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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在家里帮着舒明心择菜,等着秦因书回家吃饭。
可白天那些破事却始终堵在心头,他起身擦了擦手,冲舒明心喊了声:“妈,我出去一下。”
他走到对面敲了敲门,按舒遥所说,沈景行以前在这住过,可他竟然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开门的是李大叔,也就是这房子的房东,他以前常年在外地外驻,就把房子租了出去,现在退休了,就回到了故乡颐养天年。
“李大叔,我想问问你这里是不是曾经住过一个叫作沈郁的学生?”
李大叔眯着眼想了半天:“好像还真有,是不是一个挺内向的学生娃啊?”经李大叔的回忆,他的确把房子租给了沈郁,但沈郁住了小半年就没住了。而且这个沈郁是一个人住,他只在租房时看见过一次他的父亲。
舒望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一看时间正好六点半,离高中的学生们下晚自习还有好一会儿。
在出租车上,他看着手机里的拨通键却迟迟不知道是否要按下去。在这一刻,他似乎能体会到秦宥的那种纠结反复的心情了。
出租车司机适时搭起了话:“怎么?和对象吵架了。”
舒望收回手机,尴尬地“嗯”了一声。
“有矛盾就讲清楚啊,如果是误会那就解决,如果实在处不来,那就分手。像这样拖泥带水对谁都不好。”
舒望没有回话。
下车后,他直奔学校,恳求档案室的老师把这些年的学生档案拿出来给他看一眼。
在档案室老师寻找资料时,他忽然想起了出租车司机说的话,一个没忍住跑到外面给沈景行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你上次跟我坦白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沈景行沉默良久后回答道:“真的。我保证都是真的,除了我父母那段是捏造的外。”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舒望屏息着等待着回答。
那头的沈景行忽然轻笑起来:“当然是从你在我家楼上破里啪啦扰民的时候。”
舒望松了一口气:“那好,就这样了,回头见。”
“你现在在哪?”沈景行问。
“在我妈这里,我带二娃回来看她了。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什么。我过几天可能不在,先告诉你一声。”
“嗯,拜拜。”
挂完电话,舒望回到了档案室,等待着答案的揭晓。
档案室老师把档案拿给他看:“这二十几年来,没有一个叫作沈郁的学生在我们学校读过书。”
“那有没有沈景行这个人呢?”舒望又问。
档案室老师还是摇头。
舒望还是有些不放心,拿着档案册一个一个核对了起来,十分钟后,他总算是放下心了心。
“麻烦你了,王老师。”
他与档案室的老师道别后就要离开。
可目光却不由停留在了门口附近书架上的报纸上,他转头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看吧,这都是收集的和学校有关的新闻。”档案室老师表示并无所谓。
舒望拿过报纸,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并不是新闻本身,而是新闻的配图。那是一张他们学校的照片,正是早上学生上学之际,又是大雨天,校门口人潮涌动。他很轻松地在图中找到了那个时候还很嫩的自己和秦宥,两人撑着一把伞,交头接耳地说这话,看起来亲密极了。
而就在两人背后,照片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样貌发型穿着与现在很不一样,但他敢确定这个人就是沈景行。
舒望拿来报纸指给档案室老师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王老师戴上老花镜端详了半天,答道:“好像是有点印象,他当初在我们学校办过入学手续,可又说身体有病,根本就没怎么来上过学。不过他家里好像有点关系,上面也就随着他了。”
舒望连忙追问道:“还有其他关于他的消息吗?”
王老师眯眼思索了半天,忽然猛地一拍脑袋:“今天来过一个人,长得和他挺像的,但我当时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前脚刚走,你后脚也就来了。本来我还挺奇怪的,这么今天一个两个要过来看档案。”
“他也问你要了档案?”
“对啊,怎么了?”
舒望僵住脸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先走了。”
他匆匆向外走去,可就要走到大门口时,忽然心头一动,调转了方向,从学校后门溜了出来。
他一边慢慢绕到学校正门口,一边给沈景行拨通了电话。
“我只想跟你讲一声,我明天就回去了。你明天在家吗?”
“我明天可能有事。”
“那你现在呢?”
“我现在就在家,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晚安。”
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主干道上的舒望站在路边大树的阴影下,看着远处那辆车里的人慢慢熄灭了手机的光。
果然……是骗他的吗?可他有什么好骗的呢?
眼看沈景行就要发动汽车,他一着急,直接拉开路边一辆空出租车的门就坐了进去:“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也没多问,立即开始跟了上去,但始终保持了一段距离,没被发现。
等待前面那辆车停下时,已经十点多钟了,舒望也没料到会跟着沈景行深夜跨越了大半个省市。
他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恍然间竟然觉得自己来过这里。
问了问司机,才知道此处是山脚,而另一侧的山脚大概就是米斯特瑞峰会的举办地。
他坐在车里,看着沈景行下车走向一栋古朴却大气庄严的宅院,一个管家似的人出来替沈景行开了门,然后门一合上,便什么也看不着了。
舒望耐心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短短二十分钟后,沈景行从宅院里走了出来,虽然月光稀薄,看得并不太真切,舒望却能感受到沈景行周身的气压低了不少。
确定沈景行完全离开后,他左思右想,还是不打算放过此刻机会,嘱咐好司机后,独自走向那黑压压的古宅。
巨大的铁门前,恢弘的屋檐投下了黑压压的影子,他咬了咬牙,还是伸手敲响了门。
没过多久,门开了。
可是开门的并不是刚刚见着的管家模样的人,而是一个年轻的、穿着质朴的、相貌清秀的女子。她脸上带着礼貌而又疏离的笑容,得体而又戒备地问道:“您找谁?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舒望清清了嗓子:“我找沈景行。”
“很不巧,先生刚刚离开了。如果您有事的话,我或许能帮您把意思传达给刘小姐。”
“小姐?”
