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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年的夏天,她站在了那口差点掉下去的井面前,伸长脖子往下望。里面深不见底,还有股股寒气萦绕上升着。
“小千秋。”此时背后响起一个清亮而熟悉的声音。
她猛地转头,一抹亮丽的金黄色闯进了她的视线中。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整个身体悬空,在整个世界静止的那一秒,她与不远处的黄濑凉太四目相对。
她瞧见他惊恐的眼神,大步朝着她跑来,然而还是差了一步的距离。
“再见。”她看着朝他伸出手的黄濑,亲启嘴唇,笑得妖艳无比。
然后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从这个可怕的噩梦中醒来,千秋感觉自己全身酸痛无比,仿佛刚才真是跌入了那深不见底的井中。
此时天还未亮,她瞥见一旁熟睡的七夜,不免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只要一闭眼便有铺天盖地的噩梦朝她袭来。
她轻轻地用手撑着床起身,却发现这个动作于她而言无比吃力。
恐慌就如同湘南海岸那一波又一波的浪潮,狠狠地拍打着她的心房。
她不免想起了小时候凌晨睡不着,会偷偷在被窝里给黄濑发短信,而几乎每天都会熬夜的他很少有不回复的情况。
那个时候她还用着母亲淘汰掉的旧手机,老式的翻盖,按键时会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响亮。
聊天的内容如今她早已记不清楚,应该都是一些非常琐屑,如今看起来非常无聊的事情。虽然他们两人的相处一直便是这样,在外人看来相当无语。
好几次都差点被前来查房的母亲抓住,回想起来装睡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险,刚才我妈来查房了!”
“啊啊刚才我妈也悄悄过来看了一下!”
两个同甘共苦的孩子,因为瞒过了父母的幼稚举动而在被窝里偷偷笑了起来。
他们时常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还紧紧握着手机,然后给对方发一句“早安”。不过一般来说都是她给他发,因为他早上总是赖床。
美好的回忆就如同一块甜腻的蛋糕,入口丝滑柔软,连心尖都沾染上了香甜的气息。
然而对于千秋来说,越是美好的时光,回想起来越是苦涩。
窗外仍是一片漆黑。
她就这样静静地倚着床头,随意地瞥了一眼一旁的七夜。
即使是熟睡状态,她的眉头仍然微微蹙起,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淡然。
难道她也在做噩梦么?千秋心里有些好奇,然而回想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大概只了解到了对方的冰山一角。
她就如同一只猫,面对生人的靠近,警惕万分,宁愿独处也不愿意被他人关怀。
“大好きだ君が大好きだ(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仆の爱しさよ届け! (把我的爱恋都传达给你)”
枕边的手机忽的响起,那是昨晚她设置的闹铃,她连忙手忙脚乱地将它关闭,抬眼便瞧见了已经睁开眼的七夜。
“抱歉。”千秋轻声地说。
七夜摇了摇头,紧接着也起身穿起衣服来。
之所以在这里住一宿,是因为他们想看江之岛的日出。
快速收拾好自己后,千秋走出房门,走到了黄濑住的房间门前,心里稍稍有些犹豫,然而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要知道黄濑凉太绝对是一个赖床的存在。
小时候两人约好早上出去玩,身为女生的她从不会迟到,而黄濑不是晚到就是卡点。每次当他讪笑着摸了摸他那头金发,朝她赔罪时,千秋用小脑都能想出理由——起晚了呗。
如果现在不去叫醒他,说不定等到太阳高挂他才起来。
正当她抱着这样的想法时,房门开了。千秋瞧向一身着装待发的黄濑,不免一惊。
“我可不像以前那样赖床了哦。”察觉到千秋的吃惊,黄濑笑得得意。
自从上高中,尤其是训练赛输给小黑子后,他便不再像以前那样懒散,相反每天坚持早起跑步,久而久之赖床的毛病也被克服了。
“是是是,黄濑大人威武,那我们就出发吧。”千秋做了一个滑稽的“请”的动作,把黄濑逗笑了。
三个人走出旅店,天空依旧是浓郁的墨色,路灯散发着橘色的光芒,大概算是这清冷的早晨唯一的暖源。
秋天的清晨一阵凉风刮来,千秋顿时打了一个哆嗦,将手揣在衣兜里,朝着目的地挪动着步子。
