朱盏红着脸,头埋得更低了,她很少撒过这样的大谎。
“有这种好事?”朱国栋问。
“嗯。”朱盏点头,小声说:“是给学校争取荣誉。”
“那行,去,爸爸支持你。”
“谢谢爸!”朱盏抬头,松了一口气。
“学校包监护人吃住么?”秦丽珍问朱盏:“妈妈陪你去参加比赛。”
“不包!”朱盏急切地说道:“监护人要...自费。”
秦丽珍瘪了瘪嘴:“你们学校也真够抠门的,那你自己去要注意安全哦!”
“妈妈同意了么?”
“当然同意啊,这么好的事,高考还能加分,学校还包吃住,不去白不去。”
“谢谢妈!”
-
一周后,校乒队选出来去参赛的队员加上教练和陪练,一共十六人,在学校大门口集合,坐上了去省城鹿州的大巴车。
车上很热闹,队员们叽叽喳喳讨论着省城的种种,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去鹿州省城,自然兴奋不已。
朱盏也是第一次离开南城去到这么远的地方,但是她兴奋不起来,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闷闷不乐。
沈昂穿着黑色的运动服,意气风发地上了车,他一上来,女生们喧闹的声音立即小了很多,情不自禁便矜持起来。
“昂哥,这里!”
最后排的男生冲沈昂挥手,沈昂朝他们走过去,路过朱盏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指尖敲了敲她身边男生的肩膀,又指了指后面的座位。
男生会意,立即坐到了后排去。
沈昂在朱盏身边坐下来,从自己胀鼓鼓的书包里摸出了薯条可乐递给她。
“五个小时,有的受。”
朱盏没有接可乐,说了声:“现在不饿,你自己吃吧。”
沈昂将薯条放回去:“我又不能吃这种东西。”
训练期间是不可以吃高热量不健康的食物,平时他们在食堂用餐,体育生都是单独的打饭窗口。
朱盏看向他胀鼓鼓的书包:“不吃还买?”
“不是给你备着吗?”
汽车已经缓缓启动,她目光移向窗外,喃喃说:“我觉得,可能我不应该过去。”
沈昂闻言,连忙道:“说什么?”
朱盏垂着眸子,紧紧捂着书包,包里装着临走的时候朱国栋偷偷给她的五百块钱。
“四宝,到省城看到什么喜欢的尽管买,别屈着。”
朱盏本来不要,秦丽珍从房间出来,朱国栋连忙将钱塞进朱盏的书包里,朱盏知道他是瞒着妈妈给的。
一整个上午,朱盏揣着那五百块钱,如坐针毡。
感觉自己像个骗子。
“你要不要玩游戏?”沈昂又从包里摸出一个游戏机。
朱盏看了看他的书包,闷闷地说:“你是哆啦A梦吗?包里装这么多。”
“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哆啦A梦?”朱盏讶异。
沈昂摇了摇头。
“你没看过动画片吗?日本的。”
沈昂沉默了,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很多次聊天,他都无法get别人的点,因为他们看的动画片,玩的游戏,他都没有玩过,他的世界只有乒乓。
见他没有聊天的欲望,朱盏索性也不再说什么。
一刻钟后,沈昂问她:“怎么不想去了?”
“不该骗父母。”朱盏闷闷道:“心里不大好受。”
“那有什么,很多时候跟他们讲不清道理,说谎能少费无谓的口舌。”
朱盏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不懂。”
你不懂。
这三个字,从小到大,沈昂听过太多。
“我不懂。”沈昂点头,眸子里带着些微嘲讽之色:“那你走吧,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朱盏皱眉,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不过沈昂并没有给她让路,他将双腿打开,大咧咧地拦在她的面前。
“让开。”
沈昂根本不理她,闭上眼睛假寐。
她扶着座椅,想要直接从他腿边跨过去,奈何他腿太长,直接把座位狭窄的间隙堵死了。
就在这时候,汽车突然颠了颠。
她重心不稳,直接跌坐在他的大腿上,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感觉到大腿上有人坐了上来,沈昂睁开眼睛,两个人隔着咫尺的距离,面面相觑。
为了稳住身体,朱盏手撑在了座椅靠垫上,他的大腿很硬,隔着裤子布料也能感受到充实的肌肉量。
她的呼吸轻轻拍打在他的脸上,沈昂的耳根莫名其妙烧了起来。
朱盏一抬头,就看到后排刚刚睡醒的温崇。
他就这样看着坐在沈昂身上的朱盏,微微张了嘴,然后又僵硬地合上,目光惊悚,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什..什么都没看到。”温崇连忙闭眼。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朱盏的脸由煞白转为通红,因为她似乎感受到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在他的双腿间。
她连忙挣扎着从沈昂的腿上起来,坐回到自己靠窗的座位上,手捂着脸,有点崩溃。
沈昂内心比她更加凌乱,他不动声色地把书包拿过来,掩盖住了大腿间那个苏醒过来的小兄弟。
“约...约约约法三章,你不...不准碰我...”清纯昂舌头都捋不直了,他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惊吓,没有办法用正常人类的语言说话。
朱盏深呼吸,叹了声:“意外。”
就在这时候,温崇脑袋从座椅间的空隙冒出来,看着俩人笑眯眯:“你们俩,嘿嘿嘿!”