“对,刘小姐是先生的合法丈夫,如果你有要事,直接与小姐说也是一样的。”
舒望登时愣住了。
犹如一道闪电划过眼前,他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嘴角不由泛起了苦涩的笑。
他自以为摆脱了一个骗子,却没想到又找到了另一个骗子。
震惊、愤怒、无奈众多复杂的情绪一齐袭上了心头,而更深处的某些微妙的东西,他却有些不敢面对了。对,所有被欺骗后了的反应他都有,唯独没有得知沈景行已婚后的难过痛楚。反而在最深处的地方有种……有种无法形容的如释重负,就像刚卸下了一个无比沉重的包袱……
舒望低声告别,正欲离去时,这位女仆似的人忽然脸色变了变,声音也诚恳了起来:“您是姓舒吗?”
“对。”舒望瞬间警惕地往后退了退:“你怎么知道的?”
女仆扭头四顾,发现四周并无他人后,才压低了声音:“先生吩咐我,如果有一天有一位姓舒的先生找到了这里,就让我带他去一个地方。”
此话一出,舒望更是觉得浑身汗毛倒立。旧日里,沈景行沉默淡定却又深情可靠的形象忽然荡然无存,在这一秒,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沈景行到底是谁?他真的认识他吗?
他心中思绪万千,女仆神色也愈发焦灼:“现在没人,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他这才抬头看向女仆,只见对方一双清澈的双眼里除了写满焦急,微微紧缩的黑色瞳仁似乎蕴藏着更多的情绪,就像、就像在恐惧着什么一样……
他心中一凛,猛地回过头,荒山与黑夜几近融为了一体,那辆银色的出租车在被风吹动的野草后若隐若现,听话地等着他回去。
这一刻,舒望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正是因为出租车还在这里才显得不对劲。
哪有出租车司机会愿意大晚上送你跑到荒山里来,还乖乖地吹着冷风等你上车。如果真要说,一切都太凑巧了,就像有人刻意安排似的,他一在学校撞见沈景行,身旁就正好停着一辆出租车……
渐渐地,他的手脚变得冰凉,额头上也渗出了点点冷汗。前方有虎后有狼,在这一刻,他愿意赌一把,赌一把沈景行虽然骗他,但还是不愿伤害他的。
舒望与女仆对视一眼,然后便低着头跟在了女仆身后健步如飞。
这间老宅很是宏大庄严,处处都写满了历史的痕迹,光是屋顶上的一片瓦都可能是几百年工匠精心雕琢的,更别提角落里随处可见的青白釉大瓷器,素净但极美,一看就价值连城,并非简单之物。
侥幸的是,这位女仆对这一座迷宫似的大宅似乎熟悉得紧,带着他东拐西绕,横竖穿行,躲过一个个可能遇到的其他人,来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
女仆挪开角落里几个盆栽,然后不知做了什么手脚,一个黑洞洞地地道就出现在了眼前。
“你顺着这条路往下走,里面会有你想知道的答案。我得回去了,不然会被人怀疑的。”说完,她就又急急忙忙地离开。
“等等,”舒望叫住她,显得有几分犹豫:“这个里面到底是什么?”
女仆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先生只告诉了我这么多。您放心,他说过您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他是不会害您的。”
舒望扭头看向地道,表情一时变幻莫测,触手可及的答案也许就在眼前,他是否要去揭开这最后的面纱了?之前秦宥的例子已经告诉了他,做一个无知的单纯的人说不定还会更快乐一些……
可是内心另一个声音却同时在叫嚣着,他受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为什么所有的破事都要找上他?为什么要这样玩弄他的人生?!
他是真的想往罪魁祸首脸上打几拳啊!不然这一辈子他都会耿耿于怀的……
咬了咬牙,舒望还是选择进入了地道。
这条通向真实的路很窄很黑,阴冷的气息似乎会在下一秒将人吞噬,舒望忍住恐惧独自一人在无边的黑暗中缓缓前行。
渐渐地,路开阔了,前方透来了点点亮光,舒望急忙加快脚步,直至一扇门黑黝黝的木门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少许光芒正从门缝中溢出,很显然,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他一推开门,很快就震惊了,眼前这一大片一大片金灿灿的奇珍异宝几近望不到尽头,他突然开始怀疑也许上次看到的只是小小一部分,恐怕这座山下都是传说中的宝藏。
几秒震惊后,舒望开始思考,沈景行让他到这里来到底是何用意,总不可能是向他炫富的吧?
