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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琳皱眉斜睨了他一眼,抬手道:“既然尹尚想要,那就让他拿去。”
姜泽面上一惊,“母后……”
“蔚家军独立于皇权之外百年,历代镇国将军府继承人无不是将兵权握得死死的,既然蔚家军不想受朝廷管控,那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谢琳面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声音却是温柔如初,又喝了口茶道:“若是尹尚敢太岁头上动土,到时候就将尹尚谋害蔚池的消息散播出去,蔚家军上下一心忠心耿耿,自然会去找尹尚算账。”
“至于收复蔚家军一事…”谢琳志得意满的一笑,“我儿掌天下生杀大权,又有高官厚禄虚位以待,还怕找不出几个忠心卖命的人?等蔚家军与尹尚对上,着人将忠心于蔚池的人都了结了,到时候蔚家军分崩离析,我儿想做什么是做不成的?”
姜泽想了想神色骤然一松,心悦诚服的拱手笑道:“母后高瞻远瞩智计无双,是儿子无知了。”
谢琳见姜泽说得真诚,心中一阵舒泰,摆摆手轻笑道:“行了,快别给母后戴高帽子了,如今你已登上皇位,母后也没别的念想,只要你能守住这江山,再给母后多添几个小皇孙,比你说什么甜言蜜语都好。”
姜泽已经成婚多年,圣元十六年秋便迎娶了曹国公之女曹芳华为正妃,之后一月,又同时纳了两名侧妃。谁知大婚后两年,一正两侧妃三人均未传出喜讯,圣元帝未免姜泽膝下空虚,又做主给姜泽抬了几名朝中大臣家的女儿做妾侍。
可时至今日已经年,姜泽膝下却仍然只是得一女,还是以前的贵妾现在的彤昭仪王氏所生,正宫和高位妃嫔仍无所出。
谢琳费劲心思算计,眼见姜泽天下江山在握却子嗣不继,又如何能不焦急?
姜泽闻言面上笑意一僵,有些勉强的点点头,“儿子知道了,母后放心。”
子嗣之事不独是谢琳担忧,姜泽自己也着急,可他有什么办法?这些年后院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伺候过他的,全都由精通妇科的太医诊断过,他自己也查不出症结所在,一年四时汤汤水水不断进补,偏方吃了无数,他辛勤耕耘丝毫不敢懈怠,一个月里三十天至少有二十八天轮流在后院加班,可就是没有动静他能如何?
他膝下虽然只有一女,却至少代表他能生,可谢琳如此催促,难免让姜泽心中不快。姜泽也知道谢琳这是为了他好。可再是为了他好,也无需三五不时的催促,催得多了,搞得好像他生不了似的,有时候姜泽甚至觉得谢琳这是故意在往他心口捅刀子。
作为一个男人,还是自视甚高手握生杀大权的男人,就算说这话的人是他亲娘,就算姜泽天性里对谢琳存了根深蒂固的忌惮,也是决计不能忍。
姜泽不好在明面上跟谢琳摆脸色,只是刚刚扬起的笑脸却瞬间黯淡下来,垂下头闷闷道:“母后别担心,儿子会好好努力,您先歇着,儿子先回御书房了,得空了再来找母后说话。”
谢琳欲言又止的叹息一声,见他情绪低落,只得摆摆手。
姜泽走后,谢琳也无心再睡了,先是吩咐了延禧宫的总管太监带着旨意去镇国将军府宣旨,又吩咐乔嬷嬷拿了剪子,皱着眉头开始修剪案桌上的花枝。
她出身卑微,能凭一己之力走上高位,除了与自身的美貌有关,心机手段自然了得,却不想她前半生乘风破浪好运连连,后半生却遭遇了这么个棘手的问题。
姜衍与鸣涧骑着马过了鹫漯河,只在竹溪山外绕了一圈便甩开姜泽的眼线,径直往百里外的皇陵而去。
启泰国的皇陵坐落在距离上京城一百四十里外的灵山。灵山呈南北走向,全长约三百余里,南高北低。南边是历代启泰帝王与皇后的陵寝,北边是诸皇子王爷的陵寝,至于的后妃们,不分高低,全都葬在灵山最北的尾端。
主仆二人的坐骑都千里挑一的好马,一路疾驰,不到一个时辰便到达灵山中段以南的山脚下。
此时已是暮秋,雨后的天空蒙着浅浅一层灰色,风吹浮云游移,绵绵起伏的山峦被秋色渲染得色彩斑斓,遥遥望去,竟是不比艳阳之下的浓稠瑰丽逊色,反而增添了几分巍然宁远。
二人在山脚下马,姜衍将缰绳扔给鸣涧便独自上山。
鸣涧心知主子心情不好,也不好多言,只沉默的接过,先将缰绳收拢系在一起,又打了个两长一短的响哨,见马儿撒蹄奔进林中各自吃草,这才提着轻功追上姜衍的步伐。
姜衍自小与罗魏住在凤栖宫,母子二人虽不得圣元帝宠爱,甚至处处受到打压冷待,但当时楼太后尚在,日子并不算难过;只圣元十一年秋楼太后薨逝后,母子二人彻底失了仪仗,后宫由谢琳掌权,日子才越艰难起来。
