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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的天气越发寒凉了,还不到深秋十月的季节,冷空气便刺骨般袭来。虽然褚裒身为给事黄门侍郎,位高权重,但府邸却并不见得多豪华,除了看门的小厮和负责烧火做饭的老妈子便只有一个老管家了。都说褚裒为官清廉,倒还真是名不虚传。
大清早,褚蒜子披了件外衣来到巷口,乌衣巷不如之前般繁华,大概是由于王导今日出殡的缘故,显得尤为安静。
然而,当出殡的车队经过时,街道两边都聚集了不少哭泣的老百姓,哭声此起彼伏,褚蒜子并没有听出来他们在哭些什么,但由此却可以看出王导在民间的声望。
就像昨日在殿外听到的一样,晋成帝赐予九游辒辌车、黄屋左纛,这是只有皇帝才享有的殊荣,车架前后羽葆鼓吹、武贲班剑百人,此外还有王氏子孙前后左右身着孝服的不下百人。看来这琅琊王氏确实是当今第一大家族啊。
“女郎,外面天气阴冷,女郎何不进屋去?”王妈是褚裒专门安排伺候褚蒜子的,在外漂泊那么多年一直没人照顾,褚裒感到十分愧对自己的女儿,因此将府邸唯一的老妈子安排到小姐身边伺候衣食了。
王妈将一件白色丝绸绣花披风轻轻披在褚蒜子肩头,褚蒜子回头看了王妈一眼,淡淡道:“没想到这琅琊王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到是出乎我的意料。”
“嘘,女郎小心说话,有话我们还是屋里说去吧。”王妈向褚蒜子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嘱咐道。
“怎么?”到是没想到王妈会如此小心,褚蒜子略为吃惊,疑惑地看着王妈。王妈也不多说,轻轻拉着褚蒜子便往屋里走去。褚蒜子就这样被王妈轻轻拉着进入府邸。
“外面都在为王丞相办丧礼,女郎说话不小心,要是被人听了去可是不好。”见已经把褚蒜子拉进屋里,王妈方才放心的朝褚蒜子道。
王妈这么一说,褚蒜子想起来自己方才言语似有不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父亲和兄长都去参加葬礼了吧?”褚蒜子一大早便没看到父亲和哥哥,因此猜测身为朝官的两人大概是去参加王丞相葬礼去了。
“是的,女郎可要找些吃食,午饭可能只有女郎一个人在家吃了。”王妈朝褚蒜子问道。
“也好,到是有些饿了,准备些简单的吃食便了。”褚蒜子朝王妈道。
大约吃过一顿午饭之后,寒凉的天气开始转好,太阳高空挂了起来,气温也开始回升。褚府虽说不算豪华,但在乌衣巷里也算是有一定规模的了。
这会儿褚蒜子倚靠在府邸荷花亭里,一边享受着日光带来的温暖,一边拿着一本书研读着。
也不知读到了什么时候,父亲褚裒和哥哥褚歆回府,两人均来到院子里。
“看什么书?左氏春秋?”褚裒脱下一身孝服之后来到后院,看到女儿拿着一本左氏春秋在看,微微一笑,道。
“父亲,哥哥。”褚蒜子正读的入神之处,被父亲没来由的打断了,转头看见两人,便起身叫道。
“父亲和哥哥这是刚刚从王导大人的葬礼那回来的吗?”褚蒜子朝父亲问道。
“是的。王丞相一代名臣,其葬礼自然不比一般,我等皆为朝官,自是该去。”褚裒向女儿道。
两人在亭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褚蒜子放下自己手中书本,静静看着褚裒,不解地问:“女儿甚为不解,这王导王丞相的葬礼怎么竟是直逼皇帝葬礼?”
“女儿昨日于太极殿听到有人反对,没想到皇帝竟然完全无视众人反对,还有后来听大臣说王丞相死后,庾氏将代替他,这天下又将成为庾氏的天下,女儿实在不明白。”
褚蒜子昨天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琅琊王氏,庾氏天下,司马氏,这些人在她眼里都是大人物,然而却又显得那么反常,或者不应该说反常而该说不同寻常才是。
这些问题一直在脑中盘旋着,今日父亲既然有空,不妨一问。
“你昨日在太极殿外听到我们朝会了?”褚裒听方才女儿一说,甚为惊吓,按理说太极殿附近有重兵把守,一般人是很难靠近的,更不用说听到朝会机密了。
除了皇帝和参与朝会的大臣,便只有后宫的妃子可以靠近了,自己的女儿什么都不是,那些羽林卫怎么会让她待在太极殿附近的?