很快,他就在这一堆金银财宝里找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东西——一座梯子。另一个诡异之处在于,这黑不拉几的地道里突然出现的光芒。
他踢开脚下挡路的金子,走到梯子处,四处观察了会,总算找到了这座梯子存在的理由——梯子上那处的天花板仅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地道之上还有古怪,这梯子正是通向上面的方法。
舒望派上梯子,对着梯子之上的那处天花板捣鼓了捣鼓,果然发现了不对劲,他将那块伪装成天花板的木板推开,然后从下面爬到了上面。
他坐在地上,打量这四周。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刚刚他推开的木板在这里是伪装成了地毯下的地板。
最吸引他注意的是,眼前大片的显示器,而里面显示的正是刘家堡的各个角落。看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又来到了刘家堡,而这里就是监控整座城堡的地方了。
他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房间,不对,应该说是伪装成房间的大电梯。现在他也明白了,这里存在的理由。这个地方实在是个谜,有太多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了,必须防止有些人去到不能去的地方。
不过,他现在就要去探索他所要寻找的秘密了。
他推门而出,眼前的景象让他有几分熟悉,他微微一思索,立即惊讶地发现这就是他曾经到过的城堡地下第四层。
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他与秦宥碰到蒋立周的时候,蒋立周应该就是从这扇门后出来的。
所以蒋立周在间房里发生了什么,后来又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太多数太多数解不开的谜团压在舒望心头,他知道唯有自己前去找寻才会有所答案。
忽然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另一间房前,在他记忆里,秦宥说这里存储着各种资料并很想劝说他进去看一眼。很可惜,当时他并没答应,也许这里就是沈景行让他来的地方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舒望毅然进入了这一间房。
里面的景象并没超出他的预料,就是很普通的档案室,整整齐齐摆着几个大书架,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文件袋。
舒望大致扫了一眼,发现这些文件袋全是以时间排列的,最早的一个甚至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
他抽出这个文件袋,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呛人的灰尘立即跟着扬了出来,看来是很久没人整理了。
手上的是一本泛黄的、古老的、易碎的书册,用于记载的还是繁体字和文言文。舒望草草浏览了几眼,忽然发现这本册子上记载的全是当代丞相,也是这座城堡的拥有者刘之章贪污受贿以及搜刮的民脂民膏的来历。舒望不由咋舌,难怪他一人就能富可敌国。
他又拿来了下一个文件袋,装在里面的是许多人的名单。即使舒望历史一般,也都知道好多提及到的人是当时的大富商、大官、大文豪,而这些人的名字也均曾在受贿册子上出现过。
舒望盘算了一下时间,大概此时正是刘之章死后他的后人不知去向的时代。也许那些后人此刻只是蛰伏在阴影之中,也许此刻他们就开始发展壮大自己在黑暗中的人脉网了。
舒望还想继续看下去,可偏不巧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欢快的口哨声。
他吓了一大跳,贴在门背上静静听着门外动静,直到那声响彻底过去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将门推开一条小缝,人还没凑过去看,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从门外袭来,就在舒望毫无防备的时候,门被狠狠推开了。
他急忙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这个嘴里叼着电灯泡一脸嬉皮笑脸的人忽然变得表情不善起来。
那人拿下嘴里的电灯泡:“我不过是想去下面换个电灯泡,怎么就撞见你了?你谁啊?知不知道有些地方是不能乱来的?”
舒望问道:“你是谁?”
那人撇撇嘴巴:“还能谁?苦逼的工作人员的?倒是我觉得你有几分眼熟……”他眯着眼上下打量起舒望:“你是不是那天……”
突如其来的一声“砰”,将这人未说完的半句话封在了嘴里。
舒望惊魂未定的看着刚刚还好好的,此刻却倒在地上的那人,和突然出现在他背后的男人,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你、你、你……”
“跟我走。”萧迪一把抓住了舒望的手腕,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会解释的。”
舒望满腹疑惑地跟在萧迪身后,随着他进入了电梯。他蹲在角落里,看着萧迪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
为什么他也会在这里?为什么?
电梯门一开,萧迪就转头对他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忘记这里发生的事情,一口气跑出去,OK?”
舒望站起身,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萧迪摇头:“你不会想知道的……”
舒望又问:“你知道蒋立周是怎么死的吗?”
萧迪叹息:“也许某人只是为了保护你而已。”
“保护我?”舒望一脸茫然。
萧迪忽然冷笑:“不然你以为他突然转性接近你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传说的宝藏啊……”
舒望微怔:“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迪无奈地说道:“因为我就是他在这里的内应,那天你碰到了他,其实他是去找了我……”
“你?内应?这么说来你一直都是!”舒望愕然,尔后又自行发现了不对:“可这样说的话,你为什么要帮我?”
“就当我良心发现了吧。”萧迪将他推出电梯:“快走!”
“可、可是我到底是在躲什么呀?!”舒望突然大声问道。
萧迪默然。
舒望看了他一眼,忽然之间,往反方向开始跑了起来。在这个情况下,他无法信任萧迪,除了自己,他谁也无法信任,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大陷阱。
他一口气跑得不停歇,跑了许久,见身后没人追来,才停下了喘了几口气。他推开眼前的房间,想进去先躲一会,等萧迪离开,再想办法原路返回古宅。
可没想到的是,当他一进入房间,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的人就转了过身。下一秒,耳边就萦绕起了令人脊背发寒的的声音。
“欢迎你终于找对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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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因书是被人戳脸颊戳醒的。
他忍住脑袋晕晕沉沉仿佛要爆炸的痛苦艰难地睁开了眼,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孩就这样映入了眼帘。
他突然睁开眼睛,恍然明白了过来,这个小孩就是真正的秦因书了……
真正的秦因书又戳了一下他的脸颊:“喂,你是谁?怎么长得和我一样帅?”声音听着有些倨傲,不过看起来倒是生龙活虎。
秦因书在内心松了口气,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身体犹如一滩烂泥,虚弱得连手指都难以动弹。
他不由苦笑,看来他与真正的秦因书不是你强我弱,就是我强你弱,既然能量的总量是不变的,那么在两个个体的存在中也只能是此消彼涨了。
“帮我一下。”他虚弱地说道。
“那好吧。”真正的秦因书过来想要扶起他,可对方的手碰到他的指尖的那一刹,犹如一阵电流滑过,他只觉一刺痛,顿感生命力又减少了两分。
可望向对方,对方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可如今他内心深处泛起了一阵难以形容的难过。他瞥向不知什么时候缩回角落里的真正秦因书,问道:“你怎么了?”