灵山对于姜衍来说,是既遥远又亲切的存在,遥远是因为自他去紫芝山之后,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到灵山,而亲切,是因为这里埋葬着他最亲的人,也埋藏着他心底唯一的记挂和温暖。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缓缓向前,通往山顶的麻石道路足有两丈余宽,姜衍注视着其上密密麻麻的黑白斑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他始终记得第一次来灵山时的情景。
皇后葬礼举国缟素,那时候随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彰显着皇家威仪的仪仗队三叩九拜的走在这条道上,一路上哀乐声声不绝于耳。
谢琳为了磋磨他,吩咐宫女给他穿了最粗糙的麻衣,他被扎得又痒又疼,初春的天气乍寒乍暖,细雨中他穿着厚厚的麻衣被乳嬷嬷牵着手磕磕绊绊前行,明明周围全都是人,可他却觉得自己是在禹禹独行,他知道谢琳是想让他出丑,所以至始至终不曾哭闹。
如今路还是那条路,他仍然独行,可心中却不再无助害怕。
年幼时骤然失去母亲的惶惶不安,于他而言就如同一场跌宕起伏的梦,梦醒时他去了千里之外紫芝山,那里的平和安宁抚平了他心中的哀伤,那段刻骨铭心的仇恨仿佛也在四季的变幻中悄然消弭于无形。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他只是将仇恨埋进了心底的最深处,藏在无人能够窥到的角落,静静生长,兀自存在。就好似如今被他踩在脚下的麻石,无论经历多少风霜雨雪,依旧冷硬如铁,却又比铁更冷,即使是刀劈斧凿,也溅不起丝毫火花。
姜衍一路沉默,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幼时的日子。
皇祖母薨逝之后,他和母后在后宫之中迎来了最难熬的日子。谢琳先是寻着各种由头将忠心于母后的宫女嬷嬷残害殆尽,接着便开始安插自己的人手,外祖父那时已经病重卧床,舅舅罗荣官职不显,父皇对定国侯府极尽打压之能事,对谢琳的所作所为更是放纵默认,凤栖宫中缺衣少食,宫女太监们助纣为虐,冬天里大雪纷飞,他和母后连个火盆也拢不起,有时候连残羹冷炙都没有。
可即便是这样,谢琳仍然没能罢手,母后只不过短短几月就不在了。
初到紫芝山时,他因为连续半年食不果腹尤其瘦弱,三位师父心疼他,变着法的给他补身体,却最终因他体弱又毫无根基,天天被扔进药泉里泡着淬炼筋骨,这样的日子风雨无阻,直到他八岁时才被大师父带上了临渊峰开始习武。
好在老天待他不薄,他继承了定国侯府之人的武学天赋,十三岁便学成下山,继续跟着二师父和三师父学习兵法及纵横之术,又一面组建了风雨楼。
山上的道路并不太长,二人在半山时又换了小道避开守陵官署的视线,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先皇后罗魏的陵墓前。
因着圣元帝与罗魏生前就生死敌对,死后自然也没合葬在一处。但罗魏毕竟是圣元帝的元后,无论罗魏生前圣元帝对她如何刻薄寡恩,死后该有的规制和尊荣却还是要给;是以,罗魏的陵墓占地及广阔,抬眼望去,陵墓四周空旷而又寂静,似乎连飞鸟都不闻踪迹。
姜衍负手立在离陵墓不远的神道前,似是有些近乡情怯般望了一眼甬道两旁枝桠虬结的古柏,又低头看了看神道两旁地缝中冒出来的杂草,这才步履极轻极缓的向前走去。
鸣涧紧跟在姜衍身后,瞥见地缝中的杂草不由得皱了皱眉,又看了看自家主子挺直却萧索的背影,面色不由冷了几分。
大约行了百步,姜衍顿住脚步,入目的景象让他微微怔愣,平时温润深邃的双眸不禁微微湿润。
昔日恢弘肃穆的皇后陵墓,如今荆棘缠绕杂草丛生,外围的墙壁被风雨侵蚀得腐朽斑驳,甚至连碑柱上都缠绕着藤蔓,许是因为才刚下过雨,成片的枯草伏倒在地,秋色中,潦倒破败得让人心寒,姜衍缓步向前,不时有几只鸟雀唧唧喳喳的鸣叫着从草丛中飞起,须臾间,周遭又是一片死寂。
鸣涧抽出腰间的软剑,黑着脸走到姜衍身侧,快速出手将两侧的的枯草放倒,转瞬间就劈开一条毫无遮挡的道路,只余身后一簇簇枯黄。
姜衍在墓碑前站定,心中一片酸涩,不自觉的握紧双拳。
看样子这是十年是没人来祭拜过母后的,自己远在紫芝山不曾回来,舅舅一家大约是想来而来不了。可他又在侥幸什么?母后生前便活得凄苦,死后虽极尽哀荣,可那毕竟是死后。
“主子!”鸣涧实在见不得自家主子难过,皱着眉杀气腾腾道:“等属下这就去取了那母子二人的狗头来给娘娘赔罪!”