他们抵达沙滩上时,天边正好泛起鱼肚白。潮水哗啦哗啦的声响,清脆悦耳。咸湿的海风迎面,微凉微凉。
千秋栗色的长发被海风吹得乱糟糟的,她轻轻拢着凌乱的发丝,冰凉的手贴面,忍不住再打了一个寒颤。
“小千秋你很冷么?我去买点东西。”黄濑瞧见女生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免皱了皱眉。
“不用了,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呢。”千秋低声地说。
“不行哦,身体要紧。”黄濑摇了摇头,态度异常坚决。不顾女生的反对,转身朝着远处的自动贩卖机飞奔过去。
“凉太!”千秋突然朝着他的背影大喊道。
黄濑不明所以地转过身来,却远远瞧见她眯起眼,朝着他摆了摆手。他也眯起眼朝着对方招了招手,转身继续朝前方跑去。
然而他并没有留意到千秋眼角滑落的泪水。
海平面处,如同一片混沌被撕裂开了一道口子,白光一点一点的浸染出来。然后金灿灿的朝阳露出了调皮的脑袋。
等到黄濑拿着三瓶热饮跑回来,正逢海上日出。
“小千秋呢?”他瞧见只有七夜一人站在原地,有些疑惑地询问。
七夜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然而脸上的神色却不同于往常那般淡定,似乎沾染上了几分惊讶,还泛了点愁苦。
刚才在不经意间,她看到了有关绫濑千秋的全部记忆。
不免想到了当初在摩天轮上迹部善意的提醒,不得不承认他有着常人所不能达到的敏锐,在察言观色方面更是比她高了不少段位。
那么她现在该如何对黄濑开口?
对不起,骗了你?
七夜觉得以黄濑的执拗,一定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然而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难以启齿。
因为打从一开始起就是一个假象。
绫濑千秋是主谋,而她是从犯。
而在观看了千秋的记忆之后,七夜发现自己亦是被骗之人。
敏锐地察觉到七夜的苦闷,黄濑收起了那副嬉笑的神情。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跃出海平线,巨大的火球正不辞余力地散发着它的光与热。
“黄濑君,你真的不记得了么?”
黄濑凉太怔怔地望向七夜,眸中渐渐没了焦距。
那是他大概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去回忆起的一天。
这个小小的国度身处板块交界处,隐埋着一颗随时都有可能触发的炸弹。尽管如今科技日新月异,然而人们至今都不能完全预测某些特定自然灾害的到来。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你将面临怎样的飞来横祸。
那是看似平静的一天。
天空看起来有些阴沉,风一如既往吹得脑袋发晕。天气闷热,有不少昆虫低空掠过,走在街上的人们汗流浃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头,所有人如往常般正常行事,谁也不曾想过,一场天灾将向他们袭来。
那天是一个工作日,学生们在学校上课,黄濑的班级正好在实验楼上自然科学课,整个年级一共有三个班一起在上这门课,其中还包括了千秋的班级。
化学实验无非是各种试剂的捣鼓,然而对于小学生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
比如将无色的两只试剂混合,显现出了好看的色彩,亦或是生成了怪异形状的沉淀。
黄濑摇晃着手中的试管,然后将它放到酒精灯上加热,看着试管中汩汩冒出的气泡,他有些无聊地撑着头。
就在他百无聊赖之时,他感觉座椅开始摇晃起来,紧接着教室里开始发出一阵骚动。
他很快便认识到一个事实——地震了。
“大家赶快有序撤离!”讲台上老师大声地喊着,顺便挥舞着手臂指示着大家。
由于他们身处于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度,平常便有不少地震演习。
“啪”地一声。
那是酒精灯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在地面上燃烧了起来。
这雪上加霜的事实,无疑让不少人慌了神,大家不再故作镇定,人群再次开始骚动起来。
随着地面摇晃的程度愈来愈大,所有人都无法再站稳了。
“啊!”紧接着隔壁的教室传来尖叫声。
黄濑心里突然一紧,他突然意识到,隔壁正是小千秋的班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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