真正的秦因书突然变了个模样,紧紧抱着双膝,表情里透出了几分符合年龄的无助于脆弱:“我想回家……”
秦因书听完胸口涩涩的,却也找不到什么好安慰对方的话,只能说道:“你……一定会回家的……”
“你怎么知道?”真正的秦因书抬起头来看他。
秦因书无言以对,只好沉默着。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面带笑意的女人走了进来:“不好意思,但现在真的得让你们暂时分开一下了。”
秦因书任由女人身边的黑衣人抱起自己,在经过女人身边时,他紧紧盯着他,眼含怒气。
可对方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是她,就是她……秦因书暗自咬紧了嘴唇,这就是在最初他跑去谭轻水家找他时,在楼下撞到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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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舒望惊呼出声。
眼前的女人貌普通,最多只能算作清秀,可她皮肤白皙,笑容温婉,不免让人心生亲近。但这幅笑容下隐藏的是多么可怕的心机却不得而知。
舒望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在不久前,当时他孤身来到这里寻找沈景行,只是人生地不熟,见她面熟又以为她是个某某总裁的小助理,才向她问路。
如今想来,不由头皮发凉。
“你总算是来了。”女人如沐春风的翘起了嘴角:“其实如果你按照萧迪说的,一直跑出去,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见舒望一脸不解,她又好心地补充道:“亲爱的,只要你一直没有找到我,这个游戏就会一直进行下去。不过,我真的很想这场游戏快点结束,只是你们实在有点超出我预料的笨了,害我不得不绞尽脑汁给你们各种提示。”
舒望默不作声地退到门口,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银色手木仓放在桌上:“不要逼我,好吗?”
舒望的小动作立即顿住了,这才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此时此刻他背后的衣服已经全部汗湿了。
女人旋即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一张平白无奇的脸上竟多了那么一丝温婉的风情,她看向角落的一处椅子:“坐下吧。”
待舒望不得不乖乖坐下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笑了起来:“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我叫刘心予,你前男友的合法妻子。”
刘?舒望一听这个名字就暗自思索了起来,姓刘,和刘之章一个姓……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女人打断了他,笑吟吟道:“我知道你现在有许多疑惑,只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虽然舒望总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在此情况下只怕他不问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问个清楚,好歹心里门清。
他扬起头:“你杀了蒋立周?”
女人摇头:“冤枉,真不是我。这个你要问你前的男友去了。”
舒望又想到了萧迪刚刚对他讲的话:“所以,沈景行也是……”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杀掉蒋立周,还不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我不懂……这和身份暴露有什么关系?”
女人有几分无奈地看向他:“你果然是蠢得无可救药。蒋立周为什么要接近你?是因为他以为沈景行和组织有关,当然这一点他猜对了。为什么他要来找到组织?是因为他以为找到组织就可以找到宝藏。那么他又是从哪儿知道宝藏的事呢?”
“是、是……”舒望回想到蒋立周与沈景行见面时惊讶的表情,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是因为沈景行的父亲吗?”
刘心予欣慰地翘起了嘴角:“你总算有几分长进了。蒋立周不知道怎能从沈景行的父亲身上得知到了某些信息,从此便似着了迷一般,要找到传说中的宝藏。”她嘴在笑,眼角却含着不屑:“真是贪婪。”
女人似笑非笑的模样,愈发让舒望心头发寒,他无意识地舔了舔泛白的嘴唇:“那你,还有他……”
刘心予状似悠闲地低头把玩起桌上的银色手木仓:“刘之章不只生了一个儿子,还生了一个女儿,所以他的后人是有两支的。每支都会选出一位当家,相互平衡制约,一支男传男,一支女传女。很可惜,”她忽然抬眼看向舒望,嘴角笑意冰寒:“到了我们这一代,我的爸爸只生了我这一个女儿就去了,他的妈妈只生了他这一个儿子就去了,那怎么办呢?没有后人可传了。”
舒望忽然明白了过来:“所以……”
刘心予也笑出了声音,:“对啊,只有让我们两个结婚。管你在外面怎么玩,只要结个婚就好了。你说,我有钱有权,看谁不顺眼就整死他,可竟然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能左右,是不是活得挺一塌糊涂的?”
“可是……”舒望冷声问道:“这跟我和秦宥又有什么关系?”
女人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是啊,和你们是没关系,但是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运气不好了。”
她回忆起了自己和沈景行结婚后的第一天。
很奇怪的感觉,这个陌生人一般的男人从此以后就是自己的丈夫了,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她看沈景行面无表情的脸,也大概能猜测到对方估计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心情。
“我们去做公交车吧。”她提议道。每次在公交车上看见那些忙碌而又平庸的人们,她才能稍微找到一些优越感。看,那些人还在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而苦恼,更别提达到她这个级别的忧愁了。每每这么想一想,她的心情便会好上许多。
可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很快就在一对穿着校服的男生上来后被打破了。她看着他们手拉着手,稚嫩的面容飞扬着耀眼的快乐,突然感到了极大的不平衡。
再后来,她总是会拉上沈景行和他一起去坐这一趟公交。她已经知道了,个子高的男孩叫秦宥,是一个大家族里非常不受宠的私生子,而另一个有着明媚笑容的男孩就舒望,出生单亲家庭,还有一个霸道又自私的姐姐。
她看着他们每天笑嘻嘻地上车,再手牵着手地下车,虽然偶然也有很明显的冷战和小争吵,可单纯美好的爱恋与快乐还是生生刺痛了她的眼。
“你说,他们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做到每天这样没心没肺地快乐的,连我都……”她想要问问沈景行,却在扭头的那一刻愣住了。
她分明看见了沈景行入迷地看着其中一个男生,嘴角噙笑。
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了。
“喂,沈景行,我们把他们分开吧。”
“你他妈的……真是一个疯子!”舒望恨恨地盯着神色有几分癫狂的女人。
刘心予笑道:“是的,我就是一个疯子。可你呢?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蛋!秦宥呢?不折不扣的懦夫!说实话,有的时候,我还真的觉得你们两个很配呢……”
舒望默默攥紧了拳头,对,他就是个蠢蛋,秦宥也就是个懦夫!可是、可是……如果没有遇到这些事的话,他蠢又怎么了?秦宥懦弱又怎么了?他们可以依旧傻人有傻福,相安无事……
刘心予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你就是一只小小的蝼蚁,并不知道世界有多大,眼前的小小米粒就能让你开心。可我就是偏偏看不惯……”对,她就是看不惯他们单纯而又快乐的样子,凭什么只有自己痛苦着呢?凭什么?!