姜衍收回心神,淡淡的摇了摇头,旋即轻笑道:“不必。”
谢琳和姜泽的人头他势必要取,不过却不是在此时。对于恶贯满盈的人来说,让他们死是最简单的惩罚,只有让他们生不如死,眼睁睁看着自己穷尽心力不择手段得来的权势富贵再次失去而又无能为力,那才是最好的惩罚。所以,他又怎么能让这二人轻而易举的就死了?
再说,没人前来祭拜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母后那般通透温暖的人,生前厌恶皇宫如斯,死后还要葬入皇陵已是无奈至极,她又怎么会在意是不是有皇家的人前来为她祭拜守陵?守陵官署的人都是谢琳母子的爪牙,母后怕是巴不得这些小人离她远远的,别来扰了她的清净玷污这片净土才好。
姜衍心中通透,点点头抬步绕过面前的荆棘丛,径直走近陵墓大门,抬手轻轻摩挲着布满青苔的石壁,随即倚着台阶曲腿坐下,将头靠石壁上闭上双目养神,神情安然闲适。
鸣涧微微不解,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姜衍,想了想斟酌道:“主子,那属下先将这周围整理一番?”
姜衍也不说话,笑着点点头闭上眼小憩。
鸣涧自然是无法理解他心中的想法。
姜衍从小聪慧安静,自他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不得圣元帝喜爱,在皇宫的几年,姜衍过得最为快乐安宁的时光,便是与罗魏在凤栖宫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候定国侯府已经被打压得没有还手之力,朝中新兴的势力各自展露头角,姜衍与罗魏虽有楼太后庇护,但终究因为少了圣元帝的看重,不比谢琳在后宫之中如鱼得水。
罗魏是个坚强豁达的人,被圣元帝夺权后便一门心思扑在年幼的姜衍身上,即使朝堂上风起云涌处境艰难,却从不在姜衍面前露出丝毫难色或是抱怨。
因为防着谢琳使坏,姜衍的吃食全是罗魏亲自操持,姜衍自小的衣衫鞋袜更是罗魏一针一线亲手缝制,三岁时给姜衍启蒙,教他写字念诗,再大一点教他下棋绘画,甚至因为姜衍没有玩伴,一有闲暇就带着姜衍到凤栖宫后面的观鲤池捞鱼,去桃花林摘桃爬树。
在姜衍心中,罗魏不仅仅是母亲,也是他亦师亦友的玩伴和师长,有时也是父亲的角色。离开上京城的这十年,即便姜衍不断成长和强大起来,内心深处对罗魏的依恋和孺慕依旧如初,如今能近距离靠在罗魏的陵墓前小憩,于姜衍来说无疑是踏实心安的。
此时清风拂面,天际虽没有阳光,却依然和煦;似乎将昨夜那场秋雨的最后一丝潮湿寒凉也吹散殆尽,姜衍昨夜整夜没睡,不消片刻便跌入梦乡,梦里有罗魏,有桃花林、有观鲤池,还有针脚密实簇新的新衣衫。
鸣涧见自家主子神色安然放松,径直走到离陵墓稍远的地方,抽出腰间的软剑开始收割周围的荆棘藤蔓。他将这些藤蔓视作谢琳母子,下手狠辣快速,所过之处俱是一片潦倒。
小半个时辰后,姜衍睁开眼,见鸣涧仍蹲在甬道上拔软剑不能砍刀的想草茎,不由得轻笑一声,起身负手道:“罢了,你安排个人时常来照料着吧!”
鸣涧拍了拍手上的泥屑,又在裤腿上蹭了蹭才垂头道:“是,主子!”
“嗯,回吧,让人看好,别让人来扰了母后清净。”姜衍微微颌首,又扭头看了一眼空旷宁静的四周,转身与来时一般步履缓缓的往山下走去。
“主子放心,属下会安排好!”鸣涧紧跟在姜衍身后,沉着脸点点头。
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出了罗魏的陵墓范围便用上轻功,不消片刻就到了下马的地方。
姜衍翻身上马之前又若有所思的朝灵山以南回望了一眼,侧头淡淡对鸣涧道:“杀了吧。”
鸣涧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主子说的是负责照料主子娘亲陵墓的人,心里一凛,遂点头道:“主子放心,今日就办好!”
