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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志·桑帝传》:‘桑帝系陆系长女,禀德厚志,尚武崇文……’,殿下以为何如?”夏合举着手中写着的卷宗,缓缓念与陆扶风听。
“夏合大人喜欢便是了……”陆扶风看了夏合一眼,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本殿依着你的意思,已放刘孝雍回国,但……”
“大军压境了?”夏合挑挑眉。
“大人高见!”月如从殿外抱着一堆奏折走进,“都是殿下非要给虞国送尸身惹得祸!”
“尸身归国,不是人之常情么?叶落归根,人死便应魂归故里……”轻笑着摇摇头,陆扶风抬手绘着地图与冬藏,“宋将军,待会你便写此图前往曹旻曹将军处……”
“是……”冬藏领命离去,而月如则是抽了抽嘴角,“殿下倒是不觉得惹了祸……试问殿下,两个一起跳崖的人,一个尸身只剩骨架,另一个却坐在宫苑内锦衣玉食……”
“你该知道那坐在宫中的只是骨架……”陆扶风任着宋顾服侍着她饮参汤,“顾,本殿有东西给你。”
“什么?”帮着陆扶风打理奏折的春盈愣了愣神。
“本殿收到了一封密书。春盈且猜猜看是谁寄来的?”陆扶风挑眉。
“莫不是圣上?”春盈喜出望外。她是待国主心中有愧的。
“不……是姚家主……”陆扶风的笑滞在脸上,她也是期着收到陆扶桑或是陆扶云的来信,但自她那日从围场归来,便再也未见过二人。虽然分析仪告诉她,她们还活着,但她们却也没有来寻她。转眼已是从冬日到了初夏,她们却音信全无。真是狠心呢……陆扶风想着自己书房内默了数遍的《长恨歌》,摇摇头,继续对春盈道:“春盈,本殿要休了顾。”
“什么——”宋顾手中的汤碗落到了地上,“殿下怎能说这般的笑话……”
“呵呵呵……你看本殿是讲笑话的模样么?”陆扶风从袖间除去一块布帛递到春盈手上,笑道,“本殿便把顾交到春盈手上了……”
“殿下……”春盈握着带着体温的布帛半晌未动,待宋顾行至她身侧才‘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姚氏伶云谢殿□□恤……”
“伶云你——”宋顾见春盈在陆扶风面前交了底,一时愣在原地。
“顾儿——”春盈轻咳一声便拉着宋顾跪好,“谢殿下厚恩了,春盈不日将与秋收一般换与族中,共谋陈国大业。”
“那岂不是婚期将近了?”陆扶风伸手去扶春盈。
“是……不过……”春盈看了看陆扶风,“臣想向殿下提一计策……”
“什么?”陆扶风任着春盈凑近她的耳侧低语。
“哦……不错……”春盈话罢,陆扶风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宣旨意吧,绥王之夫宋氏,夜寒体弱,亡于途,寡人感二人情深,特许绥王终身不娶……”
半月余。
“国主。”
“国主。”
“圣上。”
陆扶桑听着沿途与她问安的声音,眉头皱了皱,她不是已死么?宫中竟是没有半个仆婢被她吓到。
“绥王在何处?”陆扶桑随手拉住一个侍婢,问了问陆扶风去处。她本不欲再归宫来,待在剑阁之内,与扶云在一处,品茶饮酒赏花论剑……无论从何处言,都较宫中快活。虽然扶风不在侧,但她为国主时,扶风依是不在侧。
“回国主,绥王殿下在宸宫呢!”一旁婢子娇笑一声便摇曳着要从陆扶桑身侧晃过。
“在宸宫做何事?”陆扶桑止住婢子的步子。
“听说是准备婚事……”婢子抬头怯生生地看了陆扶桑一眼,“不是国主朱笔批得婚事么?”
“你是说崔氏景?”陆扶桑嘴角抽了抽,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何今日早上陆扶云会那般殷切地要她起身。原来是要她观礼……
“国主果然明察……”婢子嫣然一笑,匆匆而去。
见着婢子匆匆而去,陆扶桑却是捏住了身侧的月季。
嘶,原来扎着手是这般触觉……陆扶桑后知后觉地发现入目皆是红绸。呵,她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陆扶桑看得入神,却发觉有人近了身。
“靖玉皇姨……”看着一身素袍与明谒禅师同行的妇人,陆扶桑有些惊诧。她不在陈都的日子,究竟是谁,许了这些人入宫?