舒望掩面瘫坐在椅子上:“所以呢?所以你到底要什么?!把我们当傻子一样耍很有意思吗?有本事直接来啊,这么弯弯绕绕是想干什么?!”
刘心予甜美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冷酷的残忍:“我想要的就是看到你现在发现真相时崩溃的样子。”如果有一天单纯的小蚂蚁发现残酷的真实世界,它的世界会不会崩塌,她真的很好奇呢。
舒望愤怒地一脚踹向墙:“你真他妈有病!怎么不去死?!”
刘心予看似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挤出了一个笑:“你还真说对了,我生病了,可能明天死,可能后天死,也可能一直一直不死,但是我敢保证至少现在我是不会死的。”
她举起枪对准舒望:“啪”用嘴发出扣响扳机的声音,然后笑着收回枪:“别紧张,逗你玩的。”
“其实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折磨你们,可是后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勾起嘴角,然后拿出遥控器对准角落里的电视。
“啪”的一声,电视打开了。
屏幕上的画面让舒望忍不住睁大了双眼:“这、这是什么回事?”
电视上画面被两个房间一分为二,一个房间里坐着秦因书,而另一个房间里躺着的竟然也是秦因书,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
“这我就要问你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舒望顿时慌了起来,怎么会有两个秦因书呢?!!!
“是你在电视上做了什么手脚!”他大喊道。
刘心予耸耸肩:“你真的相信你自己说的话吗?”
她话音一落,舒望自己也愣住了,其实潜意识里他已经相信了刘心予的话,真的是有两个秦因书啊……
曾经当秦因书告诉他自己是从多年以后穿越回来时,他的内心其实非常痛苦,因为那个他日日夜夜陪伴了四五年还只是一个幼小孩童的二娃就这样被一个来自多年后的灵魂占据了身体,换句话说,那个属于他的二娃不见了。
可现在看到这幅画面时,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想法,难道那个二娃也还活着。渐渐地,他眼里泛起了希望的光:“他们在哪里?让我去看看他们!”
刘心予有些无奈:“不都说我是疯子了么,你怎么会觉得我会答应你?”
舒望怒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简单,选一个。”
舒望大觉不妙,耳后应声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回头一看,电视上的两个房间都开始放水了。他瞬间觉得脑子内绷紧的那一根弦彻底断了,要他在自己的两个儿子中做出选择,开什么玩笑呢?!!!
“时间不多了。”刘心予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的舒望善意提醒道:“看你这么难过,我就给你留点独处的空间。但是记得,不要做一个连选择都不会做的蠢蛋哦。”
刘心予果然话一说完,就离开了房间。舒望一把抹干眼泪,从椅子上跃起,拿起刘心予遗落在桌子上的手木仓,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把钥匙,最后看了电视屏幕一眼,不管是哪一个,他都要救下。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发现屋外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正犹豫该往哪儿去时,萧迪从远处跑了过来:“你怎么在这?我找了你好久。你应该相信我的话,趁现在赶紧跑。”
“等等,我不能走。”舒望抓住萧迪:“你不是这里的人吗?你知道我儿子被关在了哪里吗?帮帮忙,告诉我吧。”
萧迪叹了口气:“我的确知道,不过他们两个分别被关在了相反的方向。”
舒望拿出钥匙,慌忙道:“我拿到了钥匙,应该来得及吧,两个都来得及吧……”
萧迪看了看舒望手里的一串钥匙:“的确是这串钥匙,但你还是得决定先去找谁。”
舒望一咬牙说出了答案:“先去……”
萧迪问他:“你确定?”
他点点头:“对!”
“那好,你跟我来!”
舒望跟着萧迪一路狂奔,一颗心狂跳不已,手忙脚乱地打开房间后,看见虚弱不已的秦因书正躺在一掌深的流水中,只隐隐有个鼻子还露在水面外,急忙将他抱到床上。
他摸了摸秦因书冰凉的额头,眼泪止不住掉在对方的脸颊上:“二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不要紧吧?我这就带你离开。你快点醒来啊……”
“咳咳……”伴随着微弱的咳嗽声,床上的秦因书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不起,小爹,我欺骗了你。其实,我早已经发现真正的秦因书还活着,但我没告诉你,你赶快去救他,咳咳。”
舒望浑身一震,连含在眼眶里的泪珠都忘了往下滚,他突然反起身,狠狠抓住门口的萧迪:“你骗我!”
他、他明明是让萧迪带他去找另一个秦因书的啊……怎么、怎么会这样?!
萧迪冷冷地说道:“是的,我一开始就是骗你的。”话音一落,他便趁舒望不备,将他狠狠推入房内,然后“哐”的一声关上门。
“混蛋!”舒望恶狠狠地咒骂着,却发现门从外面发锁了,怎么也打不开。
“我去你祖宗的!给我开门!”
