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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对爱情抱有希望~~~~~~~~~~~~~~~ 后面稍小的字, 详细批示了宣传部和各新闻单位, 要“杜绝谣言, 净化舆论, 坚决保障长安省旅游文化年的有序稳定。”
这个重视程度, 让大家都觉得鼓舞, 同时也很紧张。
虽然此案还没有任何定论,但领导们显然已经将它和金川案联想在一起。
不能再出事了。
房灵枢现在恨自己没入|党了, 也知道后悔自己不思进取了,回国两年, 既不是党员,也没混上二级警司。
后悔也晚了。
房正军只说:“我早就叫你写入|党申请书,你拖拖拉拉,就知道玩。”
房灵枢犹不甘心:“我就不信了,难不成做笔录的也得上二级警司?让我做笔录好不好啊?”
房正军捶他脑门:“公|安局是你家?你还挑三拣四?公事公办,你干活儿去!”
“我|干嘛去啊?”
“跟着中心的人去翠微小区, 排查!安排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出个国你以为你是个人物了?!”
房灵枢委屈巴巴地跟着调查小组出勤了。
梁旭是下午一点才跟随警方前来,不可避免地, 他有些紧张,一直低着头。进了问询室,负责问|讯的警官就安排他坐下,这时他才终于把头抬起来。
头抬起来, 房间里其他几个人都吃一惊。
——在犯罪行为和动机理论的学说当中, 有一种相当跳跃的学说, 简称为“犯罪相貌”,它认为暴力犯罪者往往具备一种面貌上的共性,比如较窄的前额,较高的颧骨,粗短的下颌和小间距的眼距——虽说如此,一个罪犯究竟应该长什么样,凭此学说也实在难以定论。
以貌取人毕竟是不对的。
但是,当问询室的所有人看到梁旭的时候,大家都不自觉地有一瞬间的以貌取人,他举目向四围一望,众人心中便不约而同地涌起同一种想法:犯罪相貌有没有不知道,但世间恐怕真的有决不犯罪的脸。
梁旭实在不像是个凶手。
这孩子长得太好了。
他看上去十分英俊,并且是一种端正的、良善的、令人心生好感的面貌。起初他一直低着头,刘海的阴影遮住了额头,那气质总显得有些阴郁,可他抬起头来,就露出一张年轻又英气的脸孔。
人如其名,他真像初升的朝日一样光彩夺目,那是一种男子刚步入成年的英姿勃发。
他的眼睛十分明丽,生着秦人特有的单眼皮,并且是干净爽快的丹凤眼,眉毛亦是挺拔英武的两道剑眉——这种眉眼适合于顾盼神飞的骄傲姿态,而他的眼神有些过于忧郁,微微含|着一点严肃的神态,因为拘谨而略带腼腆,这就更让人觉得他朴实又自然。
他浓厚的黑发以最规谨的方式剪短又梳齐,没有染,看上去有些天然的鬈曲,在耳畔划出一条整齐的线,正是古人称赞的有如刀裁的鬓角。
宛如电影里最经典的正面人物,他的一切神情姿态,都带有一种天然的正直和纯洁。
衣饰上也是一样的整洁端正,一件藏青色的Polo衫,大学生常穿的那种磨白的牛仔裤,鞋子也很干净,大约是刚刚刷洗过。
因着父亲热孝,他臂上还别着黑纱。
梁峰可惜了,有个这样的好儿子,偏偏天不假年。
大家一瞬间又不由自主地去瞟房正军,心想这不该让小房去出外勤,该把他跟这个小梁放在一起,那才真是花蝴蝶和清水芙蓉,好对比。
想想更觉得好笑。
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遐想只是一瞬间。无论梁旭长得是有多俊俏,都不能凭面貌洗脱嫌疑。大家见他坐下,就收拢心神,严肃地开始询问。
在场的数人,只有房正军一人参办了前段时间的民事纠纷,他看着梁旭,梁旭也毫不回避地看着他。
房正军问他:“你父亲的后事办妥了吧。”
梁旭抿了抿嘴唇,他乌黑的眼睛向房正军望着,片刻,他“嗯”了一声,算作是回答。
书记员照样作下笔录。监控也在拍着。
梁峰鳏夫一人,家中似乎也没有亲眷,可以想见,火化葬仪,全由他儿子一人主持操办。
房正军向他微微颔首:“孩子,难为你了。今天是有些别的事情要问你,你要实话实说。”
梁旭亦点点头。
于是经过一段例行公事的事前告知,又是一段关于姓名年龄的问答,之后,他们进入正题。
“卢世刚,你认识吗?”
