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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家发表。
陆西墨初任宗人府宗宗正,负责安排的第一个典礼便是安阳郡主的及笄礼。
既是由德阳簪发,他在旁奉钗也合情合理。只是整个过程,陆西墨觉得十分无趣,远远看着换了两套衣裳的如意,对帝后三跪九叩,最后穿了身跟新娘似得朱红礼服往自己这边走,这才看清她面上点了两坨颜色过于鲜艳的胭脂,他表面端着一副翩翩且恭敬的姿态,实则强忍着笑意。
她与他越走越近,陆西墨觉得如意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多年未见,并不想念,她脸颊处的绯红色仍旧让他觉得有趣,在她抬眸看过来时,陆西墨实在忍不住,便对她莞尔轻笑。除此之外,并无他想。
自及笄礼结束后,如意反而经常出现在陆西墨的视线里,几乎天天可见。全是她刻意为之,即便哪天碰不到她的面儿,也会听见她在静园的琴声,还有每个月十八的壹招仙雅集,原本他只是打发闲暇时光罢了,久而久之倒是成了习惯。
非要问对如意有何感觉,陆西墨自认为是:不喜欢,亦不讨厌。
——她还小,不懂事。陆西墨经常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如意十六岁生辰那晚荒唐的翻墙之举,竟是让陆西墨无法回应她,所谓酒后吐真言大抵如此,他怎不知晓如意的心思,为了王妃的执念和静园世子的未来,她也算将自己豁出去一回。
只是有时候有些事情,自己心里知晓是一回事,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番味道。
如意亲口所言——喜欢他,因为他是喻太师的儿子。她喜欢他的身份,换言之,和他这个人无关。
陆西墨竟有些莫名地同情她,也可怜自己。但又不傻,他一直清楚地明白如意口中所谓的“喜欢”意味着什么。做人若是太过计较,会很难获得满足感,平心而论,他很少会觉得快乐。
陆西墨手边的酒壶空了,他不想再喝第二盅,露台那边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想来外面的两人相谈甚欢,原来她很容易开心,亦或很容易被旁人逗开心。
而他,经常惹她不痛快。
过去的一年岁月里,即便陆西墨前一日再怎么惹如意不悦,第二天她会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主动同他说话,很少对他有情绪,也仅限她十六岁之前。陆西墨隐约觉得如意的性子慢慢在改变,最近她会有自己的情绪,会表达她的不满,可却仍旧如往常那样,转眼就忘,陆西墨无法分辨是好还是坏,左右她还愿意同他说话。
方才唱《女驸马》的伶妓给陆西墨斟酒,他抬头看她,指了指她的脸颊:“这是贴了东西,还是抹的胭脂?”
那伶妓满眼的娇笑:“醉仙楼里脸上贴红的女子,只卖艺不卖身。”她轻咬着唇,往陆西墨那边靠,“若是公子……”
伶妓后面说什么,陆西墨完全没有在意,因为他看见如意撩开纱帐,只一瞬,她原本愉悦的脸庞突然间笑意全无,几乎是鼓着腮帮子走进来。
他微微叹息——女人太难琢磨,翻脸跟翻书似得。身旁伶妓身上有股奇香,他好似闻过,竟是忘记在哪闻过,便往后避开,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如意阴着脸走过来,蹲在喻南砚的矮案前,口气不佳道:“南砚哥不是说明日教我骑马么?不早了,该回府了。”
喻南砚眨巴眼,没反应过来:“更鼓还未敲第二次,时辰尚早。”
如意不依不饶道:“方才敲过,你没听见。”
难得回长安一次,抽空出来放松放松,喻南砚未曾尽兴,却也不拂她面子,横竖会在帝都呆一段日子:“好嘛,送你回去。”
喻南砚看似喝得有些多,步伐略重,开始还需要陆西墨扶着,临到大街,一阵冷风吹来,喻南砚缩着脖子唤了声:“固勒扎,好冷。”而后放开陆西墨的手,将脑袋搭在固勒扎的肩上。
如意看他们一眼,生怕喻南砚的将固勒扎的小身板给压垮。
方才如意已经确认过,固勒扎是女孩子无疑,她有突厥血脉,还会说辽语,束胸入军营实属无奈,理由暂时不方便说但绝对没有异心,如意也不强人所难,并且答应替她保密,女孩儿间的友谊只要不是喜欢同一个男人,基本很容易建立起来。
两人聊到兴头上,固勒扎忍不住向如意倒豆子,说跟随喻南砚一年有余,也曾同床共枕过,他竟都没发现她的秘密,如意只觉得喻南砚真是粗心大意,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怜香惜玉什么的更不能指望,不禁数落他道:“南砚哥,你慢些,不能喝还喝那么多……”
陆西墨以为如意是在关心喻南砚,忍不住想起朝承浔对他说过的话,心中泛着疑问——我和大哥长得一样,她更喜欢谁?随后却为有这个想法而觉得可笑。
须臾,喻南砚想吐,捂着嘴对陆西墨和如意挥手,口齿不清道:“你们先走。”
·
护卫们远远跟在如意和陆西墨身后,不远亦不近。
长街两边还有摆摊的小贩,如意原本就没有用晚膳,醉仙楼里只吃了两颗橘子,她现在有些饿。
陆西墨看到她对食物渴望的目光,直接问她:“你吃汤面还是馄饨?”
