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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之后倒是足足过了三个月,三皇子才出现在天青阁。但比三皇子出现之前到得更早的消息是,开过年后,皇帝派三皇子带兵出击北方胡族。自开朝以来,胡族在北方虎视眈眈,一直是苍玄王朝的心头大患,开朝皇帝在平定天下之后、意气风发之时,曾御驾亲征、举全国之力,不远万里,远奔北境,欲一举消灭北方胡族。
最后结果却是一败涂地,从此再无一战之力。当然,这次战败原因很多,苍玄王朝大军长途奔波、孤军深入并不熟悉的胡境;开国帝王平定天下、文臣武将为其所用,皆是当世英杰,也颇有几分自负;最重要的是,胡人的作战习惯与苍玄王朝大不相同,而苍玄王朝大军辎重负累、尾大不掉相较于胡人的快马弯刀,在辽阔的北境恰是最大的负担。
后世对此战败作了多种分析,后代帝王自也是将其视为莫大的耻辱,但不管如何,对苍玄王朝的百姓而言,胡人彪悍善战却是深入人心,直到如今三世以后也再不敢言战。毕竟,以后世对开国帝王的推崇,连开国皇帝都败于胡人之手,又有谁敢说自己比开国帝王更能干。
因而自苍玄立国一来,便蒙上了胡人侵掳的阴影。几乎每年到冬天,胡人便会越过北境,对边境上的城市烧杀掳掠、防不胜防,而苍玄的北境线也一直南迁。
不日前太傅在朝堂上提出,称数十年来休生养息、国富民强,但胡人却屡犯边境、残我百姓,恳请皇帝派兵北伐,收复失地。太傅此言一出,自是得到朝臣大半应和。毕竟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胡人屡犯边境,百姓南迁,便是如今的头等大事,也是数十年来有志之士的夙愿,不管太傅此言一出意在如何,从表面上看来,怎么也是心忧天下。
但派何人领兵出现了问题。自镇国大将军赵奉养老后,朝中便再无一人如赵奉那般服人,边境上从东往西,领兵几乎各自为阵,却是谁也不服谁的。这时司徒出列,提议了三皇子,称景王贵为皇子,北境将领便不敢不服,景王年少时也上过战场,又是镇国大将军外孙,自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朝中大臣性情耿直的,出列条陈利弊道,“攻打胡人之事不可儿戏,景王虽年少英才,但阅历经验欠缺,恐难以担当。”
司徒给直接顶了回去,“呵,还未出战,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朝开国以来如今国富民强,自是胡人那等未开化民族所不能比的。而且此番也只是收复失地,而非直捣胡人老巢,这位大人这般是怀疑景王的能力还是怀疑我苍玄王朝的国威!”
这性情耿直的大臣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道这京城谁人不知三皇子流连花街柳巷之地,还为了一个戏子削掉了栗阳侯之子的手指,这样的人,怎堪大任!但是就算他性情再耿直,这样的话再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敢说出来啊!再怎么说,这上头坐的也是皇帝,是三皇子的父皇,他诋毁三皇子不就是变相诋毁的帝王。
皇帝在上头听任朝臣争论一番,也不知是作何想法,沉思一番后同意了太傅与司徒的提议,而这消息不胫而走,不久满京城都知道三皇子在明年开春后便要领兵攻打胡人收复失地了。
脑褶皱平滑点的百姓自是欢欣鼓舞,攻打胡人、收复失地,在单纯点的苍玄儿郎看来,自是再光荣不过的事了;而稍微带点政治嗅觉多过几遍脑子的人,便知道攻打湖人、收复失地不是过家家,明年开春景王领兵出战,这咋看咋有点不对劲。
皇宫皇后的凤仪宫内,宫内仅袁皇后与太傅两人,宫外守着一个大宫女。袁皇后扶着自己的老父亲坐下,心里还有些没把握道,“父亲,您说,若这玄溟运气好一下还真收复了失地,到头来岂不为他人作了嫁衣,对澈儿更为不利?”
