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受伤了

十三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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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见了他的话,听得清楚分明,却不甚解其意。

    脚下是一刻也不能再滞留的,拎起裙角便慌三火四跑出了庄王府。方出得门,却并不见靖王及诸人。

    德晔怔了怔,额际流下冷汗。

    靖王假如成心不等自己,那必定是吃准了自己怕他伤害画红,这便好比狡猾的猎人捉走了野兽的幼崽,野兽亦有灵性,始终放不下孩子。最终必将走向自投罗网的生命结点。

    显而易见,裴若倾如今便是擒住了幼崽的高明猎人。

    德晔穷途末路,她打从都液城沦陷,宁国覆灭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选择的余地,挣扎着试图为自己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这样的作为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拴在绳上的蚂蚱吧。

    你再怎么蹦达,也逃不开牵绳的人。

    如今更是,裴若倾看似放她自由,可是画红还在殷军营帐,她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就此逃之夭夭,断送了画红。裴若倾不是打趣玩笑,他说会剐了画红,就真的会活剐一个人。当今世上各国刑罚各有不同,大殷刑罚之残酷却是连他国国主都不愿效仿。

    想到冰凉发出冷光的刀具在柔嫩的皮肤上划下肉来,德晔激灵灵一颤,更是后怕,幸好!

    幸好画红还安然无恙,是她考虑不周,自以为自己离开便万事大吉,却不曾考虑到裴若倾的性情。这个男人,空有一张貌美欺人的皮相,手上却不知沾上了多少人的鲜血… …少年时被送往晋国饱受欺凌侮辱,长到这样大,领兵打仗,血战四方,这样的经历决计塑造不出一个温柔儒雅的翩翩郎君来。

    她是要作什么大死,才会对这样一个男人抱有幻想… …虽然现在的他,她当初也有一份“功劳”。

    德晔看着自己的手,联想到裴若倾满是伤痕的手臂,他真的,因为那件事吃了好大的苦头吧。难道真的是自己自作自受,欠了他的?时隔多年才要受他掣肘。

    天上一颗滚滚的火球,阳光照在身上仿佛是辣的。

    街市行人脚步匆匆,连街口挑担子到处叫卖的货郎都停在树荫里打起了盹儿,卖西瓜的老哥自己在凉棚里敞开怀吃了起来,蒲扇摇得唰唰响,大头苍蝇晕头转向。

    德晔举着袖子遮阳,茫然地看着周遭,舔了舔唇,她也想吃西瓜。

    章路突然骑着马出现了,错落光线下的脸阴影纵深,横眉道:“帝姬别找了,我们殿下早便回大营了。您且一路跟着奴婢,我们啊走个几个时辰,只要您不喊辛苦,天黑前回到营地绝不成问题。”

    德晔说是,又看了看左近,她真被晒晕了,讷讷问道:“马车呢?… …我,没有马车吗?”

    “哟,瞧您说的,要坐马车,也得先拎拎清自己几斤几两什么身份不是。”章路的轻蔑不再藏于眼底,他轻轻抽了下马儿,马便往城门处走去,“帝姬,您请吧。”

    早先还道殿下是被这小狐狸精迷住了,如今这么看殿下清醒的很,何况这世上原就不会出现能取代月见帝姬的人。

    想想也是,就一个没落的帝姬,要是没有晋国作为外家,光她逃跑这一项便足够死一百次。

    德晔只得跟着裴若倾的内侍一路往前走,世态炎凉,她不是第一回见到对自己不敬的嘴脸。这些原本卑下的人,享受于凌驾曾经属于统治阶层的皇族也很正常,更何况章路还是个别国宦官。德晔还小的时候,皇叔颠覆了大宁的政权,也许从那时起,她的世界就是颠倒的。

    伸出五指对着空气转了转,她的世界还有被拨正的可能吗。

    章路一路上没少回头瞧望这德晔帝姬是否掉队逃跑,每回都见她慢吞吞行走于十几步开外,才这么几个时辰的路,乌龟也比她快吧!