正在他奋力开门时,身后兀地响起了刘心予的声音。
他愣愣地转过身,才发现电视机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开了,刘心予还是坐在之前的房间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恭喜你,已经做出了第一个选择。”
舒望这才发现房间里出水的洞已经停止了出水,猛然间,他泪如雨下。
“小爹……”床上的秦因书虚弱地唤着他。
他默不作声地坐了过去,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秦因书伸手想要抱住他的腰,却怎么抬不起手臂:“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他还活着的。”
舒望握住他的手,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
秦因书突然眼眶也湿了:“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他,他很幸运,有这么多人爱他。”
舒望心下一难过,急忙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也很爱你……”
秦因书则是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响起了流水声,舒望抬头一看,竟发现电视画面切换到了另一个房间,而这次房间里躺着的人是秦宥……
他见画面中的秦宥一脸青紫,捂住腹部蜷缩在地上看起来,痛苦万分。
“喂,你把他怎么了?!!!”他大声问道。
电视画面又变成了刘心予:“唉,他这个人该勇敢时不勇敢,不该莽撞的时候却很莽撞。昨天单枪匹马找了过来,自然是被我的手下一顿毒打,关了起来。”
舒望想起了秦宥之前种种怪异的表现:“难道之前也是你……”
“你可算聪明了一回。没我的帮忙,你们恐怖一辈子都要活在未知的恐惧中。我仿造了一本沈景行父亲的日记,上面记载了许多隐秘的事,再让他以为是自己找到的,其实挺简单的,但他竟以为是真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舒望冷冷看着电视屏幕,他知道那头的刘心予一定也正看着自己:“你想怎么样?”
刘心予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再做一个选择吧,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选他还是选你的这个儿子?”
舒望绝望地闭上了眼,此刻竟然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摇摇头:“你死心吧,我不选。”
刘心予冷下声音威胁道:“如果不选,我就当你弃权,两边都……”
“你!”舒望睁开冰冷的双眸,起身就将电视砸到了地上,又踹上了几脚,屏幕总算是黑屏了,然后忽然腿一软,蹲下身抱着膝盖无助地低泣:“对不起……”
“小爹。”秦因书将他叫来身边:“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告诉你。别恨我爸了,恨我吧。”
舒望失神地看着他,眼角还挂着没滴下去的泪:“什么?什么意思?我不懂……”
秦因书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其实我还有件事骗了你。我不是穿越,我是从另一个平行世界来的。我告诉你我生活得很幸福,不小心出了车祸来到了这里,其实、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以前真的很恨他,可我后来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告诉我一切另有隐情。”
“然后我开始追查真相,我发现了一股很神秘的力量,他们很强大,仿佛无所不能,甚至可以随意纂改别人的人生。我和阿水结婚了,但是没多久……他们、他们就杀死了阿水,你知道吗?我回到了家,家里全是血,他的身上也全是血……警察把我当作凶手,关进了牢里。几年后,我从牢里出来,突然觉得了无生趣,就站在了马路中央……”
“其实我并没有想到我能来到这里。但是既然老天给我这次机会,我就要珍惜它,我不想再家破人亡了,我不想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死去了……”
舒望抹了一把眼泪,笑着托起脸:“然后呢?”
秦因书顿了顿,努力使声音显得不那么哽咽:“在我追查真相时,我发现他们要的只是你和我爸分开而已。我想……既然我们怎么也斗不过,那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好了。但是这样做,总会有一个人要牺牲的……其实我一来到这边,我就向他坦白了身份。我告诉他,如果他不打垮秦家,你就会死。其实我是骗他的,我只是想要你们分开而已,对不起,别恨他了,恨我吧……”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舒望趴下身子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喃喃地说道:“没关系,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他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忽然间,舒望的心沉入了寒潭,他清楚地感受到了手边那柔软的脖颈,已经没了脉搏的跳动。
房间里的水越来越深,眼看就要淹没床铺。房间里没有窗户,门从外面被死死封住,实在无路可逃。
舒望第一次发觉原来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原来比死亡更令他害怕的是离别……他将秦因书高高地抱在怀里,他希望水可以晚一点、再晚一点淹没他的二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水从舒望的脚到腰部再到胸部,屋子里的一些小玩意已经漂浮了起来,随着水流四处流动,他站在床上,努力将秦因书举得更高、更高。
他知道那个女人一定坐在房间里等着他张嘴求饶,可他已经贪生怕死这么多年了,已经没有骨气这么久了,他也希望可以给这个贱人最后一点反击,他不会让她如愿,他一个字也不会说。
冰凉刺骨的水漫过了他的脖子,他被泡得皮肤发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湿哒哒地战栗着。
他扬起头呼吸着最后的一点空气,此时他的脸距离天花板只有不到一个巴掌的距离。
慢慢地,水淹过了他的口鼻,灌入了他的耳内,巨大的水压令他陷入了绝望,他只能认命地闭上了眼……
意识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猛烈的撞击声,然后“哗啦!”就像大坝放水一样,充满整间屋子水突然朝着门口倾泻而出,房间里的水位陡然下降到堪堪一指深。
舒望随着水位的下降猛地撞到了地上,一时半会动弹不动。
忽然,有人走了过来,将他平躺着放在地上,给他做起了人工呼吸。
呛在胸中的几口水吐了出来,他猛地从地上坐起,然后开始大口呼吸,可一看到角落里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的秦因书,突然就忍不住嚎哭了起来。
“别哭了,我把他带给你了。”救了舒望的男人说道。
舒望抬头看向浑身湿透的秦宥,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穿的竟然的是当年他们结婚时的礼服,还有为什么他的表情总令他觉得那么陌生……
秦宥将角落里的秦因书抱起,然后拉起舒望走到了门外,他这才看到了被打得趴下的萧迪和那个一副困倦模样正在揉眼的小家伙。
真正的秦因书一见舒望,立即冲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呜呜,小爹,我想回家……”
舒望又看向身侧的秦宥,不由大吃一惊:“你、你……”
秦宥正面如常人般正常,可是整个背后以及后脑勺却被烧得惨不忍睹,一片焦黑,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
舒望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却被躲开了:“他没事。”
“谁?”他愣了愣。
“秦宥。”这个男人这样说道,然后亲了怀中的秦因书:“他,是我儿子。”
舒望忽然就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和秦宥长得一样,却不是他,他是和秦因书来自同一个平行世界的秦宥,他就是秦因书的父亲。
看着这个男人坚毅的侧颜,他忽觉心里发酸:“你是怎么过来的?”