“认识。”
“怎么认识的?”
“他儿子杀了我爸爸。”
“……”
大家都警觉了起来,这个回答里包含了很明显的偏执情绪。
“卢天骄是误伤。”房正军说。
“哦,误伤。”梁旭没有反驳,他不等提问,继续说下去:“他说要赔钱,就这样。我爸已经不在了。法院还没判下来。”
房间里沉寂了片刻。
作为嫌犯,这个回答显然太不理智,也太缺乏掩饰了,但作为当事人家属,这个态度倒是可以理解。
房正军于是又问:“你之前和卢世刚有过接触吗?”
梁旭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不认识。”
“之后呢?”
“没有。”
“你确定?”
梁旭抬起眼睛,他的瞳仁深邃且大,因此直视旁人的时候就有一种迫人的意味:“房警官,我是来找过你,问过卢世刚的事,那又怎么样?”
旁边坐着的人便咳嗽一声:“态度放端正,我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这是你的义务,也是洗脱你嫌疑的必要过程。”
梁旭显然对“洗脱嫌疑”这四个字有些敏感,他转头去看说话的常警官,但他没有再说什么。
房正军揉了揉鼻尖:“卢世刚是金川案的始案嫌疑人,这个情况你知道吗?”
梁旭迟疑了一会儿,回答:“不知道。”
房正军盯着他,加重了语气:“我问你,卢世刚是金川连环杀人案的始案嫌疑人,这个情况你知道吗?”
梁旭显然不善于说谎,他避开房正军的目光,又是片刻迟疑,他说:“我不懂什么叫,始案嫌疑人。”
“所以这个情况,你是知道的。”
这次梁旭转回了视线:“是的,我也问过你。”
“为什么要查他的身份?”
“他儿子害死我爸爸。”
“……卢天骄是误伤。”
“哦。”
——谈话进入了死循环,加之问询室灯光强烈,大家都有点额头冒汗。
“你对金川案了解多少?”
“没有多少。”梁旭说:“就网上查的,反正我知道他有案底。”
房正军盯着他:“梁旭,金川案的卷宗一直作为机密被封|锁,你能从网上看到?”
“百度一下都有,你们自己可以百度。”
“我们问你当然是调查过,你不要含糊其辞!”房正军一拍桌子:“百度!哪里有说过!卢世刚是金川始案嫌疑人!你查给我看!就现在查!”
莫名地,大家都觉得他这腔调活像是在怼儿子。
要是换做其他嫌疑人,可能还没有这个喜剧效果,梁旭看上去太纯善了,显得试图威慑对方的房正军有点逗。
梁旭倒是没有怕:“网上能查到是卢某,我也问过你的是不是,然后你说这不相干。”
这还扯到房正军身上了,房正军真火了:“所以呢?”
“所以我猜是的。”梁旭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你对得很。
房正军无话可说,亦问无可问,没有证据之前,这段提问又被绕死了。
但可以确定,梁旭知晓卢世刚的隐秘身份。他是否还通过其他途经了解过金川案的详细过程?又会否以金川案的手法来进行无谓的复仇?
这些问题,房正军先咽下了,此时不应打草惊蛇。
短暂的笔录确认之后,房正军换了个方向:“那你之前来问我卢世刚是谁,你之后没有去找他吗?”
梁旭毫不迟疑:“没有。”
房正军敲了敲桌子:“梁旭,我再说一遍,这里是公|安局,你如果在这里说谎,要负法律责任。”
梁旭垂下眼睛,重复了一遍:“没有。”
“八月二十七号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梁旭思索了一会儿:“就在外面。”
“说清楚,什么地方。”
“就一直在外面。”
“我让你说清楚,在哪里,干什么。”房正军说:“二十七号晚上十一点,你在哪里?”