    他怒从心头起,掉转马头骑了过去,自己可还要回去交差的,照这么个走法天黑了也到不了!

    “帝姬没吃饭啊?!”那条马鞭习惯性地抽了过去,他一愣,却仍是恶狠狠道:“您要是不想走了直接知会奴婢一声儿,咱们在此便分道扬镳,回头我给您在殿下跟前求个情儿,留那画红一具全尸可好?”

    尘土飞扬,德晔吃他一鞭打在背脊上,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面。额头磕上石块,立时见了血。

    雪白的皮肤蜿蜒流下一条红线,凉凉的,她探手摸了摸,皱眉吃力地爬了起来,“继续走吧,小公公说的对,只是几个时辰的路程,我会再快些的。”

    天干气躁,章路背上汗津津的,见德晔帝姬这样自己也没话可说,哼了哼道:“得,那继续走吧!别叫靖王殿下久等。”

    她脚下虚浮,视野里仅余下一条金线,天上滚烫的火球似重影了一般。真有意思,裴若倾不是都要成亲的人了么,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

    庄王山下,一片连绵的营帐被太阳晒得反光。

    这多变的天气,下雨时仿佛洪水喷流势要淹没整片山林,晴日时又如天上有九日,照得天地干裂江河枯竭。

    靖王端坐于案几前,大帐内气氛压抑,谋士将领俱都低垂着头颅,炎热倒是其次。

    曹佳墨小心抬袖抹掉了鼻尖滚下来的汗珠,微微向上觑了觑,靖王手里捏着画师为宁太子澹台逸作的画像,那张纸顷刻间变成了一团。

    “这么久了,连个人都找不到。”靖王扫向众人,“是当真难找,还是不想找?”

    众将领都拿眼光看向曹副总兵,是曹副总兵全权揽下了此事,这会子怎么找大家伙儿一道算起账来… …曹佳墨鼻尖刹那间又坠落几颗汗珠,揖了揖手,艰难地道:“宁太子委实狡诈奸猾,都液周边山群连绵,他若是一头钻了进去,我们实在是——”

    澹台氏,一个都不叫人省心。

    靖王向后靠坐,细细啜了口茶。再启唇时话锋一转,却问道:“你们看,此番再擒住这大宁德晔帝姬,却要如何处置方为公允。”

    公允?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哪有什么所谓公允,还不是殿下您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他们先前拦下他喂小帝姬毒酒已是勉强,再来一回绝对是要引火烧身的。

    因而众人都抿嘴不言了,鸵鸟似的看着自己眼前一块地面,曹佳墨思及自己对殷帝的承诺,蠢蠢欲动却又一动不动。给德晔帝姬说情,可能当下就遭厄运,晚些时候面见陛下,兴许陛下不会治大罪。

    区别还是很大的。

    天渐渐擦黑,西边霞光四射,一整个下午过去了,帐内始终保持着诡异的寂静。

    靖王收起手头一卷兵书,食指敲了敲桌面,“怎么,看来你们都不打算为澹台云卷求情。”他蓦地奇异笑起来,犹如天地生辉。

    “报,德晔帝姬带到——!”门外守卫冷不防的一声通禀,叫众人稍有松懈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靖王抬了下手指,边上内侍随即高声道:“传!”

    德晔像滩烂泥一样被殷兵提拉着放在大帐中间,众人唬了一跳,怎么把个好生生的帝姬整治成了这副形容?

    怜香惜玉,靖王殿下大抵是不懂的。

    德晔从来没想过走路也能要了自己半条命,她趴在地毯上虚弱地喘息,渐渐的,眼帘里现出一双精致的短靴,绘有金线龙纹。

    她吃力地抬眸,下巴猝然间被捏住了。

    “受伤了?”

    裴若倾的声音比他的手指还要冰冷,话毕,用力地摁了下她的额头,疼得她嘶了声,伤口又渗出血来。

    她这样难捱,他蹙起了眉头,语焉不详地道:“你也会痛。知道你竟逃走了,我也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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