沈昂不耐烦地伸手将他的脑袋按回去,没多久,温崇又冒出头来:“我只有一句恭喜不知当讲不讲!”
两人同时开口:“闭嘴!”
温崇扬眉,笑得意味深长。
汽车驶上了冗长的高速公路,队员们兴奋的情绪也渐渐散去,东倒西歪地靠在座椅上打起了瞌睡。
沈昂低头玩psp,感觉到肩膀上似乎重了许多,他侧头,看到朱盏的脑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睡得很香。
她身体淡淡的味道传过来,不是香水的味道,也不是洗发水的味道,而是她身体散发出来的,属于她的味道,很淡很淡的奶香。
沈昂本能地将肩膀往边上一挪,朱盏扑空,她睁开眼看了看沈昂,清醒了几分。
两个人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她挪向另一边,继续睡。
过了几分钟,沈昂看向她,她额头搭在窗户上,呼呼大睡。
这家伙嗜睡,站着都能入梦,正好跟沈昂相反,他入睡不易,神经有点衰弱,有一星半点的声音或者身边有人,都很难入睡。
他看了看她,又继续玩游戏,但是很难集中注意力,为刚刚的举动有点懊悔。
又过了几分钟,他再度看向朱盏,索性关掉了游戏机,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臂,环在朱盏的肩膀上,指尖落到她侧脑门,轻轻将她的头掰过来,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朝自己的肩膀。
没有醒,还没有醒。
终于,她的头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good!
沈昂心满意足地将手放下来,搁在她的手臂边,轻轻搂住她,然后闭上眼睛,嘴角微扬,一脸骚气。
“emmmmm...”
沈昂循声抬头,只见温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后面把脑袋探出来,笑吟吟地看他:“昂神思凡了!”
沈昂看向身边的朱盏,她睡得很香,丝毫没被打扰。
他抬头冲温崇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顺势大掌拍上他的额头,直接将他的脑袋给按回去。
重新坐好,沈昂身体下沉,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几分钟后,她脑袋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然后手直接抱住了他的胳膊,整个人都倒在他的身上。
沈昂抬眸望向窗外。
青山苍翠,连绵不绝。
空气中有一种被太阳晒透的温暖味道。
不多时,朱盏脑袋动了动,沈昂立刻闭上了眼睛装睡。
朱盏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来,睡眼惺忪看了他一眼,他闭着眼睛,睡得很诚实。
朱盏吐吐舌头,小心翼翼地挪开,要是让这家伙知道自己靠在他身上睡着,指不定多崩溃呢。
-
五个小时后,汽车驶入了鹿州市区,队员们也躁动了起来,透过车窗朝外探看,叽叽喳喳讨论个没完。
“哇!快看那栋房子,好高啊!”
“哪里是房子,明明就是一座塔好吗!”
“应该是电视台什么的。”
......
沈昂目光倾斜,看向朱盏,她正趴在车窗边朝外观望,流水的大马路,车来车往,一栋栋高楼大厦从她眼中流过,她沉默又好奇地打量着所有的一切。
“有时间我带你出去逛一逛。”沈昂俨然已经是老司机的架势:“开开眼界。”
“等比赛以后吧。”
没多久,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来,酒店选在体育馆附近,每两个人一个标间,只有沈昂一个人住一间大床房,他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房间里有别人,一点点动静都有可能导致失眠。
他是队里的主力选手,为了不影响他的发挥,团委给他安排的是商务大床房。
温崇溜进他的房间,躺在床上,啧啧感叹:“果然是公主的待遇!”
沈昂洗完澡出来,温崇连忙问:“昂哥,说实在的,你是不是喜欢朱盏?”
沈昂拿着毛巾擦拭头发,闻言,手顿了顿,说道:“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误解?”
“是误解吗?”温崇笑眯眯地说道:“沈大处男以前可是最讨厌女孩子动手动脚,碰你一根手指头跟要你命似的,现在居然主动送上|床。”
“什么主动送上|床!”沈昂听不来这话,走过来不耐烦地要把温崇赶走:“老子未成年,再胡说八道告你性|骚|扰!”
“你刚过十八岁生日,忘了?”温崇被他赶到门口,笑问道:“再作下去,八十岁都是大处男!”
“流氓!”
沈昂把温崇赶了出去,一个人仰躺在床上,想到刚刚在车上发生的事,想到她坐到他大腿上的触感,想到她呼吸拍打在他的脸颊,那断断续续的轻柔,心里莫名觉得痒痒的。
一个不小心,下面似乎又支起了小帐篷。
沈昂皱眉,伸手拍了拍冒头的小兄弟,嘴里不耐烦地喃了声:“你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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