如意很担心肚子会不争气地叫唤:“都可以。”
陆西墨带她去了猫儿胡同里的一家露天铺子,老板冲陆西墨笑:“二公子下职了?今儿个有些迟哦。”老板看到一同随行的如意,便先问她,“姑娘想用些什么?”
如意没有在这样的摊档吃过东西,不好意思开口,陆西墨道:“两碗馄饨,一客猪耳和一碟豆干。”
“您们稍等。”老板说着,去忙活了。
如意坐下后悄悄对陆西墨说:“我想吃汤面。”
陆西墨回过头对老板道:“劳驾,馄饨换成汤面。”
“……”如意暗自腹诽——不可以你吃馄饨,我吃面么,非要一样的作甚?
卤味过一下热汤便好,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如意从竹桶里取出箸递给陆西墨,陆西墨下意识地微微抬手,他手里已经有一双木箸,没等如意缩回手,他伸出右手将如意递过来的箸拿着,再把原先自己拿的箸放在桌子左边,动作很是自然。
如意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已经饿了,先夹了块豆干尝一口:“有些咸。”
陆西墨解释道:“平伯这儿的主食味道略淡,就着卤味刚刚好。”
如意看着他问:“你经常来吃么?”
陆西墨用桌子上的一根箸将头发绾在身后:“偶尔。”
原本如意不理解他为何这样做,在吃面的时候,她的长发总是往下滑,陆西墨才对她说:“学我这样。”并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如意面露难色,扭捏道:“我不会绾发。”
陆西墨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如意的头发很是顺滑,他下手极是轻柔,将那黑鸦鸦的头发单手拢在一起,再松下自己头上的缎带,系在那乌发中间。
如意真是饿了,一碗面只剩一口汤在碗底,味道还算可口,重要的是她心情好。
陆西墨结了账,只要三十文钱,如意对银子没有概念,却也认为很是便宜。
这是如意觉得有史以来第一次与陆西墨走的这样近,同案用膳,并肩回府,以往再怎么靠近的相处都是虚的,不及此时此刻这样让她神往,以至于临到静园时才感叹路程这样短。
如意虽然很舍不得,总不能厚颜:“我回去了。”
陆西墨“嗯”了一声,如意低着头拾阶而上,陆西墨唤她:“如意。”他看到她头发上还系着自己的缎带。
如意回过头来问:“何事?”
陆西墨站着未动,稍作犹疑后问她:“你最近……怎么不弹琴了?”
如意顿了顿,抿嘴一笑:“知晓啦,我回去便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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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让麦冬将筝搬到六角亭里,幸而指甲的长度还不妨碍她弹奏,她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暗香,南墙处的葡萄藤竟是开了许多黄绿色的小花,隐在碧叶中不是很明显。如意走过去轻嗅,沁人心脾,原来许多事情都会提前到来,她所要做的,便是顺其自然,等着某天葡萄藤爬满整个竹架,开花结果,也不负她的痴心等待。
陆西墨回府时,喻南砚和固勒扎竟然还未回来,他进入常棣院,发现肩头落了只小青虫,正欲用手指弹开,忽而想到玄凤,便拔出发间忘记拿下来的箸,挑着虫子递到笼子里,几乎是皱着眉头看玄凤吃下去,小东西叫得还挺欢,陆西墨打开笼子,用指腹拱它的脸:“小凰,你是淑女,怎喜欢这个?”