“是的,女儿在太极殿外听的一清二楚。”褚蒜子一字一句道。
褚裒禁不住震惊的表情,和褚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均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怪事?一般人除非是皇帝近侍或者朝中权贵,宫里的妃嫔,否则很难在太极殿外听朝会的,那些侍卫们没驱赶你?”褚裒仍旧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朝女儿问道。
褚蒜子一脸愣怔,摇了摇头,褚裒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女儿,想起了琅琊王司马岳,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问题吗?”褚蒜子不明白父亲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问道。
“没事。”褚裒微微一笑,道。
“父亲还没回答我方才的话呢?”褚蒜子心中有不解,继续问道。
王妈从远处端了一壶茶水和两盘糕点过来,轻轻放到三人面前的石桌上,褚歆替两人一一倒了一杯水,而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好,既然你们都在,那为父今日就跟你们讲讲如今王庾两家的争斗。”褚裒看了看女儿,又转头看了看儿子,想着也该是要跟孩子们说一说这大晋朝事的时候了。
“这王家,你们也都看到了,位极人臣享皇帝礼仪,满朝官员一半都是王家人。”褚裒一边说,褚蒜子和褚歆一边听着,两人都听的格外认真。
“这王家人起先并没有什么地位,而真正产生作用让琅琊王家成大晋第一门阀的是这个丞相王导。当年琅琊王氏受琅琊王司马睿之意南来发展,因此在江左得以立足,成为地方名门。但也仅仅是一般名门,当时的豪强士族大都不把琅琊王氏放在眼里。”
说到此处,褚裒忽然想到褚家的情形到跟琅琊王氏当年有些相似,不免心中一叹。
“当年皇室遭灭,琅琊王司马睿听从王导建议南渡建康,以此为根基意欲恢复晋氏,北伐恢复国土。然而当晋元帝司马睿南渡之后,江左百姓并不买账,当时还是王导带领琅琊王家率先出来支持元帝,江左名流才纷纷投奔于元帝,也正因为王导的支持和辅佐,元帝才得以在江左立足,并最终获得百姓认可。”
褚蒜子忽然想起民间曾有一句话是形容王家与司马家的关系的,脱口道:“难怪,民间传闻,王与马共天下,原来如此。”
“还不仅如此,后来王导率领琅琊王家辅佐元帝振兴大晋,发展教育,任用人才,得到了很多当时名士的认可。王导本人也是当世名流,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其书法更是自成一格,声望颇高。”
褚裒继续向女儿和儿子说道:“元帝死后,王导辅佐幼帝振兴大晋,王氏一族更是发展壮大,尤其其弟王敦更是掌握了军中大权,一度叛乱生变。”
“啊?那后来,琅琊王氏岂不应该衰落了?”褚歆不可置信的插嘴道。他也是初入为官,对朝中局势并不十分清楚。
“不,王导并未参与其弟叛乱,反而因为忠心耿耿受到了皇帝的褒奖和信任,明帝死后,王导为顾命大臣受命辅佐幼主司马衍,也就是现在的皇帝。苏峻叛乱之时,王导依靠自身名望保护皇室不受伤害,陛下说得对,要不是王导的保护,当今陛下恐怕早就死了。更不可能有如今的大晋了。”
“而后,王导和父亲等一众大臣打回建康,晋室得以复兴。”后面的事大概是褚歆知道的事情了,只听褚歆道。
褚裒赞同地点了点头,继续道:“陛下感念王导当年救命之恩,辅政之恩,教育养育之恩,每次见王丞相必行跪拜之礼。就是见到王妻陛下也是以家人礼见之。”
“难怪,难怪王导的葬礼会如此隆重,竟是犹如皇帝下葬。”褚蒜子不禁沉思起来,道。
“那庾氏要掌握天下又是怎么回事呢?”想起昨日太极殿外听到的话,褚蒜子不解地问。