这些人不敬主子娘亲,怠慢启泰国先皇后,就是主子不发话,自己也要把这些人抓来给鸣雨做面鼓的。当年老定国侯爷在世时,年幼的鸣涧曾见过罗皇后,对鸣涧来说,罗皇后不仅是主子的娘亲,更是前主子老定国侯爷的女儿,老定国侯爷对他有养育再造之恩,他又如何能眼看着老主子的女儿身故后还被人轻践?
何况这事也不单单只是守陵人疏忽打理这么简单,启泰国皇室守陵人多是被贬的犯官和驻守皇城的精锐士兵组成,这些人手中无权,职位低下,若是没有上面的人发话,万万不敢玩忽职守至此。这幕后之人的目的,无非就是冲着主子,杀几个人,正好也给始作俑者一个警告。
姜衍轻轻颌首,已经策马向前。
鸣涧看着姜衍的背影心里微微发堵,冷着脸骑马跟上,心中暗暗想着应该让作践主子和主子娘亲的人什么死法。
自收到孔家家仆的口信后,孔氏整个人都焦躁不安,只觉得头顶上悬了一把大刀,让她食不下咽睡不安枕,即便是两日两夜没怎么休息,孔氏眼下已经青黑一片,却仍是无法落枕,李公公带着圣旨上门的时候,孔氏正在刘嬷嬷的安抚下趴着小憩。
太后圣旨是大事,皇家的尊严和威仪更是不容折损,所以即便孔氏整个人站起来都很艰难,还是被刘嬷嬷和翡翠琉璃拾掇着穿上诰命服,就连一早回了荣安堂的陈氏也来了。
只不过孔氏是心知肚明,陈氏还有些发懵。
李公公尖着鸭公嗓把圣旨念完,扬了扬拂尘,又施施然的合上递给小太监,小太监自然领会李公公的意思,转身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婆媳二人,似笑非笑道:“怎么,蔚二夫人不肯领旨,这是对太后娘娘的的旨意不满了?”
孔氏额上已经布满一层细汗,启泰朝的命妇服虽然好看,但织锦缎的衣料厚重,再加上里三层外三层,即使是雨后凉爽,孔氏还是热出了一身汗,更不要说她本来就心虚害怕。
“臣妇不敢,太后娘娘处事公允,臣妾能聆听太后老人家的教诲实乃邀天之幸,又怎会不愿接旨。”孔氏身体轻颤,跪在地上毕恭毕敬道:“臣妇接旨,谢太后娘娘恩典!”
小太监轻哼一声,“蔚二夫人是聪明人,贵府走水一事陛下已交由京兆尹严查,蔚二夫人这些日子还是消停些吧,要是一不小心再触怒了太后娘娘,那可就不是禁足了!”
“臣妇遵旨。”孔氏心如乱麻根本就不敢抬头,双手捧着圣旨颤声道:“多谢公公提点!”
“可别,杂家只是个奴才,可当不得蔚二夫人的谢。”小太监抱拳朝皇城方向一礼,又道:“太后娘娘和陛下仁慈,蔚二夫人可要记在心上才好。”
孔氏的身体伏得更低了,“臣妇定当谨记,绝不负娘娘和陛下恩德。”
陈氏养尊处优惯了,此刻老胳膊老腿儿的跪在地上,时间长了不免两股战战,但见孔氏恭顺,她心中又对皇权存了天然的畏惧之心,便也躬身附和。
小太监清了清嗓子还要说话,李公公不耐烦的挥了挥拂尘,尖声警告道:“行了行了,响鼓不用重锤,快马不用鞭催,谁敢将太后娘娘的话当耳边风,那她就是自个儿找死,可怨不得别人。”
李公公说完目光阴狠的看了孔氏一眼,他的本意是不想搭理陈氏和孔氏婆媳的,宰相门前七品官,他虽是个阉人,但也是有品级的阉人,陈氏和孔氏这样空有野心却蠢笨如猪的妇人,与她们说话实在是拉低自己的位份,但见小太监说了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又怕误了主子的事儿,他不得不亲自出马。
孔氏低着头,虽看不到李公公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朝自己狠狠砸来,更不用说那语气中的杀气和狠厉了,孔氏心神巨颤,感觉这力道似乎要将自己压垮。
镇国将军府门口一片死寂,直到宣旨的队伍走出老远,孔氏仍伏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还是孙姨娘先反应过来,又招呼刘嬷嬷和金桂银桂等人将二位主子扶回去,见孔氏面色实在不好,浑身抖的跟筛糠似的,又无奈吩咐了陆晟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