这次梁旭思考了很久。
“几点?”他问。
“十一点。”
“记不清了。”梁旭说:“可能去上网了。”
“去上网?”
“去网吧,打游戏。”
所有人都看向他。
“你父亲刚刚过世。”房正军走到他面前,捏起他臂上的孝纱:“热孝在身,你跑去上网打游戏?!”
梁旭大约也觉到他的怒气,他偏转了视线:“我爸爸,不喜欢我在家打游戏。”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
“我以后都不会在家打游戏。”梁旭说。
大家似乎又有点解过他的意思来了,是为了纪|念他父亲,所以不在家玩游戏?然后跑到网吧玩游戏?
这真是……你爸主要是反对游戏,不是反对你在家啊!你这是想把你爸从高桥公墓气蹦出来啊?
然而下一秒,他们又不做声了。因为梁旭低下头去:“叔叔,我也要活下去的……我很累。”
这一声“叔叔”叫得人难过。
他的表情并不十分哀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和无奈。
这样大家就懂了。
年轻人,遭逢亲丧,精神紧绷到极限,想要放松一下,似乎也说得通。
房正军没再说话,他踱了几圈,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是哪个网吧?”
“……战略高手,就我家旁边。”
“有其他人能为你作证吗?”
“不知道。”梁旭说:“我一直在网吧,通宵。”
如果梁旭所说是真,那么他就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卢世刚一家都死于凌晨前后。只是这份不在场证明口说无凭。
网吧服务需要身份证,但这一块长期存在身份证冒用、代用的乱象,上网记录不足以说明问题。
不过前台登记的网管倒是可以充当目击证人,网吧应该也有监控。
事情明朗起来了。
问|讯时间还很充足,他们没有放梁旭离开,而是立刻通知在外调查的各个小队:“三小队去明德门,找一个叫战略高手的网吧,调取监控,向他们店员查证当天晚上有没有见过这个人,照片发过去了。”
对面进行得似乎不顺利,大约两个小时之后,领队的小邓直接赶回来了。他把房正军叫到外面:“房队,这网吧违规经营,没开监控。”
“……怎么回事?”
“网吧老板怕费电,装了监控就没开过,他网吧里四个监控头,全关着,每次检查的时候才开。”
房正军气得原地转圈:“又是刘宸的事!他曲江|派出所是吃干饭的!管得什么狗屁!”
又问:“值班网管辨认照片没有?”
小邓的脸色更难看了:“两个值夜网管,情侣,其中一个还是老板的女儿,昨天跟男朋友旅游,大巴翻了,两个人都遇|难了。”
“……”
“就为这个,这网吧都没开门,我们找到老板家里,办丧事呢。那老板哭得话也说不清,问什么都说不清楚。”
这他|妈|的,晦气事都撞在一起了。梁旭挺漂亮一个脸,还他|妈是个死神投胎,沾上的都死|绝了。
——不,他到底有没有去过那间网吧,现在根本无人作证。
只能采取最缓慢的方式,通过当天晚上网吧登记的人员名单,逐个询问是否目击过梁旭出现在网吧,并且是整夜待在那里。
房正军抓抓头发,忽然看了一眼小邓:“你打电话就行了,这才几点,活儿还没干完你怎么就回来了?”
小邓脸色古怪,欲言又止。
房正军没心思管他:“你们这些小孩,做事太不上进了——看我|干什么?带你|的|人继续去查!把当天的上网人员捋一遍!”
他把小邓丢在外头,又折返回房间,再问梁旭:“你记不记得自己旁边坐了什么人?是男是女?”
梁旭似乎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他答道:“我记不清了。”
“你得记清,梁旭我告诉你,现在要是没有人给你作证,你的嫌疑就很大。”房正军恳切道:“你想清楚,那天晚上你跟别人交谈过吗?”
这次梁旭有回应了:“有……可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他们的对话被打断了,门忽然开了。
“我!我能作证!”
所有人都意外地看向门口,房灵枢一头钻进来:“他那天晚上和我在一起!”
房正军懵了。
房灵枢溜到梁旭旁边,梁旭亦觉得意外,眼前这个娃娃脸穿了一身警服,一时间还真的认不出来。
娃娃脸笑嘻嘻地朝他眨眨眼:“剑圣小哥哥,是我呀!你的菜鸡!”