男人扭头对他笑笑:“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在心里求救,他说谁能来救救他的爱人和孩子啊?我听到了,所以我来了。只是可惜,我的爱人和孩子没人来救。”
舒望看着眼前的男人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想要上前抱抱他,却遭到了拒绝:“虽然你们长得一样,但我知道你不是他,他很爱吃醋的,你还是别了。”
舒望讪讪收回手,目光又落在了男人那可怖狰狞的后半身上。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只淡淡扔下了一句话:“唯有死亡能穿越时空。”
舒望听得心中大骇,一时半会,充满了各式各样复杂的感情,难过、无奈、同情……或者说是感同身受的悲哀。
男人带着他去到秦宥被关的房间,然后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他:“帮我先照看一下,我等下就回来。”
“你去哪儿?”舒望急忙问道。
男人说:“我只是想见见罪魁祸首。”
舒望连忙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男人只是用眼神扫了扫屋里昏迷不醒的秦宥和舒望手里牵着的秦因书,舒望顿时明白了:“我知道了。”
他将秦宥从地上挪到床上,替他擦去脸上的污渍,可看着对方青青紫紫的脸不免又心疼,又好笑,可更多的还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待回过头,他才发现真正的秦因书已经靠在另一个秦因书身上睡着了。
他想了想,最终决定去寻找另一个世界的秦宥,对方救他于水火,他也不能眼看着他独自去挑豺狼。
舒望先把萧迪这个可能存在的危险关了起来,才继续开始寻找踪迹。不过幸运的是,刘心予这个人似乎大胆的很,笃定不会有变数,于是这偌大的城堡里并未安排其他保镖,
他四处搜寻,忽然听到了两人凌厉争吵的声音。
躲在角落一看,正是另一个世界的秦宥与刘心予。两人争锋相对,剑拔弩张,刘心予正拿着枪指着对方,而秦宥也正拿着从萧迪身上搜刮来的枪指着刘心予。
舒望悄悄从后面靠近刘心予,忽而拿出枪抵住了她的后脑勺:“放下你手中的枪。”
刘心予似乎并不把他放心眼里,只是冷笑:“你这枪是进水了的,我是知道的。”
舒望同样冷笑:“是有可能走火,但也有可能不走火。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吗?”
刘心予斜眼瞥他,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这枪里并没有子弹,不然我怎么可能……”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舒望从后用枪敲倒了,手上的枪也顺势滑落在了地上。
舒望一边暗叹枪果然还是用来砸人比较好,一边走到地上那把枪旁,弯腰就要捡起。
“住手。”
舒望一愣,抬头看去,不知何时赶来的沈景行竟然用枪抵住了秦宥的太阳穴。怔楞之际,刘心予已经爬了起来,看了看半蹲在地上舒望,又看了看拿枪威胁他的沈景行,不免觉得好笑:“这下伪君子也来了,倒是人凑齐了,指不定还能打一桌麻将。”
“别给他。”秦宥这时发话了:“在他开枪之前,我已经打死了她。”
舒望仍是不可相信地看着沈景行:“我知道你骗了我,但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然而沈景行并没有回答他。
这时,刘心予已经过来捡走了她的枪,对准了舒望:“都说他是伪君子了,你还不信?”
舒望摇头:“我不明白。”
刘心予摇头:“你以为你之前摆个小破摊,就有那么多人针对你,又有那么多人的喜欢你?事实上,你所经历的苦痛,成功也好,不过都是别人的一手安排而已,而你只是在自得其乐,还真是一只单纯的小蚂蚁。”她嗤笑着看向沈景行:“风雨中才能更好处出感情,是不是?”
沈景行并不否认,只是低声说道:“放了他。”
舒望冷冷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刚刚要帮她?”
刘心予倒是先一步替沈景行回答了,完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因为我们可是利益共同体,我死了,他的位子也会跟着一起不保。倒时候继承我们位子的就是用我们冷冻室里的精子和卵子培育出的下一代了。”
“很可惜,”她忽然笑起来起来,笑容犹如用歌声勾魂的人鱼,既甜美又带着致命的气息:“我不想活了。”
她接连几枪打在门口附近的一排大塑料瓶上,他们这才发现那里面装的全是汽油,但为时已晚,火焰顿时蹿得老高,将出口封得死死的。
秦宥立即反应过来,一枪就射中了刘心予的腹部,而刘心予用着最后一丝力气毫不客气地用子弹射出了秦宥身体。一前一后,只差两秒,两人全倒在了地上。
舒望惊恐地推开沈景行跑到秦宥身边,用手想把秦宥按住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可对方只是摇头,叫他附耳到自己嘴边。
“一个世界只能活一个人,有他在,我总是要死的。别难过了,活下去……”
他似乎还说了一些话,可舒望听得并不真切,尽管空气都被烤得滚烫,浓烟更是炙热呛鼻,可他只觉得通体发寒,手脚冰凉。
还是沈景行将他从地上拉起:“我们要找别的出路,困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可这里完全是一个封闭的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一个出口也被火焰霸道的占据了,他们正被大火全方位包围着。
舒望忽然眼前一亮,看见了侧边一个小门,虽然火焰也有半米高,却总比从正门逃出去生还的机会大一些。
他还犹豫着,忽见一个黑影从侧门外一头冲了进来。舒望赶忙替他拍去身上的火焰,着急得快哭了出来:“你有病啊?干什么要冲进了?我还想冲出去了!”