“这琅琊王氏以王导起家,但子孙里却没有能超越他的人,王导死后,王氏子孙恐难及长辈荣誉,因此,琅琊王氏大概是要衰落了。而颍川庾氏却要崛起了。”
褚裒似乎想到什么,笑了笑,道:“说起这颍川庾氏,跟我们褚家还颇有渊源呢。”
“哦?”褚蒜子和褚歆相互看了一眼,不明白父亲话中之意。
“我们褚家和庾氏原是表亲关系,只是你们从小失散,不在父亲身边,所以我们跟庾家人的来往也就少了,你们自然也就不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了。”
“原来如此。”褚蒜子点头道。
“明帝的皇后庾文君在明帝死后代替幼子司马衍执政,庾家人由此奋起,开始掌握朝政,与琅琊王氏分庭抗礼,两家各自为了家族利益相互排挤互不相让。庾冰雅素垂风,深受世人重视。当年平定苏峻叛乱,庾家人立了很大的功劳,现今庾冰被封振威将军,领会稽刺史。”
“庾亮,司马衍执政期间,庾亮执政,排斥王导势力,振兴王室。想当年开国公庾亮与王导共同执政,但政事多由庾亮说了算,王导竟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
“庾翼,荆州刺史,镇守武昌,基本掌握了长江中下游的军政大权。庾亮书法水平很高,学识渊博,很得当世名流的赞誉。”
“庾怿,梁州豫州两地刺史,集军权政权于一身。”褚裒一句话还没说完,褚蒜子插嘴道:“看来这庾家人靠着妹妹庾文君掌握了朝中大权啊。”
“是的,眼下的朝廷,恐怕掌握实权的都是庾家人了。荆州、豫州、扬州我大晋最富饶之地基本都被庾家人掌握,他们以此为根据发展壮大,而在朝中他们又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你们说,这朝廷如今岂不是成了庾家人的了?”
“王导虽然德高望重,奈何王导死后王氏子孙没有能继承者,而庾氏几兄弟却都在朝中掌握大权,自然是高下立出了。”褚歆低头沉思道,褚蒜子朝他看了一眼,又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继续听父亲讲解。
“不过事情也不能这么武断,眼下王家人还占着江州,庾家人暂时还没人能够占领此地。咸康五年,庾亮弟庾怿突然率领所部人马占领江州附近的半洲,当时庾亮正在北伐,其弟却突然屯兵半洲,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对付长江下游的王氏家族。在为父看来,庾怿当时所为即为防守其实也是为了进攻。”
“父亲的意思是,庾家人顾忌王家在长江中下游的势力太强了,怕威胁了自己的势力所以派庾家人进驻半洲防守王家突袭,同时也控制王家的势力向北扩张?”褚蒜子似乎领会到其中的火药味,向父亲道。
“是的。我儿果然聪明。”褚裒不由得点头称赞道,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之意。
“庾怿进驻半洲之后,监控宣城、庐江、历阳、安丰四郡,镇芜湖。”褚歆似乎知道了后来之事像褚蒜子解释道。
“我儿说的是。”褚裒转头看了看儿子褚歆,欣慰道。
“庾怿此举,孩儿猜测大概是针对王家的王允之出任宣城内史监控四郡之事而采取的一次反击措施。”褚歆继续向褚蒜子解说道。
“我儿说的是。最为奇怪的是王允之当时据豫州以与庾怿所据的江州对持,没想到庾怿竟然由江州之半洲顺流而上,得扬州四郡而就豫州刺史位,而王家的王允之则于其后溯流而上。进入庾怿的后方而得了江州刺史之位。也就是咸康五年咸康六年,两年间王家和庾家刚好互换了地盘。”
“奇怪,庾王两家闹得这么凶,私调兵马争夺地盘,皇帝没反应吗?”褚蒜子忽然觉得哪里奇怪,皇权在此刻似乎成了摆设,于是向父亲问道。
“呵呵,这就不得不说另一家族,司马家族了。”说到此处,褚裒忽然想到司马岳这个人,心中猛然一凉,嘴角扯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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