“你还唤我皇姨?”靖玉对陆扶桑的称呼不满。
“那该唤什么?”陆扶桑暗觉今日她踏入了一个圈套。
“你今日也该与风儿成亲了。”靖玉幽幽地朝着陆扶桑丢出一句话。
“那又如何?”按捺住心头的雀跃,陆扶桑知晓这不是靖玉口中最打紧的话。
“哼,那又如何?真是没良心的丫头!若不是今日老身派人挡住陆扶云那丫头,皇夫之位,又怎生轮得到你……”靖玉面色有些难看。
“原来是……”陆扶桑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妇人。
“唤‘娘亲’吧。”靖玉叹了口气,拉住陆扶桑的走,带她朝着自己的院落走。
而陆扶桑则是被‘娘亲’二字弄得有些晕了头。
她在剑阁时与陆扶云研究过卷宗,宋允在卷宗中记的出身是宋家幺男之子,其母不详。故而,这便是她的出身,宋家幺男之女,其母不详……但陈国虽是女子主政,却依旧是女子延绵血脉……一个不详,便是盖过了千百玄机。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她那倒酒爹爹是如何掩人耳目,偷龙换凤的?宋家固然是大家,但,却还不至于被一代君主厚遇到这种程度。
“皇姨方才的话是何意?”被靖玉压在妆镜台前坐好,陆扶桑惊诧地看到靖玉取出了一块玉递到她的手上。
“残玉重圆日,母女相见时。桑儿不会忘记自己脖子上挂过的半块玉吧……”靖玉爱怜地动手去拆陆扶桑头顶的发饰,“多年前,我愿助宋允夺位,不过是他拿了那半块玉给我……”
“原来真如爹爹所言的,那半块玉才是我陆扶桑登基的法门……”陆扶桑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
“是啊……”靖玉轻叹一声,“老身也未想过先帝竟是那般狠的心。”
“何意?”陆扶桑不解地看向靖玉。
“若不是陆扶云那丫头递卷宗给老身,老身便是拼了性命也会圆了宋允登基的大梦……而宋允,便是寻常人家血脉……”靖玉伸手摸了摸陆扶桑的头顶,“老身想,郭皇夫定然是早知你是老身的血脉,才对你厚遇,召你入宸宫……要知道老身在宸宫也是待了些许年……你与扶风都是老身看着长大的……”
“那……先帝是怀了让我们自相残杀的心思么?”陆扶桑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太女之位也来得如此蹊跷。
“何止!她是怀了把这万里河山拱手与人的心思。”靖玉抿抿唇,“她还怀了改朝换代的心思……”
“何意?”陆扶桑有些茫然。
“若是陈国与虞国一般,也是男子主政,那两国合一,便没什么难的了……”靖玉如是道。
“宋允何德何能?”陆扶桑嗤笑。
“你是不知……为娘在做太女时,先帝负责商贸……如今在虞国,宋允的地位与国主无异,不过是无冕罢了。”靖玉抬手抹了抹泪,“今日是好日子,与你说这些作甚。为娘的扶桑且坐好,念在先帝与为娘的扶桑起了这般好的名字的份上,为娘也不与她计较……”
“什么?扶桑也算得好名字么?”陆扶桑并未回过味,她也不觉得身后立的是她的娘亲。血脉罢了,哪里作得了真?
“是啊,日出于桑。”靖玉凝望着手间的青丝,目光变得绵远。她已是能想到当年先帝看到扶桑时爱恨交加的心境。杀或是不杀,厚遇或是薄待么,端端的都是心境。好在,扶桑终究未因年少失志而亡于途。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皇姐,靖玉该谢你么?靖玉的心绪有些纷乱。虽然先帝还了她江山,却拐走了她的女儿。这算是现世报么?
思来想去,靖玉终究还是寻来了她做了多载的嫁衣。本是给宋允做皇夫用的,奈何皇夫如今换了人。
陆扶桑看着靖玉端来的衣物,也未作难,只是顺从着穿好,盖上帕子,被靖玉带着朝宸宫的方向去。
沿途似乎有不少婢女撒着花瓣?
春天,真是个好季节呢!
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恭迎绥王’,陆扶桑暗觉自己的眼角有些湿了。她为帝多载却未娶皇夫,莫不是就为了此日?若是她娶了皇夫,今日立在此处的,许就该是扶云了吧。
陆扶桑紧了紧袖间的手,却被跟在身侧的靖玉掰开。
“好日子,莫要做些竖子娇态。”
人母之言,谆谆入耳,陆扶桑心头一动,忽地向往起夜间的洞房花烛。她与风儿的良宵,想来应比初见时更香艳吧。
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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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志·靖帝传》:‘天降灾于国,桑帝中道夭。绥王宫遇长者,闻其名姓为靖,乃其祖之亲,又感怀德行,遂以先帝遗旨相赠,迎其为帝,称‘靖’’。
《陈国志·绥王传》:‘绥王有夫,性懦且娇,绥王感其体弱,故于国势大定之时,挂印而去,与其夫四海携游。终,不为世人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