经过一圈漫长的手续交接,梁旭被允许离开公安局,但不能远离长安市。
“近期还有可能对你进行传讯,希望你随时配合调查。”
梁旭整个人都保持着初来时的腼腆和严肃,他点点头,举步向外走去。
房正军忽然从背后拉住他——对方似乎处于极端戒备的状态里,房正军猛一拉他,他本能地擒住对方的手。
他回过头,正对上房正军的双眼。
房正军亦明明白白看到他双目中的凶光。
一瞬间地,梁旭松开手:“对不起。”
房正军微笑一下,去打量这个年轻人的右手:“手上倒没有茧子——你父亲曾经是全运会的射击比赛冠军,他没有教过你用枪吗?”
梁旭本能地撤回手:“卢世刚是被刀捅死的吧。”
房正军更加微笑起来,在他缺乏保养的眉间叠起一串褶皱:“谁告诉你,卢世刚是刀伤毙命?”
梁旭回答得冷漠:“网上网下,都传遍了。他还欠着我的赔款。房警官,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有事,你可以再叫我来公安局。”
说完他掉头就走。
房灵枢从后头追出来,伸手就捶他老爹:“就你话多,惹他干嘛呀?”
房正军没来得及答话,房灵枢早就一溜烟地追出去了。
房灵枢一直追出了公安局大门。
他跑得急,在后面长一声短一声地喊:“小哥哥!等等我!”
梁旭头也不回。
房灵枢干脆放声大喊:“剑圣!剑圣!剑圣!”
警察帅哥精装追男仔,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咧着嘴看,长安市警方的脸都要被房灵枢丢光了。
剑圣实在绷不住了。他终于停下脚,冷着脸转过头来:“还干什么?!”
房灵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面扯开领带,一面委屈巴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呀,我叫你半天!”
旁边一堆大妈在爆笑围观。
梁旭皱着眉把他拉到一边:“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啊?打游戏的时候你对我温柔又体贴!进了局子你就翻脸不认人?
房灵枢要闹了。
“吃个饭好不好?我请你吃晚饭!”
梁旭毫不领情:“不用了,我回家吃。”
“别这样嘛!”房灵枢勾肩搭背:“干嘛搞得好像不认识一样啊?我们好歹一起打过通宵的!过夜的朋友对不对!”
“不要这样说话,我跟你又不熟。”
“梁旭同学,你这样就不对了。”房灵枢扇着汗:“知恩图报四个字你懂吧?刚才帮你作证的是谁?还你清白的又是谁?你不能拔屌无情用完就蹬呀?”
什么叫拔屌无情?梁旭想打死他了。
他性格耿直,一时间对不上词儿,只好说:“你小声点,丢人死了。”
房灵枢满意地笑了,这次他声音小了:“按理说,应该你谢谢我,请我吃饭,我不讹你,我们AA制,好不好?”
梁旭抿着唇,不说话。
“啊……就当报答你带我上段啊!剑圣!劫神!走嘛!”
梁旭对他的死皮赖脸无可奈何:“走吧。”
小房同志怎么能穿着制服出去吃饭?小房同志不要面子吗?小房同志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蓝衬衫:“你等等我,小哥哥,我去换身衣服,很快的!”
梁旭简直要被他打败了:“好了我等你,你不要再叫我小哥哥了,叫我名字。”
这警察到底要不要脸啊,摆明了自己比他小好不好?
房灵枢笑着跑了,热风里传来他蜜里调油的一声“好!”
他在更衣室里折腾了半天,就差没化妆出镜了。
半小时后,房灵枢艳光四射地出来了,头发打理过,香水也喷了。
梁旭依然站在警局门口的槐树下,安静地等着,他没玩手机,只是宁静地望野眼。他看上去像个初恋中的大男孩。
房灵枢向他跑过去。
梁旭被他一身喷香弄得退后三步:“你可真会打扮。”
“那当然啦,我根本没想到你会答应我一起吃饭。那我当然要认真打扮一下啊。”房灵枢眼睛亮闪闪的:“上次见你我就特别后悔,应该跟你要个微信的。我一直记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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