秦宥拉住他的手:“来救你。”然后又瞪了沈景行一眼:“然后让他自生自灭。”
沈景行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秦宥,表情也立即复杂了起来。
舒望看着火势陡然变大的侧门,失望地摇了摇头:“你看那横梁,随时都有可能断,我们出不去了……”
秦宥安慰道:“没关系,我帮你扶着,你跑出去,不要回头。”
舒望急出来眼泪:“那你怎么办?”他看沈景行一直沉默不语,就知道他是不愿牺牲自己的。
深思熟虑一番后,舒望走到了沈景行跟前,恳求道:“如果你能出去,可以帮我照顾好我们的儿子吗?”
沈景行深深看了看他一眼,重重点了点头:“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舒望没说话,倒是秦宥有些急了:“听我的!”
舒望握紧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几个字,秦宥突然也默然了,和舒望一起帮沈景行从侧门拖出了。
可正如舒望所料,沈景行一离开,那横梁终是支持不住,塌了下来,大火蔓延成了整整一个大圈,将他们环绕在了中间。
这样一来,舒望和秦宥可算是彻底无路可逃了。
舒望靠在秦宥肩上:“都快死了,我就先原谅一下你好了,我不想吵架了。如果真的有以后,我也不和你吵了。”
屋内浓烟滚滚,虽然挨得这么近,可舒望几乎还是看不清秦宥的侧脸了,他紧紧贴在秦宥怀中,眼眶里慢慢含满了泪水:“可我还是好害怕,第一次死也没有一个经验,可害怕了……”
秦宥揽住他止不住颤抖的肩头,低沉的声音中竟然带了一丝笑意:“那你为什么还……?”
舒望抱住他,吸了吸鼻子,抽抽搭搭地说:“因为我才发现,原来比起死亡,我更害怕分离。我觉得她说的挺对的,我是蠢蛋,你是懦夫,可却正好配得一塌糊涂……”他又低头看向地上的那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秦宥的尸体。
“为什么你会不害怕呢?”
“嗯?”
舒望知道秦宥并没有听懂,他对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抱着怎么坚定的信念来到了这里完全一无所知。
舒望摇头,然后亲上秦宥唇角:“我们赌一把吧?”
“堵什么?”
“唯有死亡和爱能穿越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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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濡江旁寒风凛凛,舒望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裹紧了,然后将脸埋在了秦宥大衣里。
秦宥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船票,这是去向东南亚某个小国家的船票。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他摘下脸上的口罩,提醒道:“去吧。”
舒望只是靠在他怀里不动弹。秦宥摘下他的墨镜才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只好替他拂去眼泪:“我们之前已经说好的。”
舒望哭得鼻子通红,夺过墨镜带上,又戴好帽子:“我明白。”
他看向不远处的一处建筑,那里曾经是他们的家,可现在被改建成了咖啡馆。就在刚刚,他已经上大学的儿子带着自己的小男友走了进去。
他赌赢了。
在半个月前,他和秦宥来到了这里。他们在他们的世界里死了,可却在这里活着。因为这个世界的他们已经死了,他们也没了别的担忧,只需加倍注意,不被发现。
在这里的几天,感觉很奇妙,就是和另一个自己,另一个秦宥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虽然他们早已经不在了。可他还是发现了许多有关他们的事情。
当初,秦因书告诉他他会得胃癌,他还吓了一大跳。到这边来以后,他才发现这里的他其实并未得胃癌,不过是被买通了医生得了一个假病,后来又被暗下杀手。
只手遮天到这种地步,难怪这边的秦因书会那么绝望。
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将他推向这条绝望的路上,舒望就痛苦得不能自已。
然而,他不得不去做。
舒望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路边电话亭,开始给咖啡馆打电话。一开始,他打了很久,都没有人来接,正在忍不住庆幸时,那头传来了秦因书的声音。
他忍住悲伤说道:“二娃,我知道你现在会很奇怪,我怎么会给你打电话。但是真的是我。我要告诉你,不要恨你的爸爸了,你要去找出背后的真相……”
舒望颤抖着挂下电话。
他知道从今以后秦因书就会踏上这条绝望的道路,不停不停地追求真相。而他的这通电话也一定会被那些人发现,她会用各种方法逼他们现身,然后阿水会死,秦因书会坐牢,接着他会自杀……去到他所在的那个世界。
舒望仰头问秦宥:“他真的会在那边活下去吗?”
秦宥抱住他:“我保证,真的。”
在另一边。
秦因书正在绘画班学画画,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在几个月前,他们死在了一场大火中。他虽然已经死了,但灵魂同这边的秦因书融为了一体,他们现在就是一个人了。
“哇,小书,你画的画花花绿绿的,可真好看。”耳边传来了谭轻水稚嫩的声音,秦因书忽然笑了起来,现在的他很幸福。
那他们呢?
他们一定也活在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一定也像他现在一样幸福吧,他这样坚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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