刚好静园那边传来清晰的筝乐,音律欢快宛转悠扬,玄凤顺着陆西墨的手,蹦跶着落在他肩上,那里还有只他未曾看到的小青虫,陆西墨微微侧头,玄凤的粉喙微微咀嚼着,歪着脑袋睁着黑豆般的眼睛回看他,陆西墨觉得它脸上的胭脂甚是可爱:“喜欢?下次再捉些给你。”他伸出手指让玄凤抓着,并对它呢喃道,“现在,乖一些。”
如意昨晚睡得不踏实,夜间还断断续续地做梦,似梦又非梦的,故而西洋钟敲了六下时,她已经醒了。
西洋钟曾是燕王妃孝敬给生母慈惠太后的,去年如意及笄,慈惠太后又赏给如意,只是她嫌吵,一直放在库房。
遥想上辈子,应该是靖和二十六年的岁末,如意遇见燕国的二王子,他教她正确使用自鸣钟的方法,那时如意才觉得纳罕,宝贝一样地供着。现如今觉得每一刻都弥足珍贵,便于昨日晚膳后,将西洋钟从库房请出来安置在西暖阁,并在两侧各摆了只差不多高的景泰蓝瓷瓶护着,意为钟报平安。
外头微亮,如意唤麦冬进来,吩咐她乘马舆去皇宫门口侯着,一旦听见散朝鞭响了,再进宫去太医院请位御医来静园给她把脉,若此去皇宫已经散朝,便直接进宫,并叮嘱道:从太医院出来后一定要经过司礼监。
麦冬点头应了个“诺”,跟着就去做入宫准备。
已是巳时,如意端坐于罗汉塌左侧,将手搭在矮案的脉枕上,陈御医隔着一方丝帕仔细把脉,却思忖良久。
月门的水精帘被婢女撩起,一人执玉笛缓缓走进西暖阁,随着他身后挂帘落下时的碰撞声,更显得他嗓音如玉磬:“臣给郡主请安。”他又开口问询边上的御医,“安阳郡主的身子怎样?”
陈御医和麦冬一同向他行礼,又听陈御医恭敬道:“回督主,郡主脉象平和,只是前夜宿醉,偶觉两鬓涨痛,待下官开一副安神散,休息两日便可大好。”
长朔负手而立:“你且去前厅开药方,留一份脉案给我。”
麦冬福了福身子:“奴婢去沏茶。”
待旁人退出西暖阁,长朔蹙着眉,眼尾随他密长的睫毛微扬:“小殿下何故要借酒浇愁?”
朝阳透过撑起的棱窗撒在他的月白蟒袍之上,清楚地映出他肩头银丝暗花的纹路。嵌玉乌纱帽下长眉入鬓,若是仔细瞧,还能发现他右边眉峰上有一条微不可见的细小疤痕。长朔最好看的还是那双眼睛,明眸乌瞳里像盛满一泓清泉,得他注目凝视时,要么令人畏惧,要么摄人心魄,只是今时今日,也没几个人敢同他对视。
如意没有看他,垂眸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表现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前日我‘生辰’,贪嘴多喝了几杯。”她刻意将生辰二字说得重些。
上辈子,如意没有请御医来时,长朔只是在她生辰后的第三日,送给她一张十六弦筝和一副银甲,那时的她颇为欢喜。
重点可不就是长朔没有提前亦或亲自送她生辰礼的缘由么,他自然听的出,便软言细语地解释和赔罪:“臣有事离开了长安十日,昨夜才从京畿赶回来。左不过郡主小满那日出生,这个月二十二,臣再帮郡主补一次小宴谢罪,你看可好?”
如意这才觉得舒坦:“小宴就不必了,安叔下次去外埠出任务时,可不可以给我带些小玩意回来?”
长朔眉眼含笑道:“好。”他是看着如意长大的,权当她是个孩子而已。
长朔与已故的嘉成太子年纪相仿,他俩自幼同窗在国子监受学,情比金兰。
靖和六年,十四岁的长朔离开国子学去到宫里做宦官,成为司礼监的一名小小随堂,仅用半年功夫就被提为秉笔,那时皇帝未再册封御侍,便留他在身边拟写圣旨,没几年顺理成章地晋升成掌印,直至靖和二十一年,他更得皇帝御赐“安”姓和尚方玉笛,兼任东厂督主,直上青云风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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