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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清晨,自屋檐下仰望晴空,惟见几缕云彩飘动。澄澈的空气充盈、流溢在编辑部的庭院里。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乐琳感慨:“不赞一词的好天气啊,三殿下。”
柴珏似醒未醒,抱怨道:“我言秋风送爽正好眠,你因何事约我这般早来此?”
乐琳问:“殿下可曾看过小刊的总账?”
“看过,”提起总账,柴珏霎时清醒了许多,嘟囔道:“本殿真正是自找苦吃。”
《汴京小刊》到目前的第六刊,一直都是亏损的状态。
每刊的售价是每本五文钱,但纸张、印刷的成本就要接近四文钱了,再算上付给投稿者的稿酬、调查时付出的钱银,拢共亏损接近一百贯。
“难怪你不愿担这刊长之职。”柴珏长叹了口气,道:“《汴京小刊》于百姓有益,本殿会想方设法坚持。”
乐琳莞尔,胸有成竹说:“我有一绝世妙计,可转亏为盈。”
柴珏半信半疑:“你想削减稿酬?”
“哈!”乐琳拍了拍他肩膀:“你就这般小瞧我?”
说罢,便把自己的想法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与柴珏细说。
“这!这法子……妙!妙极!”柴珏听完,先是惊讶,而后赞赏。
细想了一会,他又犹豫了:“刘阁老和文少保定不肯答应。”
乐琳笑得狡黠:“所以今日我并未有叫上他们。”
柴珏大惊:“先斩后奏?!”
“嗯。”
“他们事后才知道,定必更气恼!”柴珏怨道。
乐琳未有正面答,反而问道:“殿下担的是什么职位?”
“刊长。”
“刘阁老与文少保呢?”
“编辑。”
“那不就是咯,”乐琳捡起一块石子,抛入池中,悠悠地道:“他们是编辑,负责保证小刊的内容充实、中立,有看头;你是刊长,责任是维持小刊的经营;我是东家,要保证我府中的产业是赚钱的。”
柴珏不语。
乐琳也不管柴珏是否听得懂,径自说道:“每个人所追求的应该仅仅是他个人的安乐、个人的利益。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就会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引导他去达到另一个目标,而这个目标绝不是他所追求的东西。由于追逐他个人的利益,他经常促进了社会利益,其效果比他真正想促进社会效益时所得到的效果为大。”
她所说的,是她大学上第一堂经济学的课的时候,教授要求全体学生必须背诵的话。
这是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在其著作里阐述的一个重要观点。
社会中的每个人,都应当在合法的前提下,把自己的利益作首要考虑。面包师傅力求做最经济又最好吃的面包,顾客力求买到性价比最高的面包。并非顾客觉得面包师傅门庭冷落好凄惨,便要同情心发作去光顾,而是让市场充分发挥它的作用。
经济规律决定价格和要素报酬,价格体系本身,就是最好的资源配置办法。
这一切,乐琳都不知道从何和柴珏解释。
她望着柴珏道:“我们各司其职,事情便会越来越好;倘若你明明有一方法可以维持小刊经营,却思前顾后、踌躇不前,岂非失职?”
柴珏半懂非懂,但一句“思前顾后、踌躇不前,岂非失职?”狠狠地敲中他的心。
他也学乐琳捡起一块石子,狠狠往池中掷去。
半晌,坚定道:“便按你的办法。”
……
巳时二刻,编辑部的宴客室座无虚席。
汴京城里有数的老字号的东家、掌柜们,几日前,都接到乐琳的邀请函,说是《汴京小刊》有要事共商。
《汴京小刊》在短短的两个月里,从默默无闻的新事物,发展到如今汴京城里无人不识、无人不晓,就算是不识字的人,也要去听说书先生读刊。众人纵使不知道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也都赏面出席了。
乐琳眼见人齐了,开门见山道:“鄙刊此番相约诸位掌柜前来,只为一事。”
说罢,川芎把三十来份第七期的样刊发了下去。
这份样刊,比上一刊的要厚接近一倍。
汪星汉是翰墨斋的东家,翰墨斋在京城经营文房四宝已有近五十载,是首屈一指的老字号。
他翻开第一页,不见“汴京新闻”的栏目,只见一副栩栩如生的画,画了一笼热气腾腾的虾饺,旁边写了首打油诗:“八宝茶楼人人夸,虾饺烧卖顶呱呱;大家吃了笑哈哈,天天来吃也不怕。”
下面还有一行字,写着:现开早市,辰时期间,每笼点心优惠五文钱。
汪星汉匆忙翻到第二页,是平常的“汴京新闻”栏目。
谁知道,刚翻完新闻,又见一页图画,画了一个书生一边品味香茗,一边阅读小刊,神态惬意自得。旁边也有一行字:“读《汴京小刊》,足不出户知尽天下大事;来八宝茶楼,悠游自在食尽人间美味。”
接着,才是“城北智叟”和“汴河愚公”的社论。
不曾想,翻过之后,还是图画。这次,画了一个两个老者,一起乐呵呵地吃点心。旁边写道:“原则面前,寸步不让,针锋相对!美食当前,分甘同味,无分你我。”言语之间,让人不由得联想起“城北智叟”和“汴河愚公”。
接下来的,也是这样每个栏目后面都有一页图画,都是图文并茂、夸夸其词地描写八宝茶楼的文章。
……
一刻钟眨眼便过去,众人手中的小刊都翻得差不多了。
大黄搬过来一张小书案,又递给她一个小鎚子。
乐琳拍了拍手,看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她朗声道:“诸位,想必你们都发现第七刊与往常的刊物有何不同了。”
缬绣坊的东家计光艺是个三十来岁的斯文人,此时也按耐不住,忙问乐琳道:“安国侯约我们前来,可是为了这刊中的图画?”
乐琳答道:“不错,这图画有名目,名叫‘广告’。”
“广告?”众人不解。
乐琳解释:“广告者,广而告之也。图文并茂,将商号、产品的特色传达与大众,目的是招徕更多的客人。”
说罢,又拍了拍手,大黄搬过来一面简易的黑板。
乐琳在上面写上一行数字:“四千七百五十二。”
“这是《汴京小刊》上期的销量,共四千七百五十二份。意味着,只要你在鄙刊刊登广告,至少有四千七百五十二人能看到,更不要说有人是买了一份小刊,几户人轮流看。”
众人哗然。
计光艺闻言,手心都要冒汗了,四千七百五十二人,就算当中只有十分之一的会来买,也有四百多人啊。
缬绣坊总号与两间分号都在城北,这《汴京小刊》东南西北的读者都有,指不定会带来城南、城西的贵客?取代绫锦阁,成为汴京第一的绸缎庄,指日可待。
想入非非之际,一把熟悉的声音问乐琳道:“安国侯,这广告是怎样交易?”
计光艺心头一冷,问话者,正是绫锦阁的东家关鹤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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