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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阳睁开眼睛的时候, 已经是半夜了。
他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的睡了大半天, 饭都没有吃,本来就不怎么健康的胃现在更是难受得厉害。他往后抽了抽身体, 大腿却被颗沉甸甸的脑袋压住了。
邢阳这才看见他弟大大咧咧的、用一种奇葩的姿势躺在他的大腿上, 笑眯眯的跟他对视, 圆溜溜的眼睛闪着光泽:“睡醒啦?好点了没?”
邢阳笑道:“好多了。”
真的是好多了。就这么一场不长不短的梦境,弥散之后云开雾散, 什么都是恍若隔世, 不再那么真切。
邢星爬起来, 给他倒了杯热水,两个杯子交替吹凉, 然后找出了邢阳惯吃的胃药,塞进他手里, 再爬到沙发上躺下。
他猫儿一样的趴在邢阳腿上,看他吃药。
邢阳把水喝完,犹豫道:“我跟你讲件事儿……”
邢星笑道:“讲呗。”
邢阳伸手给他梳理头发。青年个子比他高, 委屈的蜷缩在沙发上, 把脑袋伸到他手底下, 尖锐的爪子收进肉垫中,哼哼唧唧的像是个小孩子。
【我错了(哐哐哐】
【写不完了】
【下边的明天替换】
张宁川伸出手把领带往下扯了一下,扭扭脖子露出喉结:“下班之后咱俩去搓一顿?”
严靖拿着小刘的笔记翻看, 没说话。
两个人一路进了女厕。
盥洗槽上一共五个, 四个正常高度, 干净无水渍;最左边一个乘轮椅者专用的,前方边缘正中间,端端正正的放着小刘拍给他的人头,后边的凹陷下去的水槽中,码着整整六排暗红色薄厚均匀的肉片。
严谨一阵反胃。
张宁川:“怎么样?片鸭走起?”
严靖心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吃片鸭这种东西了。张宁川道:“该采集的指纹脚步痕迹科的人都已经采完拿走了,现场遗留物只有一枚戒指,也已经被带回去了。”
旁边跑来个气喘吁吁的小警察:“严队张队,那边说四楼发现了血迹,要不要带人去看看?”
严靖一愣:“四楼?”
……
林行渊叼着一根棒棒糖,溜溜达达的跑进了被封锁的华沙大厦。
“你闹什么别扭?”林行渊顺着楼梯往上爬:“严靖阳气重,我就喜欢他身上那味,甜的跟加了三倍糖的牛奶一样,有本事你也散发点阳气让我舔啊?”
“……”
“你有么?没有就闭嘴真的——你刚才吓到人家了。”他舔了舔嘴唇:“皱眉的样子真好看,像是个嘤嘤哭着要抱抱的小可爱。”
邢鸠冷淡的走在他身边:“……身高一米八三的小可爱?”
林行渊冷静道:“你闭嘴,就是小可爱。我跟了他三个月才刚刚摸到他的手,软软的甜甜的,不是小可爱能有这样的手?”
“……”
“四楼现在应该没几个人,”林行渊从包里掏出一把三尺长的剑,提溜白菜一样提溜在手中:“干完这票我请你看我吃小龙虾。”
“你小心点,不要被别人发现了。”邢鸠提醒道。
林行渊笑眯眯的点点头。
二
林行渊溜溜达达的就进了四楼女厕。他把背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把东西稀里哗啦倒了一地,翻找了半天,一拍大腿,惋惜道:“哎呀!我昨天画好的符箓忘带了!”
邢鸠斜倚在女厕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演戏。
他身高腿长,黑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禁欲的气息。镌刻似的五官俊美异常,低垂的眼睫卷长,浓密的像是一片森林。
可惜正常人都看不到他。
男人低声道:“你今早出门的时候把符箓掏出来放桌子上了。”
林行渊欢天喜地道:“那就没办法了,看起来我们只能一剑下去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斩我我都特意带过来了!”
“……”邢鸠看着他到一楼就提溜在手中的剑,没揭穿他:“鼠须笔跟朱砂不是都带了么?现在画还来得及。”
“邢鸠,”林行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师尊他老人家的教诲,你可真是一句都记不得了。‘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我出门外在,随随便便画几张符箓,万一学艺不精给师尊丢脸怎么办?”