袁太傅抹了抹自己白花花的山羊胡道,“你以为这攻打胡人真是过家家?岂是那个黄毛小儿说收复便收复的?!父亲早已派人刺探过,如今胡人那边出了个厉害的首领,几个部落拧成一股绳,正是势头强盛之时。就凭玄溟这个乳臭未干不成气候的,只有丢掉小命的份!就算他运气好,保住小命,这后方不是还有我与你三个兄长,任他十条命也得丢掉。”
自上次落水后,等再回到天青阁时,张小球要补上以前落下的曲目,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也没空纠结三皇子对他到底啥意思,临了又除了这档子心思,一想到他的心上人要北上攻打胡人,十有八九可能会丢掉小命,整日都心不在焉。
白天与他排练戏目的也是天青阁的红牌红裳,仅次于青衣,瞧他这幅样子不由奚落道,“毛都没长成就学人家攀高枝,也不对镜子瞧瞧自己啥样!”说着便生气地离开了场子。
毛鸡在张小球身边愤愤不平,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瞧瞧镜子咋啦!怎么瞧你也长得比他好看啊!”说着拿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抵了抵张小球道,“你!你!你也不至于这样吧!你那心上人还没真死呢!再说现在你不更应该卖力表演么?!你想想,你只要让我吃到更多的愿力,保你心上人一条小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小球直直盯着毛鸡,盯得它都有点发毛了,最后摇摇头不以为然地也走掉了。
等到晚上临上场时,张小球状态还是不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整颗心都挂在玄溟身上,红裳与他对打之时第五个回合,吧唧一下道具落到地上了,他没接着。
当时红裳整个脸色都给气青了,甩甩袖子当场就离开罢演了,满堂哗然。天青阁几乎没出现过这等低级失误,更别说还有人当场罢演的了,兰师傅给气得七窍生烟,赶紧安排了青衣救场才平息掉看客的不满。
张小球自是没那么幸运了,他的曲目被替代了,被小厮叫到兰师傅房里领罚。途中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栗阳侯之子袁京,大概是专门候着他要给他好看,挡着他的去路只阴测测道,“看以后还有谁能护着你!你迟早得落到我手上!”
这几天张小球本就气不顺,他本就十分不喜这袁京,直抵了回去道,“看来袁公子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掉了一个手指头还不够给你买教训的!”
袁京自恃身份,就算张小球长得再好看,在天青阁再怎么叫座,他也只当他是个戏子,如今被张小球这么直接抵忤,被气得七窍生烟,抬手就想给张小球一巴掌。他在天青阁被玄溟削掉一根手指,即使后来接上了但也失掉了功用,自是将三皇子与张小球恨到了骨头缝里。三皇子他整不了一个小戏子他还能容他在头上拉屎!
张小球再怎么说也是练过的,轻身后退,便躲过了袁京的巴掌,转身不管袁京就去了兰师傅房里,直将袁京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等去了兰师傅房里张小球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才开门一声冷喝让他将门关上,便只见一道长鞭摔过来,直接打到他屁股上。却说兰师傅这场鞭也是一门技术活,天青阁里的公子靠脸吃饭,每次教训自是不能伤了脸,身上落下疤痕客人自也是不喜的,因而这教鞭能让这些犯了错的公子疼得冷汗直冒,浑身却丁点也无见口的伤。
回去后再给抹点舒筋活骨的膏药,更是没啥后遗症。即使如此,这阁里也没个不怕兰师傅的。张小球也是一样。他来到这世上,按说还真没几个他怕的人,他爹柳年宠他都来不及,哪能让他怕他,这阁里也就兰师傅让他发怵,因为这兰师傅简直是六亲不认,谁犯了错落到他手里都一样,即使是成为青衣也免不了。
如今张小球搞砸了一场戏,这无异于砸天青阁的招牌,简直是没有更糟的了,他自己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等到真正直面兰师傅的怒火时,张小球还是不禁有些心底发颤。
他直直跪在兰师傅房里,就那么硬生生受着长鞭挨着训,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他还真没啥时候这么认真过。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是对阁里的很多人不负责,那些跟着奏乐的师傅,布置场子的,阁里上上下下奔劳的,一下就被他搞砸了,让阁里人的辛苦都付诸了流水。
足足捱了半个时辰,兰师傅堪堪落下一句,“你今晚就给我跪在祖师爷牌位前反思!”
未料从门外冲进来一人,直接扶起了张小球,指着兰师傅道,“兰台你本事了!竟然这么欺负我家小球。”
兰师傅见着来人,脸色不禁一僵,道,“柳芽,你怎么来了!张小球犯了大错自要挨罚!他今晚还得在祖师爷牌位前跪着。”
张小球他爹一听都要蹦起来了,“还要跪一晚!你甭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手段,小球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他又不是成心的,其他的我不管,反正今晚我是要带小球回去的。”
张小球一听兰师傅叫他爹柳芽,便知兰师傅与他爹以往还是熟人,柳芽是他爹很多年以前的名字。虽说他老觉得他爹在阁里的地位很微妙,但是他爹向来不给他多说,再具体的他也不清楚。
兰台被柳年胡搅蛮缠的行为给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柳年气道,“张小球就是给你惯的!你别和我说,你给阁主说去。”
柳年脸色不自然道,“我与阁主有啥说的,反正人我是要带走的!”说着拉着张小球便要走。
张小球好歹知道自己犯了错,他爹偏疼他,但是这么一走了之也不太好,便不想跟他走。他爹附到他耳边道,“三皇子现在正在家里等着你呢!”
张小球心内一惊,两眼放光道,“真的?!”说着跑得比兔子还快,屁颠屁颠回家了,也不管兰师傅会咋样,他爹还得跟后头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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