青年站起来,脸上开玩笑的表情还没有收回去,反手就是一剑,干脆利落的捅碎了盥洗盆前的玻璃——
随着一声尖锐的女音,镜子的碎片哗啦啦的碎了一地,露出了一张惨白的年轻女人的脸,紫黑色的嘴唇咧开到了耳边,露出了黏腻的舌头跟暗黄色的牙齿,喉咙深处传来一阵喑哑的嘶吼,像是野兽一样低声咆哮。
林行渊眉头一皱,一剑一剑的捅上去,把这张脸割的支离破碎,年轻女人的面孔上冒出黑色的烟,肌肤逐渐脱落,嘴中冒出几个零碎的句子。
“我嘶……爱……爱你啊……”
“我不想……不想嘶……嘶……不想……”
人脸很快就消失了,林行渊却是皱着眉,若有所思。邢鸠问道:“怎么?”
“不是这个。”林行渊道:“死在六楼的女人,不是这个。”
他伸手摸了摸还黏连着几块碎片的镀层,轻声道:“这玩意儿叫半魂,就是受惊之后可能会留下来的东西。大多数的半魂都是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的,这种鬼样子的倒是第一次见。”
“搞错了?”
林行渊肯定道:“搞错了。遗留下半魂的人一定还活着。”他弯下腰捡起,把东西随手拢拢放了进去,“但是按理来说不会啊。挂掉的阿姨是死在四楼之后才被带到六楼的,怨气也是在这里,怎么就一点东西都没有呢?”
他虚空嗅了嗅:“怨气一点都没少。这可怎么办啊,我就算是只狗也闻不出来。邢鸠,你来闻闻,看能不能找到怨气最浓的地方,”
邢鸠道:“有人来了。”
林行渊一惊:“这么快?撤!”他刚刚把背包背起来,就看着严靖穿过面无表情的邢鸠,一手抵在了门上:“你怎么在这?——藏什么?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林行渊背着手把斩我塞进了背包中,笑眯眯道:“我来做清洁啊。”
严靖冷道:“把背包拿出来,刚才你手里抓着的剑呢?”
林行渊震惊道:“这包撑死半米。什么剑?放把剑?怎么放?”
严靖一半身子都跟邢鸠重叠在一起,男人冷冷的扫了幸灾乐祸的林行渊一眼,后退一步跟严靖分开了。严靖拿着林行渊的背包打开翻看了一下,里边真的就是些零碎的小东西,钥匙、纸巾、口红、一本普通的财经书。
严靖捏着口红,半响没说话。青年狗腿子似的凑上来,给他看工作证:“警官,我工作证,清洁员工专用。我是长期工,有身份登记的。大大的良民哇警官。”
严靖道:“华沙整栋楼都锁起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锁了么?锁了么?”林行渊左顾右盼:“我乐岗敬业,经理没给我发放假短信我可不得继续来工作么?”
严靖道:“镜子怎么碎的?”
“天啊警官!”林行渊边后退边震惊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严靖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
这人不正经。二十一二的年纪,漂亮的脸蛋,歪掉的骨头,吊儿郎当的小混混样儿,指不定存了什么祸害心思。他心里拿定主意想多问几句,后边走廊里张宁川边说话边走了过来:“老严,你走错地方了,发现血迹的是男厕。”
他一打眼绕过严靖看到了林行渊,眼神儿都直了,往前走了几步推开严靖想要打招呼,却
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扭头看看刚刚走过来的阴森森的走廊,不寒而粟道:“老严,你说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吧?我刚才有点冷。就一瞬间的事儿,脚底板嗖嗖的凉气。”
又被穿了一次的邢鸠:“……”
严靖道:“你先去看看吧,我很快就过去。”
“你朋友?”张宁川上前一步,隔着严靖打招呼:“你好啊同学,我叫张宁川,严靖的同事。”
林行渊笑道:“我知道你,严靖跟我说过——”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严靖冷道,林行渊却忽然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指着张宁川身后:“你……你身后!”
两个人都是动作飞快扭过头去,空荡的走廊上却空无一物,严靖暗道不好,刹住脖颈转过头,却只看见青年笑眯眯的蹲在窗口冲他挥挥手,然后转身一跃而下!
他心头一紧,几步冲过去往下一看,却根本就没有见到人影。张宁川匪夷所思:“你……你朋友是哪儿的人?身手这么好?”
严靖顿了一下,道:“张宁川,让小刘查一下华沙的清洁员工,找找一个叫林行渊的人。”
中午警队收工,张宁川死皮赖脸的跟着严靖上了车,坐在副驾上扭来扭去,左摸摸右看看,恨不得撒泡尿留点味儿。严靖插钥匙发动车子:“安全带。”
“安什么带,局里这车跟古董也差不了多少了。古董想要带你上天堂,根本就不是安全带这种充满着现代气息无神论的东西能够控制得住的——成成别瞪我,我这不是系上了么。”张宁川嘟嘟囔囔的系上安全带:“四楼六楼找遍了,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别的线索,那边刚刚过来消息,说戒指上只有死者本人的指纹。”
张宁川单手支着腮,直勾勾的盯着严靖:“你确定那个小孩儿真叫林行渊?工作证十有□□是假的。我原来还在想你朋友怎么这么多,今天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严靖随口问道:“什么一个接着一个?”
张宁川挑挑眉,从副驾座位上掏出来个东西。这男人骚包的很,手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他用这只手戳弄这手机,□□的像是在揉捏胸肌,道:“老严,手机模型?终于准备换手机了嗯?”
严靖一个急刹车,脸色忽然冷了下来,调转车头就往回开。张宁川还攥着手机,愣道:“怎么了?”
“手机模型。”严靖抿了一下嘴唇。男人硬朗英俊的五官绷成棱角分明的雕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先回警局。林行渊真的有问题。”
——张宁川手上抓着的,赫然就是今早林行渊搭讪时用的手机!
当时他以为就是个普通的青年搭车,却没想到这人从那个时候就给他挖了坑。无数重叠的词汇终于不能再被他当成巧合。严靖闭上眼睛深呼吸,刑警的必修课,任何巧合都是必然。但是他……
……
狭窄的出租屋,年轻人盘坐在地上,大汗淋漓的扇着蒲扇,旁边电风扇吱吱歪歪的响,一只黄色的老猫占据着一角露风的阴凉地儿,眯缝着两只眼睛打盹儿。
林行渊懒洋洋道:“夭寿啊。怨气没斩掉,师兄又得给我脸色看。空调说坏就坏,下午还得摆摊陪老太太唠嗑。”他眼睛一转,激动道:“邢鸠!邢鸠!”
桌子旁边坐着的邢鸠:“怎么?”
“我想到个赚钱的好法儿!”林行渊满脸向往:“我去接客好不好?就是那种夜总会,我先靠脸勾上金主,然后约她到小房间,出其不意……”
邢鸠冷漠的看着他。老猫把耳朵支棱起来了。
青年激动的把话接了上去:“……掏出斩我给她耍一套!再拿出八卦盘给她算一卦。我唯独算卦学得好!到时候有了钱,我们就去找严靖,每天守着他,吸一两口阳气!”
提到严靖林行渊又有点委屈:“我完了。严靖回去之后肯定要查我。”
邢鸠道:“不查也不喜欢你。”
“这可不一定。”林行渊懒懒道:“他小时候就可喜欢我,整天‘哥哥’‘哥哥’的喊个不停。怎么长大了就冷了硬了?心里多少肯定还是有我一点地儿的。”他翻个身,把背心撩起来一片,露出雪白的肚皮,摇摇晃晃道:“都怪玄牝那地儿玄乎,时间流速不一样,我十六岁的时候严靖四岁,我二十多了,严靖居然已经比我大了。不过想想也还是挺激动,阳气重的男
人都硬朗。别扭着叫哥哥,啧啧,想想就兴奋。”
邢鸠没说话。他对严靖有种本能的厌恶。就是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黑气,看一眼都觉得排斥难受。
一会儿后他突兀道:“阿渊,让我再上一次你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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